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住對面
我知道我看向他的時候，四肢是僵硬的，腦子也是一片混沌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一下子好像和他置身於另一個時空，我的眼裡只能看到他。
他似乎瘦了不少，臉上浮現了一點點的滄桑感。他依舊坐在輪椅上，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幾個月不見，我突然發現我的內心是心潮澎湃的，一顆心劇烈的跳動，卻尋不到緣由。
他清冷的雙眸在我身上短暫的停留，隨即看向別處。我的內心閃現一些失落。
「陸教授，歡迎你回來。」趙主任的話，把我又拉回到了這個時空。
「陸教授，歡迎歡迎，我們這是在這裡迎接你呢！」鄭一升也上前說道。
「不需要，趙主任，還請你安排醫生過去。」
「好好好，鄭醫生，你先過去吧。迎接陸教授的事情，我來辦就行了。」
「那好。那我先過去。鄭筱，你跟我來。」
「不是，陸……」
「是不是剛轉正就不聽話了？你現在還是我的手下。」鄭一升擺出了一副領導的架子。
鄭筱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後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對陸聶說了一句：「陸教授，歡迎你回來。我們菲菲可想你了。」
「……」鄭筱，你走就走了，你還說這些幹什麼？
我一下子有些慌張的看向陸聶，發現他的臉一如既往的平靜。
「陸教授啊，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我還準備找院長再招人呢，這急診室實在是忙不過來啊！當然了，再招十個八個的也抵不上你陸教授一個人啊！」
趙主任這馬屁拍的實在是讓人佩服。
「趙主任，客套的話不用說了，把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所有病歷資料給我看一下，我需要跟上進度。」
「好好好，這個馬上就給你拿過來。不過，陸教授，你這剛回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陸聶說完，就推著輪椅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趙主任跟在身後說道：「陸教授，你的辦公室還是原封不動，我天天都讓人打掃了，你要的報告，我馬上給你送來啊！」
陸聶直接進了辦公室，也沒回話，很快門直接被帶上。
趙主任轉過身，對著我說道：「溫菲菲，你真應該學習學習陸教授，剛回來，身體還沒恢復，就直接投身到一線工作當中去了。要是每個醫生都像陸教授那樣敬業，那何愁我們國家的醫療事業不蒸蒸日上的發展呢？」
趙主任發完感慨，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頂高帽子真是戴的可以，不過我關心的的確是，陸聶他的腿怎麼樣了？
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想要進去打個招呼順便問一下情況，又想了一下，好像這個時候去不太合適，以什麼身份呢？上一次分別的時候，陸聶好像不太滿意我啊？
還在糾結的時候。就看到鄭筱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你說那個姓鄭的是不是有毛病？我差點被坑了，還被他喊著乖乖的去上班了。我今天休息啊，昨天上了個大夜班，我今天休息啊，是不是？」
「可不是么，你不提醒我，我也差點忘了。」被趙主任喊回來這麼一鬧，我也差點忘記我今天其實是休息的。
「好了，咱走吧，慶祝一下，咱們倆可是提前轉正嘍？到了下個月，這工資可就翻倍嘍……」鄭筱得意的笑著額，勾著我的背。
「行啊，去哪慶祝，隨你！」
「去了再說。」鄭筱拉著我要走的時候，突然轉身看了看陸聶的辦公室，問我：「要不咱喊上陸教授吧，為他接風。」
「那還是算了吧！陸教授是個工作狂，他這已經回來了，怎麼還會走呢？」
鄭筱撇撇嘴，「那倒也是，那不管了，咱們先走吧。」
「嗯。」我轉頭最後看了一眼陸聶的辦公室，然後準備就和鄭筱離開。結果，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陸聶推著輪椅出來的時候，我覺得好像陸聶是專門來找我說話的。
腳下竟然不自覺的動了一下，眼神也有些期盼的看向了陸聶。
「溫菲菲……」
陸聶果然叫的我的名字。
「嗯，陸教授。」天知道我的聲音訝異了有多少的興奮。
「我的杯子呢？」
……瞬間幻滅。
「杯子啊，那個，哦，我那天打掃的時候刷了一下，應該被我放在……」我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然後很尷尬的說道：「好像我落在洗手池那邊了。我趕緊去找……」
陸聶清冷的聲音止住了我的腳步，「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上午。」
「你覺得杯子還會安然無恙的在那裡？」
我是不會這麼覺得的。興許早就被打掃衛生的阿姨扔進垃圾桶，或者自己用了。自己用，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阿姨和陸聶間接接吻了？
NO！！！
我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陸聶，想著完了，他剛回來第一天，我又把他惹生氣了。
「那個，我去找一下，如果沒有的話啊，我就賠你一個吧。」
「不用。」陸聶轉過身，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鄭筱，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杯子還在不在。」
「去吧去吧。」
我去洗手池轉了一圈，連垃圾桶也翻了一下，確實沒有找到陸聶的杯子。回到辦公區的時候，鄭筱見我一臉的失望。知道我肯定沒找到。
「好啦，大不了買一個賠給陸教授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走，咱們先去慶祝，然後再去買杯子。」
「好吧。」
我和鄭筱老地方去吃了自助餐，本來還準備去唱歌的。但是因為上次事情的打擊，加上明天還要早點去上班，我們覺得不宜過度勞累。
吃飯的時候，鄭筱喝了杯啤酒，問我。「你說啊，真是搞笑。你本來準備轉正之後就公開你和陸醫生，不，是學長之間的關係的。結果，在這之前就分開了。我真的以為你和學長在一起，是讓我最羨慕的一對呢！」
好端端的不知道鄭筱為什麼提到了這個話題，我只好隨口回了一句，「誰說不是呢。我還以為我們倆會結婚生子呢！哪來這麼多以為？鄭筱，別提這茬了啊，好不容易翻篇了。」
「好好好，不提學長。那咱們提陸教授。你說這次陸教授做了手術，好了嗎？」
我搖搖頭。
鄭筱不相信，「我走了那麼一會兒你和陸教授沒說話啊？你沒和他噓寒問暖啊？」
我回道：「並沒有。陸教授一來直接進入了工作狀態，我壓根沒和他說上半句話。」
鄭筱湊過來，指著我說到：「菲菲，你臉上有失望哦！」
「什麼失望？少來！」
「不承認就算了，來，繼續吃！」
看著鄭筱又去拿啤酒，我趕緊一把奪了過來，說道：「鄭筱。你可別再喝了。你要是喝多了，回去被你媽看到，還活不活了？」
鄭筱說道：「我今天不開心啊。雖然陸教授回來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可是今天卻遇到了那麼一個挫男。」
我回道：「你說那個高成坤？好啦，不就是相個親么？早點認識到人家是什麼人，也是好事啊！」
「誰在意他啊，我看他第一眼覺得還不錯，但完全不是那種來電的，誰在意啊！」
「那是因為……」我腦袋一轉：「啊，是因為鄭醫生啦？」
「才不是他！」
「還嘴硬！」我捏了一下鄭筱嘟著的可以掛醬油瓶的嘴，「說吧，是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怪人家鄭醫生沒告訴你？」
「那姓鄭的簡直就是混蛋，這麼重要的事情，竟敢騙我？路上對他說了多少，他都不說。那得多可怕。」
「人家，不是給你一個驚喜嗎？很明顯，這些都是和趙主任商量好的，把我們喊回來，宣布這個好消息，也來迎接陸教授啊！」
「我才不管。那姓鄭的是一有點什麼事情就瞞著我，你說可信不？」
「鄭筱，你要是不在意人家，怎麼會在意這些事情呢？向像我，我就沒生氣啊？鄭筱啊，你就承認了吧，你看上人鄭醫生了。還有，我從薛小燕那裡可是知道，鄭醫生當副主任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
「還說我，有優質男自己不要。你可不要等鄭醫生真的被人搶走，你才後悔啊！」
「我才不後悔呢。像他這樣的，哪有那麼多人喜歡。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吃完趕緊走人吧。明天可是興奮的一天啊！」
我們倆分開之後，我坐上了公交車回家。結果坐在公交車上，無意的往外面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家精品店。我一想，我好像還沒給陸聶買杯子呢。於是趕緊在下一站下了車，然後跑了回去。
那家精品店的老闆是個美女，二十幾歲的樣子，打扮很文藝，是個看上去就讓人很舒服的女人。
我進去的時候，她朝我微笑著點頭，「這裡面很多的杯子和飾品都是我親自做的，你有什麼喜歡的，可以隨便挑。」
「好的，謝謝。」
我走在店裡看著，最裡面的一排貨架上都是擺著杯子，大多是陶瓷杯。上面還有各種各樣的圖案。
「這上面的圖案不會也是畫的吧？」我問那位美女老闆。
「是的，我一直有畫畫。就畫上去了，也不知道顧客喜不喜歡。不過，你也可以按照喜歡的風格找我定製的，我不保證能畫出你喜歡的樣子，但我會儘力。哦，對了，也是可以把照片放上去的。現在不都有這種服務嗎？」
「不，我覺得你畫的很好。」我拿起一個杯子，上面是薰衣草的圖案，看著讓人很舒服。
「老闆。這個杯子多少錢，我要了。」
「這個杯子，其實是一套情侶杯。一對情侶在我這定的，我都畫好了，他們也給錢了，可是一直沒有回來拿。後來有一天女孩來了，說她和男孩分手了，這一對杯子就不要了。留在我這裡，希望有緣的人可以買去。我是和你說一下這件事，如果你有所介意，可以再換別的杯子。」
我想了一下，說道：「我倒是不介意這個杯子背後的故事，也許兩個人是有苦衷才分開的。但我這個杯子是買了賠給別人的，買一套情侶杯，好像不合適。」
「我是希望有緣人買的。小姐，你說的很對。的確，女孩不是故意不要這一對杯子的，是因為男孩得了絕症，很快就離世了。他們曾經相約要去法國普羅旺斯去看薰衣草，因為女孩最喜歡薰衣草。可惜沒有了這樣的機會。女孩覺得，這對有情的杯子，就留給有情的兩個人。不如這樣吧，這個杯子的錢我已經賺到了，就送給你吧，一對情侶杯。小姐你想怎麼處理都行。」
「那怎麼可以呢？其實我只想要一隻杯子的。」結果現在被這個美女老闆弄得我很尷尬。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拉開門進來。我頓時就懵逼了，進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陸聶。
我趕緊把杯子藏到了身後，不讓陸聶看到我是來給他買杯子的。
陸聶看到我，好像也有那麼一剎那的驚訝。我假裝很自然的對他笑了一下，他卻沒看我，而是看向那個美女老闆。
美女老闆對他笑著說道：「先生，你又來買杯子？」
陸聶點點頭。看樣子，陸聶是這裡的老主顧了。
「杯子還是在最後一排，不過新加了不少，你可以去挑選一下。」
「好。」
陸聶拄著手杖走了過去，我則是擔心美女老闆又提杯子的事情，乾脆說道：「那個，我再看看。一會兒一起買。」
「好的。」
我又跑到別的貨架上去看一些這裡面的手工藝品，不得不說這個美女老闆手藝還真是不錯，一個個的看得我很佩服。要是我，簡直就是手殘黨，手工活這些完全不適合我。梁女士一直覺得，我這雙手除了能打拳，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了。我覺得，這可能是溫先生的錯。
我想著如果陸聶選中了一個杯子，並且買了，我就不買了。如果陸聶沒選中，我就把這個杯子買了送給陸聶。不過這是個情侶杯，該怎麼辦？想了一下，不如直接買了，然後再買一隻杯子送給陸聶。我正盤算著，突然聽到美女老闆說道：「不好意思啊，先生，這個杯子已經被那位小姐看中了。因為他們是一對情侶杯，不單賣的。」
我愣愣的看過去，發現陸聶也看向我。結果，我又看到了陸聶手中的那隻杯子。我傻傻的把我手中的那隻杯子看了一下。果然是和陸聶手裡的一樣。
這下，就尷尬了。誰知道，那麼巧，和陸聶選了一樣的杯子呢？
我走了過去，把杯子放在了櫃檯上，說道：「沒關係，如果他也看上了這套杯子，就讓他買好了。我其實買不買無所謂的。」
我乾乾的笑了兩聲。
「溫菲菲……」陸聶突然叫我的名字。
「噯？」
「這杯子，我不要了。」
「不是，你比我更需要杯子啊。我其實家裡有杯子的。我就是看著好看，才拿的。你就買了吧，真的！」
美女老闆突然一笑，「原來你們二位認識啊！那就太好了，你們倆同時選中也是緣分，乾脆這兩隻杯子我就送你們，你們一人一隻，不就皆大歡喜了。」
「不用！」
「不用！」
驚奇的是我和陸聶竟然同時開口。
我有些慌張，陸聶很是高冷。
美女老闆有些愣住，看了我們一眼，又笑了一下，「你們倆還是蠻有默契的。如果真的不要，我也不強求你們，那你們再去選吧。」
我偷偷的瞥了一眼那個杯子，心裡盤算著，如果陸聶再去選杯子，那這套杯子我就買了。因為看著確實還是蠻喜歡的啊！
我再去偷偷瞥陸聶的時候，發現陸聶正看著我。我趕緊假裝沒看到他，看向別處。
「老闆，這兩隻杯子多少錢？」
我一愣。陸聶還是要了啊！哎！看來註定我和這兩隻杯子有緣無分。
「不要錢，這兩隻杯子的故事我和這位小姐解釋過了，所以這個錢，我不能要。」
「那你幫我包好。」
「好。」
美女老闆很快把杯子包好，遞給了陸聶。
陸聶提著杯子走到了門口，然後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塊錢塞在了門邊貨架上的一個相框里。
這個行為，我看見了，美女老闆卻沒看見。買杯子當然要花錢，不管美女老闆這份錢是不是已經賺到了。所以我沒有說出來，對著美女老闆說道：「那我也先走了。下次有什麼需要我再來看看。」
「好的，請慢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好意的提醒了一句，「老闆，剛剛那位先生給你留下了一些東西，在這裡。」
美女老闆朝相框一看，瞬間明白。她急著要從櫃檯那邊走出來和我說什麼，我趕緊帶上門走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莫名的就有些愉悅。然後等我看了看時間，心情瞬間就不愉悅了。這條路去我家的公交車，到七點就沒有了。可是現在已經七點一刻了，也就是說，因為買杯子的事情，我錯過了末路公交車。
神啊，怎麼這麼悲催？
是甩腿還是打車？
甩腿，還是算了吧。離我家最起碼還有六公里的路呢，我可甩不回去。等我回去，我就可以等第二天的日出了。
哀怨的點開了打車軟體，連著幾個月開銷嚴重超標啊！
還好下個月的工資就不一樣了。
正在點呼叫的時候，聽到一聲鳴笛聲。我往邊上一看。是陸聶坐在車內。
「上車。」
「不用不用，你不順路，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這次順路。」
「噯？」
「我換公寓了。」
「啊？」
「上車。我有事問你。」
既然是有事問我，那就上吧。
我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帶。陸聶不動聲響的發動了車子，路上也沒問我到底什麼事。導致路上一直靜默著，有些謎一樣的尷尬。
結果等到了小區門口，陸聶都沒問我什麼。我默默的已經吞咽了好幾口口水。
看到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我已經決定鬆開安全帶，可是我發現陸聶沒有在門口直接停下。而是和保安照了個面，直接把車開了進去。
我說道：「陸教授，其實不用把我送到裡面的。」
陸聶看了我一眼，清冷的說道：「你想多了。」
「噯？」
陸聶直接把車開到了地下車庫，我滿臉懵逼的下了車，剛準備和陸聶道謝道別，結果看到陸聶也打開了車門，然後拄著手杖下來。
我趕緊過去看他，因為還不知道他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所以要以防萬一。
「把杯子幫我拿出來。」
「哦！」我鑽進車子，把那兩個杯子拿了出來。
陸聶拄著手杖走到了電梯前，我還愣在原地。陸聶這是什麼情況，那是要送我上門嗎？要不要這麼貼心？
「還不走？」陸聶微微扭頭看了我一下。
「哦。」我趕緊跑了進去。
陸聶按了六樓，好吧，陸聶是真的要把我送回家了。
「其實，陸教授，真的不用把我送到我那邊的。」
「你想多了。」
「……」我突然想了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問道：「陸教授你不會又住到我家了吧？這不行啊，你不能不和我說，就直接搬進我家啊！」
上次陸聶走的太匆忙，我好像一直忘了問他把鑰匙拿回來。
電梯門在這個時候開了，陸聶拄著手杖走了出去。
完蛋，陸聶直接朝我那邊走去了，不要忽視我說的話啊！
我提著杯子趕緊跟著跑了過去，「陸教授，不是，你……」
結果陸教授已經到了我家門口。
當我準備衝過去擋在我家門口的時候，事情發生了神一樣的轉折。陸聶一個轉身，走到了我家的對門，然後拿出鑰匙開了門。
「噯？」懵逼臉。
我跑過去，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發現裡面煥然一新，是個很乾凈整齊的樣子。
陸聶，搬到我家對面了？
「杯子給我。」陸聶沒進去，站在門口對我說。
「哦！」我愣了一下，乾淨把杯子遞了過去。
陸聶垂眼看了一眼，「拿走一隻。」
「噯？」
「拿走一隻。」
「可這是情侶杯，陸教授，我拿著不合適吧？我們倆……」
「只是兩隻杯子而已，你不要多想。」
……靠，誰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