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色丞相,美人計
湛藍從馬車上下來,一身薔薇紅的蛟綃紗袍,映得如雪的肌膚粉潤透亮。
刑部黑色的金鉚釘大門,被這驚鴻倩影映得赫然一亮。
她裙擺流水似地旋過一個美麗的弧度,沉靜的俏顏轉回馬車,對正要下車的紅衣牡丹說道,「在車上等我就好。」
牡丹彎身探出車門,正要跳下來,「娘娘,還是讓我跟著吧,我不放心。」
湛藍拍了拍她扶在車門邊的手,「你若跟我進去,我們兩個都有事,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若是一個時辰后,我沒有出來,你也不要冒險闖進去,想法子去通知皇上,但願我這個棋子分量夠足。」不過,她倒是也不屑赫連恆出手相救。
「可是……」牡丹欲言又止。
湛藍拾階而上,對門口正瞧著自己發獃的護衛報上名,「我找金雷將軍,關於銀庫失竊一案,我有個重要證據轉交。」
「這不是皇後娘娘么!」大門內,傳來一聲驚嘆。
湛藍看進去,就見灰白方磚鋪就的院子里,隨侍護衛林立,中央一頂暗金的八抬大轎,轎前是一個正要上轎的四旬的中年男人。
他圓臉微胖,笑容溫和圓滑,唇角上揚,上唇上那抹八字鬍也有些滑稽地跟上揚,一雙精光閃爍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被此人如此瞅著,湛藍心底不由得排斥厭煩,她還是邁過門檻,上前去,「你是……」
中年男人倒是客氣,恭敬地彎身對她行了一禮,「微臣是楚東鶴,皇後娘娘嫁來時,還是微臣帶著禮隊陪皇上出城百里相迎的,皇後娘娘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微臣吶?」
「原來是楚丞相。」湛藍不禁又仔細打量過他,此人看似圓滑,眸底卻氣韻沉靜,城府難測。她略一頷首,頓時心生戒備,「丞相免禮,本宮重傷失憶,所以不記得丞相,今日來是有事找金雷將軍,不知他在不在。」
「金雷將軍可是太后眼前的紅人,他一早就入宮了。」楚東鶴視線凝在她嬌美的臉上,視線又上上下下地來回在她玲瓏有致的身段上打量著,心中嘖嘖讚歎,眸中的光也變得貪婪起來,「皇後娘娘既然來了,有什麼事可以告訴微臣。咱們偏廳一敘可好?」說完,他也不等湛藍答應,便對身旁的隨侍命令,「給皇後娘娘上茶。」
一應隨侍護衛讓出一條通路,那八抬大轎也移開,湛藍只得硬著頭皮隨著他去偏廳,「丞相,本宮聽說有人為銀庫失竊一案前來自首,不知他是誰。」
楚東鶴倒是也不瞞她,到了門檻處,他畢恭畢敬甚至是有些體貼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是唐刃將軍,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主謀,礙於他是皇上的親隨護將,微臣實在不敢親自審問,正打算求太后親審呢。」
太后親審,只怕是太后一擺手,便判下個斬立決吧!「唐刃將軍可說什麼了?」
「倒是什麼都沒有說。那個人奇怪的很,素來少言寡語。」
偏廳內倒是雅緻,與整個氣氛嚴整的刑部格格不入。
這裡更像是一處寢居,布置的舒適別緻,桌案上擺放著幾盤珍奇水果,新鮮欲滴,芬芳四溢,就連羅漢榻上,也鋪著厚厚的錦繡軟墊。
湛藍忍不住動了下鼻翼,明顯嗅到一股曖昧的脂粉香,她視線銳利地一掃,不放過任何痕迹地打量過整間屋子,眼尖地發現,羅漢榻下地毯一角處,遺落了一枚黃色的金珠芍藥頂簪。
看得出,這位丞相大人,是借職務之便,把這偏廳拿來享樂用,倒也免得家中妻妾會爭風吃醋尋來這裡滋事。
湛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枚金珠芍藥頂簪,她佯裝蹲下來拂掉袍邊的灰塵,迅速把那枚發簪收進袍袖。
聽到楚東鶴請她坐,她忙在羅漢榻上坐下來,隔著紫檀木矮桌,她把牡丹給她的流火飛鏢遞上前,「丞相,這是我在萬花樓銀庫的橫樑上發現的,昨晚金雷將軍帶人查看時,光線太暗,並沒有發現。」
純銀的流火飛鏢閃亮,越襯的她肌膚溫潤如玉,那水蔥似地指彷彿能開出蘭花一般,還有淡淡的蘭香。
楚東鶴兩隻胖手伸過來,小眼睛盯在湛藍的手上,一顆心也酥了半截,他遲疑了又遲疑,還是隱忍著衝動,接過飛鏢瞧了瞧。
「這東西可是江洋大盜流火的東西。皇後娘娘,他人可是在刑部大牢關押著呢。」
「這……本宮就不知了。」湛藍波瀾不驚地笑了笑,縮著手攏了攏袍袖,手上彷彿沾了污泥。「不過,丞相確定刑部大牢內關押的人,是真正的流火嗎?這些江洋大盜,最擅長用易容術了。」
楚東鶴捻著飛鏢敲了敲桌面,「可唐刃已經來自首,難道他和江洋大盜有關係?」
「丞相還要明察秋毫才好,唐刃將軍此人,本宮倒是不了解,不過,江洋大盜騙術一流,什麼人都會騙。」湛藍擔心,自己一旦離開,唐刃會被定下個同謀之罪更不好脫身,略一思忖,又道,「不如,丞相大人將唐刃將軍帶過來,本宮當著丞相的面,問他幾個問題。」
「這倒是也不難。」楚東鶴叫了人來,即刻從大牢中帶唐刃過來,轉而便對湛藍笑了笑,「皇後娘娘此來不是送證據,是來救唐刃的吧?」
湛藍沒否認,也沒承認,「本宮只是不想好人落入冤獄。」
「此事倒是簡單。」他肥厚的手伸過矮桌,勾住湛藍蛟綃紗袍的衣袖,「皇後娘娘只要留下來陪微臣幾個時辰,此案就可以結案了。」
湛藍臉色驟然一變,心底的厭惡惱怒爆發,她忙抽回袍袖,卻敏銳嗅到空氣一股若有似無的清苦的杜若香,隨著輕的幾不可察的微風散開。
她微顰了下眉,豁然想起,這股淡淡的杜若香,昨晚在救她時,抱過她的金風身上嗅到過。
一念閃過,她唇角又從容揚起淺淺的笑來,鳳眸輕眨,面上也有難色,「本宮倒是可以留下來,那麼……太後面前,丞相大人如何說呢?」
楚東鶴被她閃爍的鳳眸攪得心癢難耐,「自然是流火越獄作案,罪證確鑿。關於皇後娘娘前來之事,微臣絕口不提。」
湛藍佯裝舒了一口氣,誇張地拿帕子按了按額角,「太好了,那麼一會兒唐刃帶過來,本宮確定過之後,再答應丞相的條件,如何?」
楚東鶴頓時心花怒放,「皇後娘娘果真痛快!不過,微臣不明白,皇後娘娘怎麼會為陛下身邊的人如此費心呢?就臣所知,陛下對皇后可是冷棄已久,而且,他如今寵幸的可是微臣的寶貝女兒穎秀。」
提到楚穎秀,湛藍笑顏一僵,轉而又恢復正常,「本宮只對事,不對人,而且,本宮認定,所有的壞人,都該有惡報。」
「皇後娘娘恩怨分明,微臣欽佩。」楚東鶴把果盤推到她面前,「娘娘先吃點水果,這可是西域進貢的,連皇上都難吃到呢!」
湛藍拿起一片切得冰薄的哈密瓜,嬌聲嗔怒道,「丞相也太囂張了些,拿著東西來討好本宮,當心皇上殺了你。」
楚東鶴聽得心耳酥麻,暢快淋漓,「哈哈哈……原來皇後娘娘也會說笑呢!」
唐刃被帶進來,如金風昨晚保證過的,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連身上的金甲衣袍都整整齊齊。
他一見湛藍在,忙跪下來,「末將參見皇後娘娘。」
湛藍打量著他黝黑略帶憔悴的臉,眉宇間的確有股正義之氣,她沒有救錯人。
她威嚴凝重地看定唐刃的眼睛,沉聲斥道,「記住,下次結交朋友,要看清對方,你這樣糊塗,本宮如何將牡丹託付給你?別人給你一杯茶你便喝,做了糊塗事也不知,虧得那茶是迷藥,不是毒藥。」
「皇後娘娘……」唐刃跪在地上,被數落地一頭霧水,他看到紫檀木矮桌上那枚流火飛鏢,恍然大悟,旋即叩首磕頭,「末將該死,末將沒有認出給末將茶水的人,就是江洋大盜流火,所以才上了當。末將對天發誓,再不敢犯糊塗,謝娘娘救命之恩。」
「牡丹在門外的馬車上等你,若不是她哭著求著讓本宮救你,本宮才懶得管這些閑事。」湛藍不耐煩地揮了揮帕子,「馬上滾!別打擾本宮和丞相品嘗水果。」
唐刃起身,看了眼一臉笑得高深莫測的楚東鶴,不等他有所反應,道了句「末將告退」,匆忙退出來。
一出刑部大門,唐刃便上了馬車,果然見牡丹一臉擔憂地坐在車內。
想起剛才皇後娘娘那一番編排,他倒是不由得欽佩她的聰慧。但是,他還是想不通,為什麼皇後娘娘會來救他?
將銀兩連夜運走之後,為平息這場風波,他擔心皇上引火上身,才冒死前來自首。是皇上派皇後娘娘過來救他的嗎?皇后那半真半假的笑,分明是對丞相施美人計。這可不像是皇上的命令。
牡丹見他敲了敲車廂,示意車夫駕車離開,不由得心慌起來,「皇後娘娘呢?怎麼是你一個人出來了?」
唐刃死裡逃生,若說心裡沒有悸怕也是假的,「她被丞相絆住了,讓我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