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南宮甫快馬趕回南宮世家，與他同時到達的還有蕭笑、靈慧、少游和慕容逸。比他們早半個時辰的，是柯柔。

最近，閑來無事，慕容銳到南宮世家小住。

南宮威與慕容銳正在對弈，而南宮少傲與慕容凜正在一旁低聲談些閑話。

兩隻纖纖素手橫掃棋盤。

正殺得起勁的南宮威和慕容銳異口同聲道：「怎麼回事？」

「你們全都退下！」柯柔喝向周圍的子弟，這些弟子有南宮世家的也有慕容世家的，大家看看兩位至尊，再看看兩位大公子，一時沒有動。

南宮少傲和慕容凜揮了揮手，眾人全都退下。柯柔本就在氣頭上，看眾人退下，也就不必顧忌，「南宮少傲，狄秋病危，你要我強迫你去還是自動前去探視？」

南宮威和慕容銳不由面色一沉。慕容凜一驚，旋即用疑問地目光看向慕容銳和南宮威，「爺爺，我是不是應該暫避？」

南宮威沉聲道：「不必了，既然柔兒不避諱你爺爺，自然也用不著避諱你。」

慕容銳不由微微笑了笑，「我可沒有告訴凜兒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既這麼說了，看來，也應該讓他知道了。」

「是嗎？」南宮威的口氣，明顯表示懷疑。

慕容銳不由呵呵一笑。之前的確沒有告訴長孫一切，既然兩個人不再重出江湖，說與不說，有什麼分別？君子不言人之過，他不想說狄秋和齊天陽什麼壞話。

「他們還活著？」慕容凜努力保持鎮定地看向柯柔，「你的功夫，習自於他們？」

「有時間找慕容爺爺告訴你吧。」柯柔現在不想解釋，她看向南宮少傲，「去？還是不去？」

南宮少傲渾身一僵，神色俱冷道：「我不會去的！」

「為什麼不去？」南宮威沉聲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不能做一個不孝之人，你必須得去！」

柯柔眼前一亮，不由瞪大好奇的靈眸，南宮威居然同意長孫去看狄爺爺？他可是被狄爺爺重傷過的。

「爺爺，為了自己殺人滅口，他可是重傷過你的！」南宮少傲冷冷道：「與你為敵就是與南宮世家所有的子弟為敵！」

慕容凜震驚地聽著他們談話，一時反應不過來。狄秋沒有死，居然還重傷……對了，的確有那麼一回事，他當時試圖打探南宮威被什麼人打成重傷，一直沒有結果，後來，爺爺不讓他追究這件事了。狄秋，一代名俠，居然欺世盜名，本身就不可原諒了，何況重傷了南宮威，依南宮少傲的性子，能原諒才怪！

「殺人滅口！不錯，他重傷爺爺的確是為了殺人滅口，這種么徑的確令人所不齒。」柯柔目光一黯，「你呢？你不是也犯過這種錯嗎？爺爺都已經不追究了，你又何必執著？」

「重傷了爺爺，還不肯罷休，居然又去為難靈慧和**，連小玲、小瓏都不放過！」南宮少傲冷哼道：「卑鄙如斯，少傲不屑與之交往。」

「因為不肯失去多年來拼得的俠義之名，所以才會如此。」柯柔心中升起一股涼意，「你呢？你不也曾用我的父母來牽制我嗎？」

南宮少傲不再爭論，他冷冷道：「除非你殺了我帶我的屍體去！」

「你們是同一類人，典型的江湖中人，每個人都自認俠義，每個都在做與俠義相悖的事。你沒有資格指責他。」柯柔幽幽道：「真正的俠義，是為成全別人而傷了自己的。我是一個凡人，也很自私，沒有你那麼多的正義感，狄秋從小教我識文習武，他錯了也悔了，我就不允許你再傷害他。」

「少傲，」慕容銳嘆口氣道：「算了，不要再苛責了。」

「少傲，」慕容凜道：「我雖然不知道其中內情，但狄秋畢竟是你師父，你去一趟吧。」

「不！」南宮威冷冷道：「我不會去的！」

「算幫我一個忙好不好？」柯柔很少如此求人。

「你也不必回去了，柔兒，你答應過岳父不再亂跑的。」南宮少傲道：「留在家裡好好休息吧。」

「薄情如你，我敢留下來嗎？」柯柔傷心道：「我怕自己會遍體鱗傷。」

看著柯柔臉上浮現凄怨，南宮少傲的心動了動，很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身為南宮少夫人，你不該違抗夫令！」

「少傲！」南宮威喝道：「我命令你去！身為長孫，你也不該抗令不尊！」

南宮少傲人冷如石，他不開口，他的表情已表明了他的絕決。他回身欲走，看到了同樣冷凝如石的蕭笑。

「為了我也不可以嗎？」多日來相處的快樂恍如煙雲般消散開去，代之而起的是心底那股漸冷漸涼的寒意。

南宮少傲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為了你和你的家族，你可以放棄一切，為了我，卻……」，柯柔轉身遙望天際，即使眼中有淚，她也不願讓人發現，更何況面對的是南宮少傲。

「你和你的家族」，她已經完全把自己置身於南宮世家之外。南宮少傲轉身，放柔和語氣道：「你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

「我不是，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柯柔回身，眸光凄而無怨，「我不會怪任何人，是我自己選擇的不是嗎？即使粉身碎骨，我也應該獨自承當。我不敢，也沒有勇氣面對你一生一世，你的心裡永遠沒有我的位置。」

「柔兒……」南宮少傲一驚，「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事實。」柯柔凄然一笑，「你的生命里沒有我，我的生命里也沒有你。」說著話，一擰身，消失在牆外。

「每個人都在設計她，利用她的弱點，甚至於包括狄秋和齊天陽，每一個人都認為她很柔韌，很堅強，她理所當然地應該承當一切，沒有為真正為她分擔過喜怒憂愁，所以，她只有自己承當。她若不堅強，早已崩潰，所以她只有堅強，必須堅強，她沒有退路！」南宮威不由激動地站了起來，走至長孫面前道：「少傲，她曾是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女孩子，快樂而無憂，為了你，為了蕭笑，為了南宮世家，兩年來，不辭勞苦。難道她就應該頂天立地大仁大義無怨無悔嗎？難道她就應該被你的冷絕一傷再傷嗎？你自認為是天下最痛苦最無奈的人，你錯了！真正最苦的是柯柔！她比不得你們這些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她的俠義、她的柔腸，註定了她要為你們所傷！」

面對爺爺咄咄逼人的氣勢，南宮少傲不由後退幾步。初識柯柔，她嬌俏頑皮；再識柯柔，她俠骨柔情；歷經了長達兩年的換新娘風波，直到現在，她還是那麼的寬容與偉大。而自己呢？

每個人都有人疼，惟有柯柔例外，她只有關心她卻手無縛雞之力的父母和世人無關痛癢的同情。

深吸一口氣，南宮少傲才發現，自己的心好痛。和柯柔相處得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是她，融化了自己心中寒冰；是她，讓自己再次體會到了溫情；還是她，讓自己真正領略到了什麼是真正的俠骨柔情。

「我不是故意的！」南宮少傲的眸中，居然有隱隱的淚光，「我不想傷她，真的。」

南宮少傲居然也會落淚？

慕容銳語重心長道：「少傲，無論你想得通想不通，你都應該去體會做為一個小女子的柯柔的苦衷。」

「少傲！你到底想做什麼？」南宮威冷厲的目光射向長孫：「你不會想逼走柔兒，藉此可以心安理得的苦守程翩吧？」

「我去！」南宮少傲的目光驀地一寒，寒徹心骨。

「不會是被猜對心思了吧？」南宮威不由惱道。

「少傲承擔不起如此大的罪名！」南宮少傲覺得很悲哀，如果爺爺會這麼想，柯柔呢？

「你是因為怕失去柔兒還是怕承擔這罪名？」南宮威沉聲道：「剛剛還那麼堅持，這麼快就變了。」

「原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不是嗎？」南宮少傲的語氣中沒有反抗也沒有恭順。

「好！」南宮威心情沉重道：「那麼，你不必去了，也不必再傷害柔兒。既然你心中沒有她，強求她留下她只會害了她。少傲，你去固守你的痴情吧，我不強迫你，反正少然已經接管了一切，你盡可以做個閑人。」

「爺爺，」南宮少傲握緊拳，「你……？」

「你自由了。」南宮威緩緩道：「你可以去做你喜歡做的事，不必再為千餘名南宮子弟所累，不必再為南宮世家所累。即使你要娶程翩，只要不進這個門，你帶她到任何地方去我都不會怪你。」他揮了揮手道：「你們也都下去吧。」他累了，真的累了，他的日子不會太多了，何必要孫兒恨自己呢？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一直看不透長孫，也根本控制不了他。在南宮少傲冷漠的心中，沒有人知道藏有什麼樣的愛恨情仇，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叛逆會在何時迸發。

「不可以！」慕容凜目光一寒，「南宮少傲，如果，你再敢傷害柯柔，我不會放過你的！」

南宮少傲一怔，看向慕容凜目中驟然出現的警告和些許敵意。

「凜兒！」慕容銳喝止長孫，「你不要插手！」

「恨未相見未嫁時！」慕容凜冷冷道：「如果當時，她不是你的妻子，我絕不會娶妻的！你已經傷她夠深了，不能再傷她！」

一干人等震驚地看向慕容凜。

「是嗎？又是一個恨未相見未嫁時。」南宮少傲心中泛起一陣醋意，「好呀，兩位恨未相見未嫁時的男人，居然都是我自以為是的好知交！儘管明知道他是我的妻子，你們還是會對她動這種心思，這就是以痴情聞名天下的段長風和以自重聞名的慕容凜。在這種情況下，你竟然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為她抱不平，段長風若在，也不會放過我吧？」

慕容凜冷笑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並論，無論如何，我不會休棄芷若的。」

「是嗎？那麼，范芷若也不會成為第二個**了？」南宮少傲略帶諷刺道：「如果尊夫人知道了，不知是慶幸還是該悲哀？」

「這麼說，你的確是還念著程翩？」慕容凜握劍的手，因為用力，指節有些泛白。

「慕容凜，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允許你動她的心思。」南宮少傲冷冷道：「恨未相見未嫁時？朋友妻不可戲，你們不會忘記這句古訓吧？」

「因為是你的妻子，所以希望你對她好。如果你再不珍惜，她就不會再是你妻子。」慕容凜冷哼一聲道：「南宮少傲，我知道，論功夫我可能鬥不過你，但是，我慕容凜敢於為了自己最愛的女子而戰鬥，你呢？」

「你最愛的應該是范芷若才對吧？」南宮少傲目中浮現敵意，「柔兒若知道你對她有這麼齷齪的想法，她會怎麼想？」

「南宮少傲，我不想和你打，你最好自己想清楚一點。」慕容凜直視南宮少傲，「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就離她遠遠的！」

南宮少傲驟然出劍，慕容凜拔劍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