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一眼,芒刺在背
湛藍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一臉焦急地命令,「牡丹,你去打探一下,南方救災進展如何,尤其,看瘟疫是否已經根除!」
牡丹聽得一頭霧水,她是被剛才的一幕刺激過度了嗎?「娘娘怎麼還有心思關心救災?」
湛藍臉色已經蒼白,見她羅嗦,心口那股怒氣再也壓不住,「讓你去你就去!如今本宮只關心這一件事!」
見她臉色不對,牡丹不敢違逆,俯首道了句「遵命!」便消失在小衚衕盡頭。
冬兒亦步亦趨跟在湛藍身後,嚇得好一陣不敢說話。
直到走出逼仄的小衚衕,牡丹才又追上來,「娘娘,如今南方的暴亂已經平息,瘟疫雖然沒有根除,但是已經有了根治的藥方,聽說極是有效,還有,屋舍也建了不少呢,一部分災民已經住進了新家。」
「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湛藍臉上這才恢復血色,一臉驚喜地按住心口,可憐的心臟從生死邊緣跑了兩個來回,「我有點餓了,咱們找個酒樓好好吃一頓吧!」
冬兒忙瞪著大眼搖頭,「娘娘,皇上說過,外面不安全,不能在外面吃!要不然,宮裡送來的好吃的御膳,都浪費了。」
「冬兒,你怎麼還敢提皇上?剛才他陪著敏妃去求子,可是巴不得娘娘悶在家裡看不到!」牡丹看了眼湛藍,自知說的過分,只得住了口。
「別吵了,回去吃吧!」湛藍嘴上不高興,卻還是朝著萬花樓的方向走去。
半月後,萬花樓粉刷一新,曾經艷麗無雙脂粉香濃的樓閣,在京城最好的工匠手中,典雅一新,清冽的漆味瀰漫整條街道,那潔凈無塵的白牆藍門窗,明亮耀眼,在這冬季里,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引得整座京城嗔目好奇。
萬花樓花朵點綴的巨大牌匾,也換成了新的,左下角一簇粉紫色的蘭花,簇擁著粉刷白亮的木板,燦然奪目。
空白牌匾之下,門窗大敞,裡面空蕩蕩的,桌椅也沒有半張。倒是有三個身穿粉色冬裝的姑娘,正在擦洗本已光可鑒人的地板。
湛藍在樓上的書房打開門,對剛與她品茶的藍衣男子客氣頷首,「事成之後,湛藍一定每月月底結算銀兩,趙門主月底派人來取即可。」
藍衣的中年男子趙延誠虎背熊腰,身著沉厚的貂皮大氅,氣韻沉穩內斂,他比湛藍高出一頭,卻低著方正的臉,不敢看她太過驚艷的面容,只恭敬地瞧著地面,客氣說道,「皇後娘娘,前一件事對於我們千刀門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草民可為皇後娘娘派出左翼八人,專供娘娘差遣。不過,娘娘所說的最後一件,恐怕要頗費些周折。若娘娘銀兩足夠,倒是不如請月魔地宮出手,他們掌控天下的風吹草動,對於娘娘與令兄之間的一切舉動,怕是早就探查詳盡。」
月魔地宮可真是聲名大噪呢!湛藍勉強揚起唇角,可想而知,若是赫連恆知道她要做的事之後,只怕會將她再次囚禁在月魔地宮。
「趙門主,月魔地宮的人神出鬼沒,他們的門主更是來無影去無蹤,本宮勢單力薄,想找也找不到呀。」湛藍送他下樓,直到大門外,「趙門主性情敦厚,行事可靠,千刀門在江湖上也頗受讚譽,湛藍更放心。」
隨侍牽了馬過來,趙延誠對湛藍抱拳行禮道別,「承蒙皇後娘娘看得起在下,請皇後娘娘給在下一個月時間。」
「好,就這麼定了。趙門主慢走!」
湛藍目送趙延誠離開,她肩上便多了一件雪貂皮披風,她轉頭對體貼的冬兒一笑,卻見一個騎著白馬的金甲男人從西邊的路盡頭出現,他白馬王子似地,以化骨綿掌般的魔力,瞬間俘獲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馬正在樓閣前停下,那英姿颯爽的男人一躍瀟洒下來,銀白的披風呼嘯飄舞,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湛藍面前,一臉冷酷地沉默打量她被立領雪貂披風襯托著的鵝蛋臉,雪貂披風白的艷麗,她的披風反而愈加紅潤透亮,生動靈秀。
湛藍似笑非笑地瞅著他,見他不開口,她才客氣的開口,「這位可是金風將軍?」
金風不在意她的玩笑,他來,不過就只是看看她。「完顏湛藍,你還認得本將軍就好。」
「將軍英俊瀟洒,金光閃閃,又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誰敢不認得將軍?」湛藍仍是對著他一身奪目的裝扮嘖嘖讚歎,「可惜,本宮身後這座樓閣已經不是萬花樓,否則,滿樓的姑娘豈不是要被你這一身行頭迷暈了?」
其他人的確是被他迷暈了,她身旁的冬兒幾乎在流口水,但她這挖苦的意味兒,顯然是對他這美男子不為所動。金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裝,仍是不苟言笑,「這是本將軍的官服。」
「官服都這樣亮閃閃的,比本宮的舞衣還美呢。」湛藍慷慨地稱讚,「本宮還以為,金風將軍的美男計要唱第二出呢!」
「既然完顏湛藍你心有所屬,何懼本將軍使出美男計?」金風抬頭打量粉刷一新的樓閣,毫不遮掩眼中的讚賞,「的確比以前漂亮,不知你要拿這棟樓來做什麼。」
湛藍轉過身來,仔細瞧他臉上的好奇,倒不像是假的。「原來,能隻手遮天的金風將軍,也會對本宮的小事好奇!」
「本將軍對你的一切都好奇!」見她一臉詫異,他忍不住笑了兩聲。
冬日的暖陽溫馨,反而襯得樓閣上蔚藍的窗格鮮艷清麗,這個顏色,彷彿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如她一般,有著說不出的空靈之感。
他若有所思地仰著頭,看樓閣上那個空白的牌匾,「那是要等著你的心上人題字的嗎?」
「當然!」湛藍拖著長音,無比驕傲地高揚著頭,眯著鳳眸凝望著那個她親手粉刷的空白牌匾,「你這倒是猜對了。」
樓閣門前,金甲銀披風的高大身影與她雪白的倩影並肩而立,白馬在側,樓前路上行徑的人,不由得被這幅唯美的畫吸引視線。
金風閑雅負手而立,因為她的驕傲,他眉梢的笑,複雜不明,他倒是並沒有急著離開的打算。
「不知道上面會是誰的筆跡。」他自言自語似地,並不期望答案。
粉紫色蘭花點綴的牌匾,等同於她心裡的空白,他懂得這意義。
「對金風將軍來說,這的確很有懸念哈!」湛藍忍不住多瞧他幾眼,「為什麼本宮總覺得,將軍你笑得像是幸災樂禍?」
「本將軍一直在這局棋中,卻並不曾幸災樂禍,很不幸,同你一樣,本將軍也是局中的棋子。」
「原來將軍也有自知之明,本宮還以為,將軍只懂得盲從愚忠呢!」
她這是在罵他嗎?金風忍不住側首看了她一眼,她唇角淺淺的梨渦,出賣了她內心的一切,而她這樣的放鬆,正讓他有機可乘。
他眼角餘光看到那輛華美的馬車徐徐駛來,車輪轆轆,軋過方磚鋪就的道路,馬蹄噠噠靠近……然後停止,車簾不快不慢呼兒一陣風,掀開來。
幾乎在同時,金風掌控著時間,伸出手臂探入那雪貂披風下,精準環住披風下的柔軟腰肢。
湛藍猝不及防,被勾得身軀一傾,披風旋起一個弧度……突然逼近的英俊的面容,讓湛藍錯愕驚叫,「金風……」
金風大掌箍在她腦後,俯下唇瓣,強硬印在她的唇上。
肌膚相觸,這感覺比想象中更美妙,更驚喜。以防她會惱,他淺嘗輒止,迅速放開她的唇,又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趁著她大驚失色,他柔聲說道,「我很快會來看你,或者,你有事,也可以來刑部衙門找我。」然後,他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湛藍怔在原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剛才那一幕快得彷彿一個夢境,她望向金風離去的方向,他早已策馬而去,連馬蹄聲都尋不到了。
感覺到一個視線如芒刺一樣盯在自己身上,她轉身看去,就見夙焰正站在他的馬車旁,不知已經看了她多久。
他月白的錦袍滾著毛邊,通身刺繡的銀紋明滅閃爍,面上妖魅的銀面具冷如寒冰,面具上那雙狹長的眼睛,冷酷沉靜,毫無波瀾,卻分明透著一股駭人的煞氣。
湛藍在他的盯視下,無法動彈,彷彿被猛獸鎖定的鹿兒,她唯一的反應便是,看著他一步一步上前來,等待他質問金風那個吻,等待他怒火爆發,等待他劈頭蓋臉地暴打她一頓……
他在她一步之遙外站定,她越是連呼吸都停止。
她膽戰心驚地仰視著他,脖子已經發酸,可他還是只看著她,以讓她無所遁形的眼神,看得她滿心罪惡。
「我……我……我可以解釋,剛才……」她剛開口,唇瓣被一條潔白的手帕按住,那手帕硬生生地按住她所有的話,狠狠地擦了一下,似一下擦掉了所有的污穢,弄得她有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