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玄弟子
跟著歸玄殿的玉寧子,從主殿出來,還有些渾渾噩噩的李靜軒被外頭清爽的涼風呼呼的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腦袋一下清明起來,響起方才那一番患得患失的心理變幻,他不禁搖了搖頭,對自己自嘲了一番:「李靜軒啊,李靜軒……你還是太不夠鎮定了。」
他這邊在自我反省呢。一個聲音便在他的耳邊響起,那是走在前頭的歸玄殿殿主玉寧子的聲音。只聽他粗豪的說道:「小子,你清醒過來啦。別說話,我是以神識傳音到你腦中的。你要是想說什麼,也用想就好了。」
「啊……是!」李靜軒微微一愣,隨即用想法回應玉寧子。
「其實你被確定為內門弟子的事情,早在三個月前,你師父玉真子就和我說了。而你這次在比武台上的表現,也確實對得起我師弟對你的看重。本來,宣布你為內門弟子的事情要在一開始就說出來的,但我給你壓到了最後,因為我想看看,你的定性究竟如何。我被修行之人有一顆精進勇猛之心是不錯,但更重要的是具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你今天的表現,算不得上佳,可也是及格了。不錯,不錯!」玉寧子說著,似乎笑了起來。
那歡喜的聲音,令李靜軒想到了他那滿臉絡腮鬍裂開嘴大笑的模樣。
雖然以前與這位歸玄殿殿主只有一兩次簡單的交談,但李靜軒看得出來這位高高在上的殿主其實是一個豪爽的直性子。這種性子的人一般不會為了旁的事情誇獎別人。是以他說自己不錯,那是真的挺看好自己了。
「其實,我剛才心中也不淡定了。儘管心中一個勁的說沒事沒事,但沮喪失落的情緒還是讓我幾乎要掉下眼淚。若說冷靜,我其實還遠遠不夠呢。」李靜軒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當時的想法。
對於這樣的人,有話直說那是最好的,你不必害怕得罪他。因為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惹他不高興了,他也只是當時發火,卻不會往心底惦記。
「你難過,是因為你在意吧。你會在意,說明你很看重今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在意的究竟為何,但只要你在意了就說明你對宗門還是有感情的,這對一個新人而言就已經足夠了。至於落淚……嘿,你最後不是還是控制住了么?雖然你那時的嘴巴嘟得都可以掛醬油了,可最終沒有掉下豆豆。」玉寧子對李靜軒剖析了一番,打趣著說道。
「哪有……我那明明是扁著……」李靜軒趕忙辯解。
「好……好,好!扁著就扁著,反正掛醬油也夠了。」玉寧子哈哈大笑。
「對了,師伯為什麼這次大典上沒有看見師父呢?」玉寧子的笑聲未落,李靜軒便問出了這個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名師擇徒」這個入門大典的第二步,一般都是有當師父的親自挑選徒弟,可沒有聽說由師叔師伯代為宣布的道理。
「這……你師父去北方草原探聽消息了。這些日子,聽說妖蠻的大軍又開始了集結,宗主很擔心這件事,所以……你師父就去了。」李靜軒的問話令玉寧子微微一愣,他沉吟了一下,還是將情況同李靜軒說明了。
「一個人去了北方草原?師父,他不會有事吧。」李靜軒有些擔心。
「放心,你師父好歹也是抱元境初階的高手了,天下能與他比肩的不足百人。而他那一手流雲遁的身法,更是宗門裡第二快的。宗門裡打探消息的事情,一般都是由他出面的。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幾十回了,卻是不必擔心的。」玉寧子笑著回應道。
他對李靜軒一聽師父有事,便關心師父安危的表現很是滿意,當下便撓了撓自己那猶如鋼針一般的鬍鬚尖,微微的笑了起來。
「嗯……現在你師父暫時不在。待會回到歸玄殿,我會讓你的大師兄靈玄子帶你四處去看看。等你將歸玄殿的環境都熟悉了,那你便自行前往典禮閣吧。從典禮閣中挑選一門合適自己的法決,這也是大多數新弟子所希望的,我想你也不會例外。至於,請道號什麼的……還是等你師父回來再說,這等事情,我即使是你師伯也無法替你師父決斷的。」玉寧子笑了一會,隨即便對李靜軒下面的行程做出安排。
「是!師伯。」李靜軒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一行人就這麼從大殿所在的乾元峰上下來,在山腰的半腰亭止步。
便見歸玄殿殿主玉寧子轉了方向往懸崖外邁了一步,憑空懸立,雙手輕輕上抬,在左右交錯虛抱成圓后猛的分開,直接在虛空中撕開了一道裂縫。這裂縫不是很長,也就丈許長短。藍紫色的玄關緊緊包著裂縫的邊,將裂縫中間的白更加凸顯出來。
眼見裂縫已然形成,玉寧子隨手丟出一方印章,打了一個法決,讓印章放出青色的毫光將裂縫撐大並穩定住,左右留出三次寬闊的間隔,便隨手一抹自己那根本就沒有一滴汗水的額頭,轉頭招呼歸玄殿的眾弟子:「小子們都給我過來吧。我們從這裡返回歸玄峰。」
「是!」新進弟子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他們都老老實實的排隊站好,準備從半山的懸崖出躍到空間裂縫之中,直接通過裂縫進到百里之外的歸玄峰歸玄殿中。
「師父,這樣不太好吧。宗主曾說過讓你少在主峰上用這種威力強大的法術了。」看到玉寧子又玩了這麼一出,他的大徒弟靈虛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一步踏虛走到自己師父的旁邊小聲的勸道。
「沒什麼不好的。掌門師兄只是說少用,又不是說不讓用。沒事的,沒事!」玉寧子豪爽的打了一個哈哈,無所謂的擺了擺,卻是吩咐靈虛子:「你去把你的師弟們整頓好。我們這就過去。」
「是,師父!」靈虛子只好點頭答應下來。只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他臉上的無奈。
對於殿主師徒的舉動,新進弟子門看在眼裡,卻無法做任何評論。他們都老老實實的跟在了歸玄殿大師兄的身後,一個一個的躍入空間裂縫中。
如此,眾人不過覺得眼睛一花,身形一晃便直接略過十餘里的距離,來到了位於歸玄峰上的歸玄殿前。
作為歸玄殿的大本營,歸玄峰上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建築。只是和乾元峰上那些多少顯得有些豪華大氣的精舍不同,歸玄峰上的房屋建築多少顯得有些古樸簡陋,色彩也沒那麼豐富,大體以黑白為主,中間點綴了一些青松翠柏之類,於幽靜淡雅之中透出點道德人家的氣息。
踩踏在歸玄殿前那由水磨青石大磚拼砌而成的廣場之上,李靜軒被這峰頂之上寧靜氣氛所吸引,心情不由得越加放鬆起來。
此時,眾弟子都從空間裂縫的那邊過來了,玉寧子由此而收了法術,召回法寶。他將青色的印章放入懷中,轉過頭來看了躬身而立的眾弟子一眼,輕輕的揮手讓長老們將他們領走,而玉寧子自己的弟子也由他的大弟子靈虛帶離。
片刻之後,偌大的廣場上只留下玉寧子、李靜軒以及另一位與他一般身著藍色道袍的年輕人。
「我去元靈塔有點事情。靈玄,你便帶著你的靜軒師弟在這歸玄峰轉轉,將歸玄峰的事情與他說說。」玉寧子看了看沉靜的站在那兒並不顯得拘束的李靜軒一眼,將另外那名年輕人喚道面前,輕聲的叮囑他。
「謹遵師伯諭令!」藍袍道人,也就玉真子的大弟子靈玄領著新入門的李靜軒躬身拱手應道。
「嗯!」靈玄這有板有眼動作,也令玉寧子微微肅然起來,他有些彆扭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伸手往天上一招,便有一朵青色的流雲從空中飄下,飛到他的眼前。他踏雲而上,旋即直入青冥,渺渺無終。
隨著玉寧子的遠離,靈玄和李靜軒一起站直身子。
還不等李靜軒出口同靈玄子這個看上去稍有些古板的師兄打招呼,便聽著靈玄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挺直的肩略微松垮下來,扭過頭來朝李靜軒一笑:「你好,靈軒師弟,以後我們可就要一個鍋摸勺子里吃飯啦。」
「啥?」這一刻的靈玄與方才的表現完全不同,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令李靜軒不由得楞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微笑的回應靈玄子道:「靈玄師兄你好,我叫李靜軒,不是……」
「我知道你叫李靜軒……不過,你不知道么?」靈玄子說著靠近了李靜軒,神秘兮兮的低聲言道:「不是我說師父壞話,只是師父是一個取名苦手。我本姓陸,單名一個玄子,敗入師父門下,師父足足思索了半個時辰,最終就用我的名,加上宗門的字輩給我取了一個靈玄的道號。好在,這道號也不顯得奇怪。現在師父不在,你的道號是什麼還定不下來,不過估計就是叫靈軒子了。呵,靈玄子,靈軒子……我們兩人的道號恐怕還真容易弄混呢。」
「為什麼不會叫靈靜子呢?」李靜軒反問道。
此時,兩人走在歸玄殿的小路上。靈玄子在前方,李靜軒著稍稍落後了他半步。
「因為藥理殿的大師姐就叫靈靜子啊!」靈玄子笑了起來,長而精靈的眼睛眼角微微的上翹,露出一口潔白的好牙。
就這麼說說笑笑,靈玄很輕易的拉近了同李靜軒的距離,在帶他閑逛歸玄殿的同時,也將自家師父的一些事情說與他聽。
在靈玄的口中,自家師父玉真子是這樣的一個人:有點散懶,有點得過且過,對不在乎的事情理不都不理,對自己關注的事情卻是連飯都不吃也要辦成。平素里對他人門下的弟子都十分客氣,而對自家門下的弟子卻很是嚴格。同時,很有同情心,幾乎沒一回出去都要帶些小貓小狗或是花花草草的什麼回來,只是帶回來之後,他自己又不怎麼處理,都推給了靈玄。
「……真是遇人不淑啊。」靈玄嘆息著。
但李靜軒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就是嘴巴上如此說說而已,若是自家師父有什麼吩咐,他絕對是跑上前去領命的第一人。
「呵呵……」看著靈玄搞怪的模樣,李靜軒臉上的笑容再一次的浮起了。
沒辦法,這位師兄給人的感覺實在太親切了,親切到了令他幾乎完全放下防備的地步。
當然,這也和他終於進入內門,暫時達成了一個目標,有點關係。
長生宗的長老們都有自己院落,那是用青磚圍起來獨立院子。
玉真子的院子位於歸玄峰的半山腰上,由一間三進聯排的大屋和四間廂房組成。大屋自然是玉真子的據說,而四間兩兩想對除了右手邊靠近大屋的一間給靈玄子佔了之外,其三間廂房都是空的。
靈玄子讓李靜軒自己挑一間。因為到現在為止,玉真子門下只有靈玄和李靜軒兩個弟子而已。
李靜軒微微一想,直接挑了左手邊那個靠近了大屋的廂房,正好在靈玄的對面。兩人之間不過隔了一個方圓百平米的小花圃罷了。
如此一通忙活完畢,李靜軒便與靈玄子道別,只言自己要前往典禮閣挑選修行典籍了。
其實,已是傍晚,天邊的紅日正散發著他最後的餘熱,即將往西邊落下。
靈玄子抬頭看了看天際,低聲詢問李靜軒:「你不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走?典禮閣位於乾元峰上,你這樣過去不怕天都黑了。不如,就在這裡用了晚飯,明天再去典禮閣吧。」
「不了……」李靜軒斷然拒絕道。他看了靈玄子一眼,擔心自己的果斷或許會傷了這位師兄心,於是有放緩了聲音向靈玄子解釋道:「我迫切的想去典禮閣看看……師兄,你想必也聽說過我的事情。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是一刻也不願意浪費的。時間對我來說太寶貴了。一萬年太久,我卻是要只爭朝夕的。」
「這……好吧!」靈玄子看了看李靜軒那平靜而堅毅的臉,最終在他那毫不退縮的目光中敗退了,點頭答應下來。
不過,他也沒有就這麼讓李靜軒自行離去,而是讓李靜軒在一旁少待,自己捏了一個法決,掣出身後的長劍。那把銀亮的長劍就這麼懸浮在靈玄蒙蒙的泛出黃光。
幾息之後,黃光擴散凝實起來,靈玄隨即跳上劍去,向李靜軒伸出手:「上來吧,我的師弟!師兄帶你去典禮閣。」
「如此,多謝了!」李靜軒感激的向靈玄行了個禮。當下也不矯情,直接縱身躍上靈玄的飛劍,然後輕抖左邊的空袖,令其掛在靈玄的肩膀上,由此而穩定了自己身子。
隨著李靜軒的立穩,靈玄再次捏了一個法決。泛著黃光的飛劍緩緩的載著兩人飛起,從歸玄峰的半山腰直撲乾元峰的典禮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