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傅盛……你別這樣……」她難為情的直咬唇,受不住他灼熱的注視,垂下眼睫閃躲。
「不管我三哥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動你一分半毫。」
她紅著臉,卻又不願這麼妥協,抓緊了他的手臂,用起求和的口吻,軟聲說道:「好,我答應你,我不當人質,可是你得讓我一起打這場仗。」
傅盛瞪著她,良久不語。
「傅盛,你就答應我吧,嗯?」她扯著他的手臂,低聲央求。
難得見她這般示弱,傅盛終是抵不過心軟,先是低下頭,又狠狠吻了遍那張小嘴,方肯應允。
「好,我答應你。」他說著,語氣卻十分不善,似是極不情願。
「傅盛,謝謝你。」她登時如釋重負,嫣然一笑。
看著懷中的人兒,容貌那般嬌艷,眉眼卻端著一股英勇之氣,傅盛貪戀地望著她,嘴角不由得揚起,綻放溫柔的笑花。
周瀞亦望著他,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撫上他的唇角。
「你這樣笑……真好看。」她嘴角一揚,隨他一塊兒笑。
他是第一個要她別打仗的人。
過去在夙玥王朝時,所有的人都盼著她上戰場;皇帝盼她幫著打下另一片江山,周家人盼著她打勝仗,光宗耀祖。
她總在替別人打仗,每一次出兵,全是為了滿足他人的野心,或者盼望,而她也不過是遵循本能,帶兵衝鋒陷陣。
這一次,這一仗,不為誰,她為了自己而打。
因為她想幫傅盛,幫他奪回原本該屬於他的天下。
他這一笑,她心底的花,隨之盛開,方曉得,原來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戀上了這個男子。
傅盛握住撫在唇上的縴手,拉至胸口,緊緊按住。
她的掌心,依印著他的心跳,他的眼與她相糾纏,笑中自有柔情萬千。
……她與他,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周瀞有些恍惚,卻又隱約悟透了答案。
「瀞兒,答應我,無論時局如何,無論天下是誰的,你都待在我的身邊,哪裡也別去。」
「我答應你。」
他俯身欲吻之際,她抬起了細白的頸,琅琅承諾。
此時此刻,兩雙眼眸互映彼此,忘卻了歲月,忘卻了江山,忘卻了人間一切,只餘下眼中傾盡所有的情濃旖旎。
一個月後,傅盛遠在皇都的探子捎來了宮中消息。
盛傳皇后遭異族所擄,至今下落不明,皇帝思之欲狂,病重於龍榻,無法治理朝政,為鎮民心,朝中事務暫由諸王與內閣大臣一同商議代治。
「諸王中為首的人是誰?」
傅盛與傅祺同坐在書房的上座里,聽著探子稟報皇都現狀。
單膝跪地的探子抬起了眼,道:「老榮王。」
傅祺冷笑一聲:「一點也不意外,這老傢伙早盼著當皇帝。」
傅盛沉著未語。
「皇都還有個荒謬的傳聞……」探子欲言又止。
「說吧。」傅盛道。
「有人說,皇后懷有龍子,才會遭異族叛軍擄走,據傳護國大將軍已下令,傾盡所有兵力,也要將皇后平安救回來。」
探子說罷,傅祺望向了傅盛。
傅盛笑了笑,道:「三哥這是在懷疑什麼?」
「平瑤當真懷了龍胎?」傅祺直接了當的問道。
「她若懷了龍胎,這一個月來她怎能天天上馬練軍?」傅盛失笑。
這席話當即堵住了傅祺的質疑。
適巧,遠處傳來了周瀞督軍的吆喝聲,以及那些兵將苦不堪言的呻吟。
傅盛站起身,來到窗邊,撩開了遮擋風沙的布簾。
遠處一望無際的荒地上,一支軍隊正在操練,馬兒奔騰,箭射紛紛,飛沙走石之中,只見一道身披軟甲的纖瘦人影,高坐於馬背上,手中高舉著長劍,指揮若定。
傅祺站在傅盛的身後,與他一同望著周瀞操練兵馬。
「真想不到,她居然真能練兵。」傅祺眯起眼,緊緊注視著那道靈巧的身影。
饒是怎生懷疑周瀞所言是否屬實,這一個月來,她的所作所為,徹底教人不得不信服。
無論是馬術、劍術、拳術,甚至是箭術,樣樣難不倒那個女子。
她能打,耐打,嫩得能出水的肌膚,被漠北的風沙颳得發紅,也不見她吭上一聲,更甭提當她坐上馬背,散發出一身銳不可當的英氣。
「眼下三哥可願意相信她真是周瀞?」傅盛回眸笑問。
傅祺眸光閃燥,表情僵冷地扯了扯嘴角,充當回答,隨後又指向跟在周瀞身旁的另一道纖細人影。
「你打算怎麼安置另一個周凈?」傅祺問道。
「她是周氏僅存無多的後代,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她。」
「保住她?怎麼保?」傅祺問得有絲浮躁。
傅盛忍住笑,放下了帘子。「三哥,你應當曉得,待我們奪回皇權,你已不必再守在漠北。」
傅祺瞪著他。「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與傅盛雖然不是出自同個娘胎,卻是皇子之中最能相容的兄弟,若非彼此信任,焉能相隔兩地,分開多年,仍能共同聯手奪回屬於傅氏的江山。
「我看三哥對周凈挺有心的,三哥身邊又缺個人,待到戰事平定,平氏已除,興許能將周凈收到身邊。」傅盛早洞悉了他對周凈的那門心思。
怎知,傅祺發惱駁斥:「胡扯!」
傅盛兀自笑著,目送傅祺拂袖而去的背影。
大手復又挑開了帘子,望向荒地那頭,灰濛濛的風沙中,周瀞坐在馬背上的身影,嬌艷的眉眼之間,端著一抹不馴的英氣,教他看得入迷。
驀地,他的目光對上另一雙眼眸,他不動聲色的挪開眼,刻意錯開,隨後便放下帘子。
他轉身,回到書案後方落坐,望著攤平在案上的羊皮地圖,長指輕按在繪著皇都的那一處,目光霎時轉為冷冽。
再過幾日,待皇都里的部署就緒,便是他們揭穿榮王野心,徹底剷除平氏,奪回傅氏江山之時!
漠北的夜來得早,操練結束后,周瀞帶的那些兵,一個個累癱在軍營里,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卻也沒人敢怨上一聲。
漠北的這些兵將,全是當年自願隨傅祺一塊兒來漠北的少鵹族男兒,精實能幹的,全被傅祺編成另一組軍隊,餘下的,有老有少,有胖有瘦,只是一盤散沙。
周瀞負責帶這群不成氣候的兵將,她操練的方式因人而異,先行找出每個兵將拿手的優勢,另行編成一個個小隊,接著再訓練眾人的默契,短短一個月,成效卓越,甚是驚人。
這些人過去不被看好,甚至被當成是可有可無,如今個個有用武之地,懂得發揮自個兒的長處,士氣自然高昂,操練起來格外賣力。
周瀞走進房裡,往窗邊的木凳一坐,先喝了杯茶潤潤喉,稍事歇息,接著才拆卸起手臂上的護甲。
聽見外間的門被推開,傳來一道輕緩的足音,周瀞不必抬頭,也曉得是誰進了她的房。
她專心地拆著手上的護甲,驀地,一雙大手接過了剛卸下的軟甲,隨後又蹲下高大身軀,替她解起腳上的。
周瀞兩頰一紅,亟欲阻止——
那個單膝觸地的男人,卻先一步揚起了深幽黑眸,含笑凝睇,沉嗓命令:「別起來。」
她咬著唇,坐在凳子上,看著那個貴為天下至尊的男人,親手為她卸去了兩腳的護甲。
他站起身,著手替她解起身上的甲胄,她垂下眼睫,望著那雙修長白晰的大手,面頰微微發臊。
驀地,外間傳來周凈的聲嗓:「瀞姊,我給你送晚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