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見他只是拿那雙黑沉的美目緊瞅著她,周瀞以為他是信不過自己,不由發急。
怎料,傅盛竟揚起了笑,俯下身,在她的愕瞪中,吻上了她。
「這還是生平第一回,有人說要替我打江山,周瀞,你說,你這樣的皇后,我這樣的皇帝,能要得起嗎?」唇落之際,傅盛笑嘆。
周瀞紅著臉,瞪大眼,一時竟傻在當下,什麼也不能做。
【第八章】
待在周凈的四合院休養了幾日,傅盛便帶著她與周凈,一起前往烏河縣。
周凈仍然不清楚他們的真實身分,只聽信了傅盛編造的謊言,以為他們是住在皇都的商人,特地前來尋親。
到了烏河縣,周凈去了縣衙見周油,傅盛與她留在城裡的茶館等消息。
這裡畢竟是大城,為免被人認出,他們故意挑了二樓隱蔽的雅間。
夥計送飯菜時,挑開了帘子,傅盛坐在朝外的位置,抬眼掃去,正好與對間里走出來的紅衫劍客對上眼。
紅衫劍客一見著傅盛,當下瞪大了眼,隨即倉皇離去。
「那是誰?他……好似認得你?」周瀞亦覷見了那名劍客。
「我不認識,但,假使他與榮王府有關,那他或許曾見過我。」傅盛沉定的說道。
周瀞大驚:「那怎麼辦?這樣一來,你豈不是……」
傅盛端起茶,別過眼睞她。「我這個皇帝若是當不成,你可還願意跟著我?」
「那當然——」她不假思索的脫口,卻又猛然一頓。
她這是……這是在瞎說什麼呢!跟著他?她周瀞,何時曾跟過任何人?
可就在方才,當他問出口時,她竟然毫不遲疑地想跟著他。
周瀞傻了,手邊的木箸啪嚓一聲,掉在桌面上。
傅盛見她那副傻樣,忍俊不住,沉沉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她發窘地問。
「我笑你,連自己的心思都拿不定,又要怎麼替我打江山。」
「我幾時拿不定自己的心思了?」
「那我問你,你心中可有我?」
周瀞一噎,直瞪他,小嘴張了張,半句話也吐不出口。
「你願不願意隨我去漠北?」傅盛又問。
「漠北?!」
話聲方落,周凈已挑開帘子走進來,沒察覺他倆神情有異,兀自落坐。
「大事不好了。」周凈方坐定,便一臉凝重,壓低了嗓音說道。
「發生何事?」
「方才我見著我哥哥,聽他說,前些日子,皇上陪同皇后回榮王府探親,可皇后被刺客擄走,聽說榮王府那頭不許任何人聲張,就怕擾亂了民心。」
周瀞幸災樂禍的說:「這個皇后妖媚惑主,被擄走了倒好。」
「你可別胡說,萬一被旁人聽見可會惹大禍的。」周凈好心告誡。
「皇后遭擄,那皇上呢?」傅盛笑問。
周凈左右覷了一眼,又壓低了嗓音:「聽說皇帝日夜憂思,已經病重了。」
這下,他們兩人可再也笑不出來。
「皇帝病重?這樣的大事,一個九品縣令怎會知道?」周瀞問道。
「我哥哥過去拜在曹大學士門下,認曹大學士為師傅,昨日曹大學士的隨扈正巧來烏河縣,給我哥哥取一幅畫時,無意間泄漏出來的。」
「皇帝病重,那榮王府有什麼舉動?」傅盛目光沉沉地追問。
周凈道:「據說,榮王府就怕有人趁皇上病重時,意圖不軌,所以派兵鎮守皇宮,嚴禁高官武將進宮。」
「榮王府這是準備造反了。」周瀞冷嗤。
「噓,別這麼大聲,當心被人聽見了。」周凈東張西望,生怕隔牆有耳。
周瀞望向傅盛,原以為他會神情凝重,怎知,這男人竟然從容不迫的替自己斟了杯茶。
這……這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將軍了!周瀞瞪住某人那張俊顏。
傅盛將手中那杯茶飲盡,才慢悠悠地擱下,望向一直死死瞪著他的周瀞。
「你瞪著我做什麼?」他好笑地問。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喝茶!」她怒目嚷道。
「榮王造反,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他淡道。
周凈不明白他們為了什麼起爭執,只是滿臉納悶的瞅著兩人。
「你——」周瀞瞥了周凈一眼,猶豫片刻,方又接著說道:「假扮你的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你若是不快點趕回去……」
傅盛打斷她:「方才那名劍客,走得如此倉皇,肯定是急著去通風報信,再過不久,榮王便會派人來找我們。」
「這樣說來,我們得趕緊離開。」
「……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為何榮王會派人來找你們?」周凈總算聽懂了這一句。
周瀞覷探著傅盛的反應,見他沒吭聲,多少猜透他的心思,便直接了當的道:「周凈,你莫慌,冷靜點聽我說。」
周凈一頭霧水。
周瀞道:「其實我跟傅盛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周凈不解。
「傅盛他……」周瀞咬咬唇,不知該不該吐實。
「周凈,我問你,假使能有機會振興周氏,你願不願意做?」傅盛驀然啟嗓。
周凈呆怔半晌,一雙眼直直凝瞅著傅盛,眼底似乎閃爍著光芒。
「我當然願意。」末了,周凈說道。
「那好,你願不願隨我們一同去漠北?」傅盛又問。
「漠北?!」這下連周瀞也出了聲。
「當今之計,唯有去漠北,方能躲開榮王府的追殺。」傅盛淡然說道,面上不見一絲驚慌懼色。
周瀞這才想起,興許傅盛早已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肯定已做好萬全對策。
他跟她,其實有點像,他們都不打沒把握的仗。
「傅盛,你真的要去?」周瀞定定的望著他。
「你去不去?」傅盛美目含笑。
「我去。」周瀞亦笑。
看著他們兩人笑眼相對,說得好似那荒涼寒冷的漠北,是一處鳥語花香的桃花源,周凈不禁看得發懵,心中泛起艷羨。
那樣的默契,那樣的從容,那樣的膽識氣魄……這兩人如此相襯,如此耀目,究竟是什麼來歷?
一進到漠北的邊境,迎面而來的風,冷冽如刃,刮刺著肌膚,教人癢疼不已。
他們離開中土的時候,皇帝病重的消息已流傳出來,周瀞猜想,肯定是榮王已發現宮中的傅盛是他人假扮,準備殺之。
喬裝成游牧商隊的馬車,駛過寸草不生的荒田,車廂里,周瀞靠在窗邊,挑起帘子,望向遠處灰撲撲的天空。
「後悔了嗎?」
聽見身旁傳來這聲沉問,她轉眸,迎上傅盛深邃的目光。
「我這輩子從沒做過後悔的事。」她眸光熠熠地說道。
傅盛心中一動,握住她的手,緊緊地,不放。
她喉頭微窒,有些話梗在心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瞥了一眼車廂里睡得正熟的周凈,壓低了嗓,道:「你老實告訴我,我們究竟為什麼來漠北?」
出了中土,傅盛也不忌諱,道:「我三哥在這裡。」
「你三哥?」她詫異。「對了,我聽說你三哥因為意謀篡位,先帝駕崩前將他流放於漠北。」
傅盛眯起眼,眸光泛寒,道:「那是因為我父皇真知灼見,知道平氏已經掌握了大半個王朝,眾多皇子在老榮王的設局下,不是被誅殺,便是被囚,父皇病逝之前,總算清醒回神,降了道旨保住我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