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假皇后,陰柔毒
湛藍醒來,剛睜開眼,就被床沿坐著的人驚出一身冷汗,她戒備地並沒有馬上挪動,本能地在室內尋找赫連恆……那抹龍袍的身影不在,她的心更冷了半截,甚至驚悚地有些絕望。
坐在床沿的女子,與她有著一模一樣的五官,臉盤卻至少大了兩個尺碼。
儘管如此,湛藍剛才還是誤以為自己靈魂出竅了。
因為,這女子身上穿著赫連恆賜給她的避毒玉珠錦袍,高綰的長發,是她尋常綰著的傾髻,簪著完顏襲給她的蘭花步搖簪,那沉靜,溫婉,從容的氣韻,也與她相仿到極致……她看著窗外在風裡嘩嘩作響的竹林,彷彿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完全出了神。
湛藍恐懼地神情恍惚,她想動,卻動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眨眼睛和說話。
她拼出了一身冷汗,才握緊拳頭,纖長的指甲刺進了掌心,疼得厲害,她的太陽穴也在突突得跳——她還活著,她只是穴道被封而已!
那麼,這個女子是誰?
那女子察覺她醒了,怔然盯著窗外竹林的視線收回,唇角先有了笑,眼眸才轉過來。
與她四目相對,湛藍頓時眸光一黯,她屏息凝神,心裡卻也少了幾分恐慌。她也赫然明白了自己中毒的緣由。
「牡丹,你這是鋌而走險。」湛藍先開口,仍是靜躺著,口氣溫柔,她不禁佩服自己這份及時的冷靜。
牡丹被她一言戳穿身份,頓時有些惱,她卻並沒有將湛藍從床上扯起來毒打一頓,反而仍是靜靜坐著。「完顏湛藍,知道你哪一點最招人厭嗎?」
湛藍自然知道,一個女人太美麗,就不應該太聰明,否則,會天妒人怨,而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活在世上,不是為招所有的人喜歡,也不是為別人而活,那樣太累。」
牡丹整理著袍袖,冷哼一笑,這才看向湛藍太過澄澈透亮的棕色眼眸,她可以偽裝一切,惟獨不能偽裝的,就是這雙眼睛,所以,她不得不與李益淳合作,換取可以讓眼睛變色的藥水。
只是,用了藥水之後,她的眼睛便刺痛了整整三個時辰,熬過那痛苦之後,她現在看到的影像還是有些模糊。為了輝煌的未來,為了與心愛的男人長相廝守,她忍得下這樣的痛。
「完顏湛藍,在大年初一之前,作為一個工具來說,你幾乎無可挑剔。你的容貌,才智,都配得上皇上,你真心實意的幫助皇上,也讓我感動。但是自從你勾搭上金風,你就成了皇上的絆腳石,我不能讓你阻擋皇上一統天下!」
「既然你如此為皇上著想,我無話可說。」湛藍自知毫無還手之力,也不反抗,「你要殺就快點動手吧,否則,赫連恆回來,你做什麼都晚了。」
牡丹對於她的安靜不以為然,她也早就習慣了湛藍的安之若素,而她,也不得不模仿這種安靜,沉穩的氣韻。
「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看著你的康遼國破滅,讓你看著皇上寵幸我愛我,讓你親眼看到完顏襲的頭顱如何被皇上砍下來!」牡丹從袖中取出一張名單,展開來,舉到湛藍眼前,「太后決意除掉月魔地宮很久了,金風接近你,打探皇上的一舉一動,就是想將月魔一打盡,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除掉金風!」
湛藍看著上面的字跡,是娟秀的小楷,的確是像她這樣美麗的人才能寫出的字跡。「牡丹,你是想用這張假的名單請君入甕?」
「正是。」
湛藍笑了,無聲驚艷的笑,沒有嘲諷,沒有挖苦,更沒有絲毫羞辱的意味兒。
牡丹因她這太過艷美的笑顏微怔,她不禁懷疑自己精心準備的名單有問題,「你笑什麼?是這名單不妥?」
「沒有什麼不妥的,相反的很好,很完美,牡丹,你真的很聰明。」湛藍由衷的誇讚著,在心裡無聲一嘆。這張名單,就是因為太好,才恰恰能救她的命!
湛藍甚至有些憐憫的看著如此裝扮的牡丹,同是女人,愛著同一個男人,她實在不忍心看著牡丹走向死路。
如果真的如金風所說,赫連恆也愛著這樣一心為他的牡丹,他得知牡丹做這一切之後,會作何感想呢?
那個一口一口不厭其煩地親昵為她喝粥的男人,會愛著牡丹嗎?這個疑問,讓湛藍周身透涼刺骨,她這才發現,她並不了解赫連恆。她依賴他,信任他,沉溺他的溫柔,只是因為,她認定他是裴恆的前世,她將他和裴恆的生命銜接在了一起。
牡丹收起名單,不由得因湛藍的誇讚暗自得意,她疑惑問道,「完顏湛藍,你不為金風難過嗎?你那麼喜歡他。」
湛藍坦然一笑,略皺了黛眉,思忖著說道,「金風將軍的確玉樹臨風,很招人喜歡,死了也著實可惜。可我就算難過,也無法阻止你,不是么?我鬥不過你。」
在一個喪心病狂的人面前,承認自己失敗,不是什麼羞恥的事,因為這個喪心病狂的女子,很快,就要死了,她完顏湛藍,何必與一個死人斤斤計較呢?
「這倒是。」牡丹從床沿起身,若有所思地踱了兩步,看了眼窗外的天光,「皇上就快回來了,我該把你藏在哪裡才好呢?」
「我想先如廁!」湛藍向這個害自己的兇手,提出唯一一個要求。
牡丹爽快的答應,她輕而易舉橫抱起湛藍,穿過一道垂著珠簾的碧紗隔門,將她放在了實木馬桶上。
湛藍看著她的眼神反而沒有了敵意,「牡丹,若你今日的計劃大成,只怕你要多請一個人來伺候我吃喝拉撒。你將來成了皇後娘娘,我還是得好好的,看著赫連恆寵愛你,不是么?」
「你的『識時務』,反而讓我安心。不過,完顏湛藍,用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吃喝拉撒這麼麻煩了。因為我給你的毒藥,會讓你忘記一切,也包括一個人該做的任何事。」
湛藍瞳孔赫然放大,卻還是維繫著臉上的微笑,「你是說,我會變成痴獃?」
湛藍安慰拍了拍她精緻的臉兒,陰柔笑道,「別怕,你也會忘記一切煩惱的。」
湛藍咬住牙根,此刻,她只能祈禱,金風認出那張名單上不是她的字跡,至於赫連恆,她不敢有半分奢望。
外面下了雪,冷風卷著雪花打在人的皮膚上,刀刮似地疼。
赫連恆穿過偌大的花園,進入竹院,那溫泉的暖氣撲面而來,他臉上的雪花頓時融化成冷濕的水,白皙的俊顏更是透白蒼冷,不染塵埃似地。
以免帶入室內寒氣,他在廊下便取下披風抖落了雪花,從懷中取出金黃的手帕,擦掉臉上的水澤。
那壯偉的身軀站在門口,幾乎擋住了整整一面門,凜然一身的冷酷與霸氣是從腥風血雨里磨礪出來的,偏偏在這道門前,他卻強硬不起來。
裡面那個被他傷害最深,卻還是一心為著他的女子,倔強脆弱,他每次看她的眼睛,他都需要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
多少女子腆著笑投懷送抱的宜周帝王,先做了個深呼吸,揚起唇角,擺好最溫雅俊美的笑,斂去一身煞氣,才推門而入。
跨入門檻的一刻,他的人和心是溫暖,且有著一腔柔情的。
嗅出房間里的氣息有變,他舒展的劍眉狐疑皺緊。
藥味兒沒有了,蘭花的香氣比平日濃郁了好幾倍。
他深知她失憶后喜歡蘭花,卻也不曾這樣弄一屋子的香氣,過猶不及,這花香濃了,反而也顯得刺鼻庸俗。
她是已經起床了嗎?步入內室,他果然見湛藍衣襟華美地端坐在梳妝台前,正往臉上塗抹胭脂,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湛藍不對勁兒,是她的姿勢么?還是胭脂的原因?
她轉過頭來,就那麼自然而然地對他笑了——她怎麼會對他笑了呢?她是那麼的倔強,還與他嘔著氣,就算為他好,也是嘔著氣地為他好。
她高綰的髮髻上的蘭花步搖簪垂墜的珍珠串兒輕搖,襯得肌膚細白,她雙頰上塗了太多胭脂,白處更白,紅處更紅,有點怪——她的臉像是腫了一大圈。
「怎麼起來了?」
他剛說完,就見湛藍一杯熱茶遞過來,他挑眉看了眼她雙手端著茶盅的姿勢,看到她戴著手鐲的手——她原是把所有的首飾都典當了,只留了一支步搖簪。
而這雙端著茶盅的手,豐盈秀美,每一節指腹都瑩潤飽滿,指甲修長,塗著艷紅的蔻丹——這不是湛藍的手,她的手纖柔細美,指甲透亮潔凈,一舉一動,指尖彷彿能開綻出幽香潔白的花朵。
他的湛藍,是易碎的琉璃,再經不起折磨與折騰了。
他盯著那雙手,眸光森冷一沉,沒有接下那杯茶,只是在桌旁坐下來,「看著你精神好了些,朕就放心了。」
她端著茶盅一僵,兀自把茶盅放下,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皇上好像很疲憊,臣妾給您錘錘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