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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銘走出去，眼神一片暗沉，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痛苦難過之後是疑惑，梁瑞的表現十分反常。

江銘沉吟了片刻，開始撥打電話：「陳山，你幫我查一下，梁瑞昨天見了誰。」

…………………………

梁瑞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慢慢的，眼裡的複雜情緒淡去，化為一汪不見底的深潭。

他已經足夠放縱自己了，他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梁瑞起床梳洗了一下，做好飯之後將梁小源從房裡叫了出來。

梁小源瞅了瞅梁瑞，小聲道：「爸爸，江叔叔又惹你生氣了嗎？」

梁瑞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沒有。」

「你們好像吵架了……」梁小源不承認自己偷聽了牆角，雖然沒有聽清楚，但是好像很激烈……他心裡很忐忑。

梁瑞沉默片刻，說：「你很怕我們吵架嗎？」

梁小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因為和江叔叔吵架的話，爸爸你也會不開心啊。」

梁瑞的心軟了一下，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孩子說，半晌，他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如果以後你見不到江叔叔了……你會難過嗎？」

「為什麼？」梁小源震驚的看著他。

「因為……」梁瑞覺得喉嚨里好像有什麼硬邦邦的東西，讓他說不出話來，他抿著唇，輕聲道：「因為我們要走了，但是江叔叔不能和我們一起走。」

「為什麼呀，我覺得江叔叔肯定願意和我們一起走，他那麼喜歡我。」梁小源十分不解。

梁瑞假裝的平靜，似乎又再次瀕臨破碎的邊緣，他看著兒子疑惑的眼神，覺得用一個又一個謊言粉飾太平的自己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那你，喜歡他嗎……」梁瑞輕輕的問。

「喜歡呀！」梁小源回答的毫不猶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江叔叔是我第二喜歡的人，第一喜歡的當然是老爸你啦~！」

梁瑞覺得好像有一隻手在撕扯他的心臟，他知道應該給孩子他想要的，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再看著那一家人，時時刻刻提醒他所經受的一切。

江慶海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他說的沒錯，他知道自己不會留下來，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丟出事實就夠了，而自己卻不得不承受真相帶來的痛苦。

他還料定自己，捨不得真的傷害江銘。

不想繼續痛苦且互相傷害，離開是他唯一的選擇。

梁瑞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腦袋，把他抱在懷裡，狠了狠心，說：「可是他這次不能和我們一起走。」

…………………………

江銘收到陳山發來的消息，怒氣沖沖的回到家裡。

江母看到他回來十分高興，連忙迎了上去，「你怎麼突然想到回來了？」

江銘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強行壓下自己的怒氣，沉聲道：「我爸呢？」

「他在書房，阿銘……你怎麼了？」江母擔憂的看著他。

「我有事要和他談。」江銘不想嚇著母親，勉強放低聲音，說：「沒什麼，您別擔心。」

「哦……好……」江母掩去眼底的憂色，目送江銘上樓。

江銘粗暴的將大門推開，就看到江慶海悠閑的坐在椅子上看書，這麼大的動靜，他連頭都沒抬，好像根本沒發現江銘來了一般。

江銘眼中憤怒的情緒急劇的醞釀，他冷冷的開口：「我記得我說過，讓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嗯，你說過。」江慶海終於抬起頭看向他。

「你又威脅梁瑞了？」江銘握著拳頭，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怒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拆散我們嗎！你不過是仗著他聽你的話，記得當年的情分。但是……你不要太過分了！」

江慶海笑了，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威脅他。」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江銘冷冷道。

「我沒有威脅他，而且再也不會威脅他。」江慶海重複了一遍，臉上的笑容收起來，「至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記得我和你說，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要保護你不被傷害。」

「別說笑了！」江銘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怒喝道：「到底是誰在傷害誰，你難道不清楚嗎？」

「哦？難道你能發誓，他沒有傷害到你嗎？」江慶海淡淡道：「為什麼這麼氣急敗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急沖沖的跑到我這裡來，連一點形象都不要了。難道你不是在他那裡受了氣，才跑到我這裡來發泄的嗎？」

江銘的臉色一變，眼裡閃過痛苦的神色，他定定的開口：「那一定是因為你先做了什麼，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梁瑞的表現，讓江銘的心底全是惶恐，哪怕知道是因為江慶海從中作梗，也不能減輕他絲毫的恐懼。因為……梁瑞當時眼裡的痛恨，沒有絲毫作假，而江銘無法想象，是什麼事情，讓哪怕當初離開都沒有這樣恨過他的梁瑞，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露出這樣的眼神。

他，其實很害怕。

「就算你不問，我也遲早會告訴你的。」江慶海看著江銘，看著他眼裡的痛苦掙扎，心中並不如表面這般無所謂，緩緩開口，「我全部都告訴你。」

…………………………

那天後，梁瑞就再沒有去過公司，雖然江慶海說這些可以全部都給他，但是他卻並沒有多大興趣。

這麼多年過去，這裡早已不是當初他父親和江慶海創立的樣子了，這個面目全非的龐然大物，只會給他帶來桎梏，讓他不得不被困在這裡，永遠都走不出去。

將自己的餘生留在這裡和仇恨作伴，他覺得不值得。

梁瑞覺得自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這一次，他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至於去哪裡他心裡也有了打算，他決定去C城居住，那裡環境不錯，小源讀書上學也方便。

不過在離開前，有個地方他還需要去一趟。

梁小源一大早就被梁瑞帶著出門，迷迷糊糊的和他來到公墓。

梁瑞走在石板路上，最後停在一座石碑前。

這裡面埋葬的就是他的父母，當時江慶海把所有的資料都給了他，其中也包括他們父母的墳墓，梁瑞將手上的花放下來，凝視著墓碑上的字。

爸爸，媽媽……

很抱歉現在才來看你們，希望你們不要怪我。

梁瑞定定的站在那裡，彷彿被石化了一樣。

梁小源牽著梁瑞的手，這樣的氣氛有些凝重，他有點不敢說話，不過小孩子到底是忍不住，問道：「爸爸，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呀……」

梁瑞回過神，他看著小源露出溫柔的眼神，蹲下來，「這是你的爺爺奶奶，我帶你來看看他們，他們如果還活著，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爺爺奶奶，那是爸爸的爸爸媽媽嗎？」梁小源歪著頭想了想，在梁瑞臉上親了一口，「爸爸不要難過了……」

梁瑞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被融化了，他笑了，輕輕應了聲：「嗯。」

「我們走吧。」梁瑞站起來，牽著小源的手往外走。

但是沒走多遠，就看到拐彎處的一顆大樹下，江銘站在那裡，用一種複雜悲慟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