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鑽石六
再上學的時候,她便徹底跟跡部景吾沒有什麼交集了,明明之前還能在學校里時不時看見,可不知為何,自從他對她說過不要再讓他看見的話后,她反倒真的看不見他了。
究竟是誰在躲著誰啊!
藤原秋奈捧著一摞書從走廊經過,偶然一瞥正見灰紫色的頭髮自轉角擦過。
抓到你了!
她快行幾步,卻不防跟迎面而來的一個學生撞了個正著,書本散落一地,她眼角的餘光瞄到這個男生的模樣,便即刻蹲下身撿拾書本。
「對不起,怪我我看書太入迷了沒有看到你。」他低沉的聲音有些動人。
「不,都是我的錯。」
她將書本收攏在懷裡,剩下的則被那人拿在了手裡。
「你要送去哪裡?」他眼鏡遮掩下的雙眸顏色加深了些。
秋奈抿唇一笑,「沒事的,我一個人可以。」
「優雅的女士應該給紳士幫助你的機會啊。」他誇張地用沒有抱住書的手臂劃出一道弧度,作出邀請的姿勢來。
秋奈眉眼彎彎,陽光下的雙眸就像是冰層下的海面一樣閃閃發光。
「那我就卻之不恭啦!」她一下站了起來,身體卻猛地前後晃動了一下,雙目無神,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忍足侑士忙去攬住她,連書都顧不得了,卻被另外一位突如其來的人搶了先。
「你先將書送去,我帶她去醫務室。」
跡部景吾一面將她打橫抱起,一面吩咐著他,隨即轉身便大步離開,任由他在背後叫,也不理會。
忍足侑士無奈地攤著手,盯著滿地的書,「所以,誰能告訴我這些究竟要送到哪裡去啊?」
「即便一見鍾情也表現的太失態了。」
陽光照在他的眼鏡反射出一片白光,他用食指頂了一下眼鏡,露出感興趣的笑容來。
這邊的國王殿下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天才又打了什麼鬼主意,只是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秋奈深深嘆了口氣。
春日的陽光從窗口撒下,映在潔白的床單上,顯出一種冰冷的慘白,可是她的臉色比床單更白,就好像血液已經全都從她的身體里抽了出去,她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空殼。
白色的春櫻墜地,將他的眼睛染上了血色。
跡部景吾微微闔上雙眸,伸手按了按鼻樑,他很少露出疲倦的模樣,可是她總是會一擊即中他的軟肋。
「嗯……」床的方向傳來一聲□□,他立即放下手,靠了過去。
「你怎麼樣了?」
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像是蝴蝶撥弄過的花蕊,她緩緩睜開雙眼,失神的雙眸里含著一汪水。
他低下頭,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聲音輕的不能再輕——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無力地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處,雖然她的力量還沒有一根羽毛重,可是他的手腕上卻彷彿壓了千金的重量,連帶著他的手也漸漸落到病床上,就像是努力掙扎的蝴蝶最終還是被雨點給砸落下來。
「不要晃了啊……」她口氣嬌軟地抱怨著,「我的眼睛都快要被你給晃花了。」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又軟了下來,卻板著臉道:「你晚上究竟做什麼去了,怎麼會過度勞累,你……」
他隱忍著抿緊了唇。
「我沒關係的,我只是沒睡好而已。」她彎起眉眼,要不是她的臉色還是白的厲害,他也許就真的相信了她的謊言。
連這種事情都要欺騙他,這讓他怎麼能不感覺到憤怒?
秋奈凝視著他,突然莞爾一笑,「你在生氣什麼啊,明明你我才見過幾面而已。」
對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滿腔的氣被一針扎破,陡然全泄了出去。
「不過,你想要聽真話嗎?」
跡部景吾抽出了手,撇開了頭,「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跡部景吾凝視著醫務室的玻璃櫃門上投射出的兩個人的樣子,看到她在陽光下幾乎融化的笑容,以及他自己的表情……頓生挫敗之感。
兩輩子了,明明可以在任何場合呼風喚雨的自己,為什麼偏偏在藤原秋奈這道坎前過不去呢?
「我的真話是……」
一截白皙的手腕伶仃地搭在額頭上,她望著醫務室的白棚頂。
「你還沒有將我的好感度刷夠呢,要刷夠了我才會對你說真話喲,繼續努力吧,跡部君。」
她的話語帶著些許的挑釁,卻讓他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時——
晨光熹微,室內他的氣息與她的體香混雜在一處。
他正站在床頭打領帶的時候,秋奈卻突然從床上跳上了他的後背,長腿夾著他的腰,聲音帶著剛起床的慵懶和沙啞。
「親愛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半闔著眼睛,像是夢遊似的,雙唇貼著他的耳朵緩緩磨蹭。
「嗯?」他因為她的小迷糊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
她溫熱的手指摩挲著他的下巴,又沿著他的喉結緩緩滑下。
他喉結動了一下,按住了她作亂的手指,她卻吻了吻他的脖子,發出了輕笑聲,那笑聲像是一把小刷子,刷的他的耳朵痒痒的。
他轉過身來,攔腰抱住了她,將她放回到柔軟的大床上,她的手指則將他的領帶一圈一圈卷在手指上,眉眼嫵媚。
「恭喜你跡部先生,」她眼睛里柔軟的成一片近海的藍,「藤原小姐的好感度你已經刷夠了,可以開啟新的副本了。」
「嗯?」跡部景吾感興趣地挑了一下眉,眼角的淚痣跳動了一下,微笑道:「那藤原小姐能告訴我,開啟的是什麼副本嗎?」
秋奈露出曖昧的笑,半跪在床上,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睡裙的帶子順著圓潤的肩頭滑落,露出馥郁柔軟的渾圓堆雪。
他眼中的顏色加深,指尖在她的肩頭輕輕摩挲著。
藤原秋奈盯著他,轉過頭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吻,而後朝他展露一個可愛又狡猾的笑容,「跡部先生,你難道不想和我……」
他的氣息一滯,似乎猜測到了什麼。
「……在一起更久嗎?」
她的眼眸像是遙遠極點的冰層,卻在冰層之下燎起一星橘紅色的火星,卻足以引誘他飛蛾撲火。
跡部景吾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你真的考慮好了?」
她眼底透出一絲瘋狂,卻又被溫柔壓了下去,她按著他的心口,挑釁地挑了挑眉毛,「那要看你敢不敢了?景吾……要不要和我去填婚姻屆呢?就在今天,否則過期不候喲!」
他神色驟然變化,以往的遊刃有餘全都消失不見了,他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抓住些什麼。
她的笑容越發大了起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那就算了……」
他抿緊唇,眼神犀利,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握著她的小臂一拉,直接將她從床上拽了起來。
「好,今天就去。」
他平生做的最瘋狂的事情,就是激情上腦一時衝動與她領了婚姻屆。
在她還沒有學會負責,他沒有學會克制自己的愛的時候,放縱了自己的**和情感,最終,他被她拋棄了。
他的驕傲決不允許這種事情再一次發生。
可是,即便有一百萬個拒絕的理由,他卻是還想要知道。
跡部景吾凝視著她的一截皓腕,挺直背脊,冷淡道:「那你能告訴我,要多少好感度你才能說出真話?」
他想要幫她。
「要多少好感度,你能夠接受別人的幫助?」
他想要她不那麼辛苦。
藤原秋奈似乎察覺到什麼好玩兒的事情,饒有興緻地轉向他的方向,而後像是禍國殃民的妖姬一樣,輕輕點了點了自己的唇。
「大概要到可以接吻的地步吧……」
她言語曖昧,態度輕浮,他卻知道那只是她的防備本能,因此,他未曾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反倒帶著些憂心地皺了皺眉。
他看到她蒼白的雙唇,只有在她手指壓下去的時候才增添些許紅潤。
「嗯。」他借著摸眼角的動作,遮掩住自己的神色。
秋奈笑了一下,慢慢閉上雙眸,輕聲道:「那跡部君可以出去一下了嗎?我可要休息了。」
許久,她才聽到一聲輕微的關門聲。
藤原秋奈這才睜開眼睛,室內只有她一個人了,她掃了床邊的椅子一眼,忍不住想笑。
他明明露出自厭的神情,卻又忍不住接觸她、關心她,能看到跡部景吾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她本來想:像他這樣眼高於頂的人,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是那種要強的性格,結果,她還沒有更多表現出拒絕他的施捨和自己要強一面的時候,他居然就先來表達好感了。
「果然還是因為另外一個藤原秋奈的緣故吧?」
她拉平嘴角,將手指併攏放在眼前看來看去,想象著跡部景吾這枚鑽石成為她的私有物,帶到她手指上的模樣。
這樣閃閃發光的樣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藤原秋奈眼眸像是被黑夜籠罩,卻無端端地透著一股子魔性的妖嬈,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臆想中那枚鑽石所在。
即便情敵是她自己,她也不會輸的。
陽光由明黃變為橘紅,藤原秋奈踏著地面上的溫柔光線走進了教室,教室內的聲音頓了一瞬,又瞬間爆發開來。
不論男生還女生都湊到她身邊詢問她的身體如何了?
只是男生在詢問的同時,還暗示她自己家的車可以接送她;而女生則更多的把話題轉到幾步跡部景吾的身上,假裝無意地詢問她同他們國王陛下的關係。
藤原秋奈撩了一下眼皮,面上卻一片倦怠的病容,她捂著頭,故作無力地搖晃了一下,周圍的女生突然一陣驚呼。
她這才故作堅強地露出虛弱的笑容,「跡部君看我在走廊昏倒就將我送到醫務室去了,不過,他因為有事很快就離開了。」
「哦——」湊得極近的女生鬆了一口氣。
「秋奈!」前桌的河內菜菜子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幫我一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