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帝妃求子,攔駕
赫連恆斂住鷹眸里閃現的殺氣,「李益淳,念在你忠心可嘉,朕不治你的罪。」他冷怒地低沉說完,一轉身,似一陣迴旋的冷風,瞬間不見了蹤影。
李益淳跪在地上無奈嘆了口氣,「紅顏禍水!」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撣去袍子上的灰塵,卻嗅到一股淡淡的蘭香。
他脊背一僵,懷疑地轉過身去,正見湛藍遠遠立在竹院門口。
她身上還是沒有來得及換下的水綠睡裙,長發傾散,幽幽一抹孤魂似地,在翠綠的竹林掩映之下,幽冷桀驁,冰雪般潔凈出塵。那雙澄澈分明的鳳眸,沉靜地望著他,讓他無所遁形。
李益淳尷尬地張了張口,尋不到半句話。
湛藍淡然開口,「龍血草是么?」威嚴的口吻,不容抗拒。
「呃……」李益淳臉色蒼白,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諱莫如深的話茬。
「那東西在什麼地方?」湛藍聲音仍是輕柔,暗含的逼迫力量卻不容小覷。
李益淳忐忑吞了下口水,「那……那是完顏皇族的無價之寶,也是康遼國的傳國之寶。」
湛藍眸光冷冷地看著他,視線卻又並沒有落在他身上,「李益淳,你可以退下了。」
李益淳還是不放心,「皇後娘娘,剛才……剛才……」
「剛才那番話,你忠心愛主,推測也不錯,以前的我,可能真的想害死赫連恆。」湛藍並不怪他,但她並不喜歡這個男人,甚至,談不上絲毫的好感,「李奕淳,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但現在看來,是我錯看了你!」
李益淳臉色漲紅,不服氣地綳著臉,「皇後娘娘為何這樣指責臣?臣剛才那番話可能過分,但並非……並非沒有道理!」
湛藍不想聽他狡辯,強硬打斷他,「憑赫連恆這樣的亂世之魔,也不過是個正常的男人,我若真的要害他,又豈會給他冷棄我的機會?你也看到了,我為唐刃,對醜陋好色的丞相都不吝嗇施展美人計,如果我真的要殺赫連恆,在枕邊動手,豈不是更方便?我何必要等那場混亂的刺殺?!落得自己也遍體鱗傷,值得嗎?」
李益淳彷彿被狠狠地掌摑了一巴掌,他身軀一僵,屈膝跪下去,「娘娘恕罪!」
湛藍眸中閃過一絲清寒的煞氣,此刻的她,縱然一身睡裙,卻全無嬌柔之感,彷彿一個索命厲鬼般駭人。「赫連恆睿智,他聽不進讒言挑撥,李益淳,你的心思還是藏好吧!」
李益淳漲紅的臉又慘白。完顏湛藍,如此冰雪聰明,聰明的有些可怕,這個女人,不得不除!
「記住,本宮什麼都沒有聽到,你剛才也不曾見過本宮。」湛藍轉身,裙擺浪花似地飄逸翻滾,無聲消失在竹院的月洞門內。「要殺本宮,你最好乾脆點!」
李益淳愣了許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滿身的冷汗,輕輕一陣微風,淡雅的蘭香飄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湛藍緊鑼密鼓地籌備著自己在古代的「事業」,萬花樓重新粉刷,她忙裡忙外,事無巨細,都要確定無誤。
這一日,她在一家漆料的店鋪選好兩樣漆料之後,與冬兒和牡丹正有說有笑地走出門檻,卻正遇到官兵鳴鑼開道。
遠遠地,行人匆忙退到路旁,讓開寬敞的大道,華麗奪目的金黃御駕緩緩行來,紗幔垂墜,寬大的軟椅上,是一對兒令人艷羨的璧人。
湛藍的視線定在那男人俊逸絕倫的臉上,心口猛地一陣鈍痛,千萬顆針同時刺過一般,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她想象過無數次這樣的情景,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見到他與那個女人坐在一處,談笑風生,親昵恩愛,卻還是壓不住心頭的怒火與酸澀。
心痛得離譜,喉頭一股腥甜湧上咽喉,她強硬咽下去,視線卻還是無法收回。
飄揚的皇家旌旗,鮮艷金黃,飛花般絢爛,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一眼望不到頭,森嚴的護衛隊步履整齊劃一,領首的正是她救回的唐刃,他策馬走在鳴鑼開道的護衛后,警覺環看著四周的百姓……而百姓們跪在地上,高呼著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此盛景,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浮華,遙遠地叫人無法觸摸。
湛藍只覺得自己彷彿一個孤魂野鬼,遙看著心愛男子的幸福,她嘶叫,掙扎,頭破血流,他也聽不到看不到。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見他了?自從那天他讓李益淳給她把脈之後,他一去不返,有一個月,還是兩個月?這就是帝王的關切嗎?
湛藍麻木了似地,聽到身側的冬兒正問一個路人,皇上要帶敏妃去做什麼。
那人客氣地回應,皇上寵愛敏妃,這是要帶敏妃去城郊的天龍寺求子祈福。
「求子祈福?」冬兒和牡丹異口同聲地一驚,兩人不約而同看湛藍所在的位置,卻已不見了她的身影。
「皇後娘娘呢?」牡丹大驚失色,「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娘娘剛才還在的!」冬兒心急地快要哭出來。
「找!愣著做什麼去找呀!娘娘如果出事,我們都會沒命的!」牡丹催促著,和冬兒一起,慌亂地忙在人群中搜尋,卻於擁擠的人群中,並沒有找到湛藍。
而眾人散盡的道路中央,湛藍風姿綽約地寶藍色倩影,聘婷優雅地跪下去,她清澈溫婉的聲音也傳進眾人耳中,「臣妾參見皇上,給皇上請安。」
龍輦上,正在與金黃龍袍男子談笑的敏妃身姿一晃,差點從輦上跌下去,虧得那大手出手快,忙環住她的肩,將她的身子穩住。
「皇上……」敏妃趁勢倚在那寬大的懷中,摟緊他的腰,不肯鬆手。
龍袍男子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背,沉聲問前面的唐刃,「何人攔駕?」
「皇上,是皇後娘娘。」唐刃下馬,礙於前幾日的救命之恩,他不得不給湛藍跪下,「末將參見皇後娘娘!」他一跪,他身後的那整個儀仗隊,也不得不跪下去,轟然一聲巨響,震徹了整條街道。
路旁的百姓見狀,都跪在地上竊竊私語。
湛藍跪在路中央,分明聽到有人罵自己是康遼妖孽,可她還是沒有起身,她必須見他一面,她必須確定一件事!
龍輦上,龍袍男子推開懷中的敏妃,站起身來,一眼看到那個跪在馬路中央的倩影。
湛藍桀驁孤然,身姿挺直,不卑不亢,她高綰的髮髻上,仍是獨一支蘭花步搖簪,精緻的面容,足以讓天地黯然失色。她幽幽地望著車上的龍袍男子,任憑路旁污言穢語越來越大聲,她還是一動不動,彷彿一尊望夫石。
或許,是被她的堅定震撼,路旁那些污言穢語,反而安靜下去。
敏妃見他要下車,氣惱地叫到,「皇上,您要去做什麼呀?讓那個康遼舞姬滾到一邊去也就罷了。」
「敏妃稍等,朕很快回來。」說完,他不等護衛準備梯凳,縱身一躍,下了馬車,疾步朝隊伍前那個藍影走去。
敏妃在車上嗔怒地叫「皇上,皇上……」
他還是一步一步,走向湛藍,不長的距離,卻偏偏如此漫長,漫長地讓所有人的呼吸都到了盡頭。
「皇后免禮。」說話間,他伸出手,只是一個優雅虛扶的動作,並沒有碰到她,足以彰顯著夫妻的相敬如賓,也客氣到了極致。
湛藍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端跪在地上,視線盯在眼前的手上——不,這隻手好陌生,這不是她喜歡的那隻美麗俊逸的大手。
這隻手也是白皙的,手指卻短而粗壯,並不十分好看,而且虎口有粗糙的硬繭,看得出是時常握刀劍的,而且,他的拇指上沒有象徵帝王身份的翡翠螭龍玉扳指。她的記憶中,那抹翠綠鮮艷的顏色,總是能讓她心扉驚喜。
「謝皇上!」只這一瞬,思潮洶湧,她站起身來,錐心刺骨的痛,也蕩然無存,她唇角本是偽裝的笑,也更加輕鬆艷美,「唐刃將軍請免禮,大家也都起來吧。」
隨即,她抬眼看著面前的龍袍男子,說道,「臣妾恭祝陛下與敏妃妹妹早生貴子!」
「皇后賢惠,朕深感欣慰。」他溫雅沉厚的笑,滴水不漏,連眼神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湛藍頷首,後退兩步,「臣妾告退!陛下一路小心。」
那隻大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抬起,落在她的肩上輕拍了拍,「朕近來有些忙,過一陣子才能去探望皇后,皇后要悉心調養身子。」
「是,皇上也保重龍體。」湛藍說完,低著頭後退開,讓出路,目送他俊偉的身影返回龍輦坐回敏妃身邊,威嚴地下令起駕。
湛藍無視敏妃挑釁的鄙夷目光,從容轉身帶著冬兒和牡丹,進入一個小衚衕,繞著小路離開。
冬兒和牡丹跟在她身後,兩人相視一眼,都有些擔心。
牡丹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娘娘,去祈福求子,大概是太后的命令,皇上不好違抗。」
冬兒忙點頭附和,「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太后那個老巫婆,總是逼著皇上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