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在漫長的黑暗教育之後，樹妖桑爾絲終於學會了什麼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當然有貝利還在亞瑟手中的原因，但薇薇安的手段也同樣是她屈服的理由。

薇薇安沒什麼壞心思，也並不想做什麼壞事,她只是想要找出真相,把一切的真相還原給曼菲斯特，讓她的犧牲不至於白白浪費。

更何況,沒有人能夠比樹妖有更強的探尋能力。

就算是再幽暗的地穴再危險的境地，樹妖都能入無人之境般來去自由。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能力的太過強大，自然剝奪了他們的戰鬥力還有他們的壽命。

每一隻樹妖都很脆弱,任何的小病小災都能成為他們的絕命散。

桑爾絲已經算是薇薇安記憶中壽命極長的存在——想來這也和他的主人貝利對死靈法師的研究頗深這個原因脫不開關係。

薇薇安對死靈法術的研究應用顯然沒有貝利那麼專業，但她懂藥劑，是以一隻藥劑下去，她就把桑爾絲扔進了精靈族的禁地。

那裡有枯萎的精靈母樹和乾涸的生命之泉，而黑龍的任務，就是要樹妖去找尋源頭的真相。

*

與預料的一樣,記憶中的女孩如今成了精靈族的王。

毫無疑問，薩特生的很漂亮,母樹的枝葉為環,盛放的生命之花點綴著的桂冠被戴在她的頭上,襯的她膚白如雪，碧綠的長發從她的肩膀上垂下，那上面纏著纖細的藤蔓，她的瞳孔不同於發色的碧，反而帶著脆意，整座森林所有的生機好像在重現在了她的身上，只有看著她的時候，你才會有那種精靈族還未死去的錯覺。

但這當然只是錯覺。

進入警備線后，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被帶到母樹面前，曾經被母樹選中的女孩薩特召見了他們，而在王位之下，是隱隱透出枯黃的枝葉。

他們踩著這一地的將死之草走近了女王，伊登露出的是驚訝，亞瑟卻透出的是隱隱的排斥。

只有黑龍薇薇安是笑著的，那弧度微微，像是嘲諷，又像是久別重逢的歡喜。

薇薇安曾經聽上一任精靈女王曼菲斯特說過，從淺薄一點的層面來說，女王是精靈族的臉面，更是精靈族的領導者，所以女王理應享受最好的，因為再進一步解釋，她是全族未來的希望，更是精靈族發展的關鍵。

在曼菲斯特即位前的百年，精靈族曾經作為人類的友方同卡桑德拉的將士一起擊退過獸潮，那是精靈最榮耀的年代，每當人們提起這個種族，聯想到的都是英雄與美貌這兩個詞。

是的，與精靈的強大戰鬥力齊名的，是精靈族的美貌。

有人說，只要精靈族願意，他們可以靠美貌通知世界。

雖然這句話說的輕慢又帶了讓人不高興的侮辱味道，但是這也從側面佐證了精靈族的美貌程度。

和曼菲斯特一樣，薩特也生的極為美麗。

可蔓菲的美是在生機中養大的朝氣以及永遠不會絕望與枯萎的堅定不移，薩特的美……

腐爛中的凋零？

薇薇安低下頭，藏住有些忍不住了的嘲諷的笑意。

「聽說你們能夠拯救精靈母樹與生命之泉？」薩特凝神看了他們一眼，這才開口問道。

女王的聲音是如泉水般的動聽，言語中滌盪的是自然魔法的生機，她是美的，但美的不合時宜。

「是的，我想上一任女王陛下離開之前也提過，當帶有精靈母樹的樹枝的人前來的時候，就是精靈族的新生之時。」黑龍毫不猶豫地這樣說道，「而我就是那個人。」

她刻意抬高了聲音以確保身後的人能聽到——門口站著的是送他們過來的崗哨精靈，他執行著門衛的工作，同時悄悄地探頭偷聽著裡面的談話，來的路上的時候少女就問了他的名字，這個叫克雷的未成年精靈是十多年前母樹誕生的最後一個孩子，他還沒有經受過生命之泉的洗禮，是以看起來依然有幾分雌雄莫辯的稚嫩。

他大概是真的對精靈族的未來很是擔心，但實在是年輕且沒有防備心，言談間，黑龍輕而易舉地套出了族中的近況。

在泉水乾涸，母樹枝葉泛黃的現在，女王是唯一一個能夠無條件近距離接觸著這兩樣東西的存在。

在無法自由使用泉水的現在，自然之力的聚集變的愈發困難，是女王帶領著大家用自然之力哺育著精靈母樹到現在，掙扎著等待著上一任女王口中的救世主的來臨。

以上這些，來自克雷小鬼的主觀講述。

「那麼請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拯救我們的泉水和母樹？」薩特露出有些急切的表情。

「曼菲斯特女王應該在捲軸上留下了辦法，只是看起來，薩特女王並不願意按照那個方法去做。」黑龍輕笑一聲，「獻祭是唯一的辦法。用擁有純凈心靈的人的血澆灌著精靈母樹，能夠讓母樹煥發新生，將此精靈的屍骨埋入生命之泉的泉底，能夠讓母樹上落下的雨水成為新的生命泉水——而女王陛下不該是精靈族中心靈最純粹的人么？」

聽清楚了她的話后，女王陷入了沉默。

她看起來沒有憤怒，也沒有羞赧窘迫，片刻后她突然看著黑龍笑了一下，那眼中滿是嘲諷，「閣下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蔓菲斯特女王的成功就是我最有力的證據。」

「原來就是你，你這個兇手！」年輕的女王露出惱怒的表情，「如果不是你，曼菲斯特女王也不會死，母樹與泉水不過十多年就恢復了那副頹敗的樣子，這種方法根本就不可信！」

「來人啊，把這群騙子抓起來！」

根本不給人解釋的機會，薩特就把三人丟進了囚牢中。

而直到進了那幽暗的散發著草木的腐爛味道的囚牢，薇薇安才放開了對亞瑟和伊登的【禁言】。

是的，剛剛他們那樣的安靜的一言不發，只是因為黑龍束縛了他們，不讓他們說話而已。

三人相顧無言地坐了好一會兒，最終第一個開口的，是有些悵然的伊登，「薩特……變了好多。」

這一路上就算是被地精綁架也是坐的馬車的亞瑟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擺，聽見伊登的嘆氣后，順口接了一句道，「怎麼，你認識女王？」

「是的，她叫薩特·達克萊依。這是蔓菲斯特女王親自為她取的名字，當時在族裡算得上是獨有一份的榮耀了。她算得上是我的青梅竹馬，我記得曾經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精靈靠著爬滿了青苔的牆壁，露出了有些懷念的表情，「說話很溫柔，眼神也很溫柔，笑起來的又靦腆，會露出小小的酒窩，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未來的女王，或許追她的還會有我們的長老級。但這並不妨礙她受我們的喜愛。她是個有些愛美的女孩，但漂亮的女孩子有這樣的特點也不稀奇，甚至那時候我們覺得她這一點讓她顯得更加可愛。」

「夢中女神么？」薇薇安嗤笑了一聲，「如今再次見面的感覺如何？是否有幻滅？」

伊登搖了搖頭，「幻滅倒是談不上，畢竟她的容貌也沒太大的改變，只是說真實看法的話，請您贖罪，我覺得薇薇安大人的口氣冒犯了些，但無論如何，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不聽人解釋直接把我們關起來的舉動，實在是有些武斷了。」

「亞瑟覺得如何？」黑龍並未因為精靈的直白生氣，只是聽完便是轉向看著最近愈發寡言的亞瑟，「是否也覺得女王只是有些武斷？」

「我……」聖子抿了抿唇，看的出來他的猜測讓他自己都有些沒法接受，但在薇薇安鼓勵的眼神下，他還是開口說道，「看得出來薩特女王早就知道曼菲斯特女王留下的辦法，但她一直沒有去實施罷了。雖然我不會魔法，但我看得出來，這一路走過來，無論是年輕的精靈還是年老的精靈，他們看起來都難掩幾分憔悴。但只有薩特女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滿身的光鮮亮麗。所以我想，她大概一直都在利用著精靈對她的信任欺騙著大家。而薇薇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當時的話是在誘導薩特女王對精靈出手。她提到了純凈的精靈，但如果我猜的是對的，女王的心靈必然是不純凈的，所以她一定會選擇別的精靈作為祭品，但她又不想失去女王的位置，所以我們……」

大概會背鍋。

他欲言又止。

說的真對。

果然布里爾的事給了他很大的成長和打擊——至少他終於學會了去猜測陰謀詭計，而不是一味地以為每個人都是正義。

「你說的不對！」話音落下，伊登就瞪向了他，「女王是精靈族的象徵，如果連她都要遭受和我們一樣的待遇，那她要怎麼肩負起我們的未來？所以那怎麼能算欺騙!」

「你算不算就不算吧——大概就是這樣的觀點，猜啊一點點寵壞了這個沒有合格的女王帶領的女孩啊。」薇薇安輕聲說道。

「什麼？」伊登依然沒聽清她的自言自語。

或許是他聽清了，可卻不願意相信。

「我說，讓我們明天再看看吧，面對這樣美貌的對手，我不太想用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