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出山襄助

第一百零九章 出山襄助

第一百零九章出山襄助

蕭世行御書房中激辯非常,為了是否增兵遠征南楚,一干朝臣爭了個面紅耳赤。蕭世行端坐龍座,眉心緊鎖,不發一語。朝臣們爭到了最後不可開交,那邊兵部尚書揪住戶部尚書的衣領,兵部侍郎掀起衣袖,虎視眈眈就要助陣,一群朝臣們怒罵的怒罵,撩官服的撩官服,紛紛圍攏過來,即將要打大出手。

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御座旁邊的帘子里忽地傳來一聲脆響,令御書房所有人都怔了怔。只見鮫紗簾后,一抹端坐的倩影正放下手中的茶盞。那一聲打斷所有人爭執的脆響正是她不輕不重放下茶盞的聲音。

她面目瞧不清楚,只能隱隱看見身姿傾城曼妙,那冷冷的不悅從她周身蔓延,令人心中一顫,不敢再輕舉妄動。群臣們面面相覷,想要再繼續卻已失了先前的氣勢。

蕭世行看了他們一眼,冷冷道:「都吵完了么?吵完了回去給朕寫個請罪摺子,然後再再寫寫今日之議可否可行,都退下吧!」

朝臣們見皇帝發怒,不敢再爭辯,連忙退下。蕭世行看著他們走了,這才揉了揉發脹的額角。一陣清雅的香氣緩緩而來。

他苦笑:「增兵南楚之議恐怕很難。他們都瞻前顧後的。」

衛雲兮看著他面上的倦色,拿過內侍奉上的香茶,遞到了他的手邊,一笑:「南北兩地征戰已有了百年,相持不下倒成了慣例了。大臣們這樣猶豫也是有道理的,一是不相信南北能一統,二是也是生怕北漢因為征戰成了南楚那樣的亂局。畢竟皇上剛登基不久。」

蕭世行看著她沉靜絕美的面容,笑問:「那你可有什麼好辦法解除今日的困局?」

衛雲兮沉吟一會,慢慢搖頭:「時機還不對,臣妾不敢妄加評論。」

他讓她日日相伴御書房,但是她不會輕易給了他自己的結論。她比任何時候都知道蕭世行此時身居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可以左右整個天下局勢。一步成百世安定,一步不成枯骨成片,百鬼夜哭。

蕭世行見她猶豫躊躇,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朕處理點政事再去陪你。」

衛雲兮知他還要靜心細想,遂安靜地告退。

衛雲兮出了御書房,秦公公亦步亦趨地跟上前來扶著她,笑道:「娘娘回宮嗎?」

衛雲兮看著春光好,笑道:「就隨便走走吧。」

秦公公笑吟吟地道:「聽說御花園中開了不少花,娘娘可去那邊瞧瞧。」

「妖女!」殿旁邊有人忽地揚聲罵道。

「可不是妖女!這是母雞司晨,天下要大亂!」有人憤憤介面。

衛雲兮回頭看去,卻是方才的群臣在御書房門口徘徊不去,見得她出來便破口大罵。

秦公公一聽,怒道:「哪個嘴巴髒的在娘娘跟前胡亂犬吠?」

那臣子一聽想要上前再罵,卻看見衛雲兮冷冷站在眼前,頓時一個個都噤聲。

衛雲兮一雙美眸掃過他們閃爍的神情,冷冷地道:「方才皇上說了大人們回去都要寫請罪摺子,既然都要寫,方才罵本宮的,順便把這一條都寫上去吧。」

方才罵她的朝臣們一聽只覺得烏雲罩頂。如今誰都知道皇上把「妖女」衛國夫人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如今他們不知好歹罵了衛雲兮,還讓她親口發話逼他們自己把這罵了話寫上請罪摺子,要是這摺子被皇上看見的話豈不是連頭頂的官帽都保不住了?他們想到此處只覺得欲哭無淚。

她說完轉身便走,再也不看朝臣們忽青忽白的臉色。秦公公連忙跟上,扶著衛雲兮,見走了遠了,這才勸道:「娘娘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皇上一定會嚴懲他們的。」

衛雲兮邊走邊秀眉不展道:「本宮不是在煩心這個,皇上不會因為他們罵了本宮而責罰他們。本宮煩心的是如今戰局僵持,若不再增兵對北漢不利。」

秦公公見她眉心憂慮,勸道:「娘娘何必擔心呢。也許會有轉機。」

他說著引了衛雲兮向著御花園走去。御花園中花兒奼紫嫣紅,各自爭春。看得令人眼前一亮。衛雲兮看了看也覺得心頭的沉重舒緩了許多。回到了露華宮,有宮人笑著前來稟報:「啟稟娘娘,有貴客要拜見娘娘。」

衛雲兮問道;「什麼貴客?」

「許多日不見,娘娘風姿如天人了。」一聲笑聲從殿中傳來。

衛雲兮看去,只見那人一身素白儒士服,面容清雅出塵,正是在雲倉城匆匆一別的普陀多。

看見熟悉的故人,衛雲兮心有感慨,道:「大師別來無恙?」

普陀多含笑道:「我無牽無掛,自然是很好,今日進宮來拜見聖上之後,想來見一見娘娘。」

衛雲兮想起他說的那第二支簽文,心中黯然:「大師所說的如今都應驗了。」

普陀多看著她眉間不解,嘆道:「不是我說的應驗了,而是天意如此。再說娘娘心懷天下,襄助皇上,這才是天下之福。」

衛雲兮心中蕭索:「我沒有大師想象的那麼好,走到這一步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慰藉罷了。」

世人都羨慕她再嫁皇帝,風光無限,只有她知道她不過是無主孤魂罷了。這世間她早就無處可去,只有蕭世行願意收她。說來可笑,她連落魄也這般令人艷羨。

普陀多聽得她言語甚是傷感,笑著開解:「娘娘何必如此傷感,佛說大愛。娘娘何不效仿一二,天長日久,心中的傷懷必定能淡去。再說皇上也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

衛雲兮聽得他說的「可以託付」,忽地想起那一人也曾這樣說道,心口一慟,半晌才苦笑道:「大師說得極是。有人也曾這樣對我說過。」

普陀多沒有注意她的神色,贊道:「娘娘如果能這樣想就是天下人之福。娘娘嫁給皇上之後第一天便取了太后的歡心,皇上能順利登基為帝,娘娘功不可沒。更不論這些日子娘娘殫精竭慮地幫助皇上處理政事。實在是令人欽佩。」

衛雲兮聽得他贊自己,打起精神道:「大師謬讚了。」

普陀多話鋒一轉,又道:「不過現在皇上又遇到了難題了,不知娘娘有什麼辦法?」

衛雲兮搖頭:「許多辦法都想了,但是現在是農忙春耕時節,再增兵恐怕阻力太大。」

普陀多想了想,忽地道:「我有一個人選,只要他肯出山襄助皇上,天下可定。」

衛雲兮好奇問道:「是誰?」

普陀多看著她緩緩地道:「殷凌瀾。」

殿中突然安靜下來,衛雲兮定定看著面前含笑的普陀多,半晌冷笑一聲:「大師是為了誰來做說客的嗎?是皇上讓你來的?!」

她站起身來,素白的臉上已是森冷一片:「若是皇上讓大師來的,你去告訴他,不可能!」

普陀多雙看透世事的明澈眼睛靜靜地看著衛雲兮,微微一笑:「娘娘覺得皇上會多此一舉叫我來規勸娘娘請殷凌瀾出山嗎?」

這一句話像是一盆冰水,把衛雲兮心中奔騰的怒火統統澆熄。她怔怔看著普陀多,想了半天,這才緩緩坐下。

普陀多見她冷靜下來,這才笑道:「別說皇上還沒有想到殷凌瀾,就算是皇上想到了也不會去請的。」

衛雲兮依然沉默。

普陀多繼續說道:「那是皇上喜歡著娘娘,所以他不會犯了這個忌諱去請殷凌凌讓娘娘鬧心。但是這天下間能請得動殷凌瀾的人,只有娘娘了。殷凌瀾此人我行我素,在南楚時妄殺無辜,手段狠絕,但是他的確有辦法去打破這個僵局。他也有辦法襄助皇上,只要他願意。」

只要他願意。這五個字簡直一針見血。

只要他願意,革除弊病,誅殺貪腐,甚至在這亂世中做一位叱詫風雲的梟雄亦是可能。可是他若不願意,天下間所有的奇珍異寶,皇位拱手相讓,求他,他都不會看你一眼。

他,就是這樣的人。決定了就永不後悔的人。

衛雲兮凄然一笑,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不早就知道了么?

普陀多還要再上前勸,衛雲兮忽地猛的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大師走吧。本宮累了!」

普陀多輕嘆一聲:「天下蒼生和娘娘的個人恩怨,娘娘權衡一下輕重吧。」

衛雲兮身子已簌簌發抖,她指著門口,吐出一個字:「滾!」

秦七聽到聲音連忙進來悄悄地拉了拉普陀多,示意他不可再冒犯衛雲兮。普陀多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露華宮。

衛雲兮看著他離開,面上緩緩滑落兩行清淚。

……

晚膳時,御駕到了露華宮中時,蕭世行結結實實怔了怔,只見露華宮中一絲燈火俱無,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連往常值在殿門邊的內侍都無一個。

他心頭一跳,幾步踏入殿中,惱火道:「來人!都到了哪去了?」

陳福不知從哪裡走出來,跪下道:「拜見皇上。」

蕭世行看著死氣沉沉的寬敞大殿,怒道:「怎麼天黑了還不掌燈?人呢?」他說著推開陳福,帶了焦急喚道:「雲兮……」

「皇上別喊了,娘娘正在睡覺。」陳福攔住蕭世行去路,說道。

蕭世行劍眉一擰:「這麼早就睡了?」

這時宮女已款款而來點燃殿中的燭火,光亮驅散了黑暗,露華宮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寬敞明亮。蕭世行神色緩和,踏入內殿中。只見床榻上帷帳四垂,隱約看見衛雲躺在床上側著身在沉沉睡著。

蕭世行撩開帳子上前,輕撫她的發,低聲問道:「雲兮,你怎麼這麼早去歇息?」

衛雲兮一動不動,看樣子已是熟睡。蕭世行又喚了幾聲,這才覺得有些不對,他一伸手摸到了她的臉頰,只覺得觸手處一片濕潤。他一皺眉,把她扶了起來。

這才發現衛雲兮並未睡去,只是睜著眼在默默流淚。

她看了蕭世行一眼,推開他的手道:「臣妾累了,想睡一會。皇上回去吧。」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著又閉著眼睛躺在了床上。

蕭世行看著她傷心欲絕的神色,回頭看著跟隨而來的陳福,沉聲問道:「你家娘娘到底怎麼了?怎麼白日好好的,到了晚上就成了這樣?」

陳福連忙跪下正要辯解。床上傳來衛雲兮的聲音:「皇上別問了,臣妾歇一會就好。」

蕭世行只覺得她大異往常,若不是有什麼事觸動了她,她怎麼會這樣難過。

他心中沉,回頭又問:「你家娘娘晚膳吃了么?」

跟隨過來的秦公公最多話,連忙道:「回皇上的話,娘娘不但晚膳沒吃,連午膳都沒有用呢。皇上好好勸勸娘娘,這不吃飯可是自個身子遭罪……」

他話還未說完,蕭世行已臉色鐵青,一巴掌拍上(sh)床沿,怒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午膳沒吃,晚膳都沒有吃,就讓她這般哭泣?她難道還有第二雙眼睛可以換嗎?」

皇帝龍顏大怒,一干宮人都戰戰兢兢地跪下謝罪。蕭世行看著依然一動不動的衛雲兮,最後只得擺了擺手命他們退下。

內殿中寂靜。衛雲兮以為他們都走了,正要起身,卻對上蕭世行的晶亮的眼。她嚇了一跳:「皇上怎麼還在?」

蕭世行一笑,舒了一口氣:「沒做什麼,陪陪你。」

她想要讓他離開,但是想起普陀多說的話,心中又越發難受。

普陀多說,「……皇上喜歡著娘娘,所以他不會犯了這個忌諱去請殷凌凌讓娘娘鬧心。但是這天下間能請得動殷凌瀾的人,只有娘娘了」

這句話倒是千真萬確。蕭世行不會輕易去請殷凌瀾,因為他看重她,必不會拿了這事去令她難過。而若要請殷凌瀾出來,也許只有她能在他面前多說上幾句。

衛雲兮想著禁不住眼中的淚又滾落下來。淚滑落冰冷的臉龐,卻被一雙溫熱的手拂去。

蕭世行嘆了一口氣,看著她:「是誰說了什麼話讓你難過了?」

衛雲兮點頭片刻又搖頭。

蕭世行拿了帕子擦乾她的淚,笑嘆一聲:「讓朕拿你怎麼辦呢。雲兮。你若不說,朕怎麼知道你心裡在難受什麼?」

衛雲兮猶豫半晌,這才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普陀多他……」

她欲言又止。蕭世行劍眉緊擰,想了想,忽地出聲罵道:「這個討厭的和尚!」

衛雲兮一怔,蕭世行放開她,又氣又好笑地道:「你理他做什麼?他是不是叫你去請了殷凌瀾?今早他就來了御書房,說了一堆朕不愛聽的話,朕以為隨便就能打發了他走,沒想到他竟然去找了你出主意!這個賊禿!」

衛雲兮點了點頭。蕭世行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對外面內侍道:「去傳朕的聖旨,賞普陀多那傢伙三十大板!朕看他一張嘴胡亂說話!」

衛雲兮見內侍匆匆退下去傳旨,連忙起身急忙道:「皇上不可!」

蕭世行卻反問:「有何不可?普陀多這個臭和尚朕很早就想打他幾十大板了,滿口的眾生百姓,搞得天下人都不如他厲害似的。朕以前是礙著他是聖僧的名頭,現在他還了俗,留了頭髮,又是喝酒又是吃葷的。哪裡還有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

他看著內侍躊躇不前,惱火道:「還不趕緊去傳旨!晚了那臭和尚就跑了!」

衛雲兮傷心了一整天被這一攪,只想起普陀多被按住打大板的樣子竟不知不覺地「噗嗤」笑了起來。

蕭世行看著她破涕為笑,不禁眉頭舒展了幾分,含笑上前認真看著她的眼,問道:「不生氣了?」

衛雲兮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半晌才慢慢道:「若是皇上想要叫殷凌瀾出山襄助,臣妾可以去試試說服他。」

蕭世行深眸中一黯,許久才道:「你以為這是朕和普陀多給你設的一場局?」

衛雲兮搖頭:「皇上磊落,臣妾相信皇上不會拿這事來套臣妾。」

蕭世行一嘆,深眸中流露憐惜:「雲兮,朕不要你這樣委屈你自己。」

衛雲兮黯然一笑:「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普陀多大師說得對,天下蒼生與臣妾的個人恩怨相比,孰輕孰重,臣妾分得清楚。」

蕭世行劍眉深皺:「不一定只有殷凌瀾才有這個能力,假以時日朕也會找到辦法的。」

現在的僵持的局勢也不會就這樣永無止境地僵持下去。北漢也不一定就敗了。普陀多跟他提起過殷凌瀾的能力,他雖然心動,但是也不是非殷凌瀾不可。而且殷凌瀾此人性情陰冷,我行我素,若要他聽命與他,恐怕不容易。

衛雲兮嘆道:「但是目前殷凌瀾龍影司的勢力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么?龍影司的勢力遍布南楚。若皇上要奪得天下,沒有龍影司的襄助會難上十倍,百倍。戰事一拉長,死的百姓更多。天下一統遙遙無期,北漢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政局又會多了好多變數。」

她看著那悠悠搖曳的燭火,美眸中慢慢溢出水光:「但願他能聽臣妾的話,好好地為天下人做一做好事。」

蕭世行看著她含淚的美眸,心中深深一嘆,摟緊了她。

……

衛雲兮出現在普陀多住的禪房之時,已是三日後。一進禪房,衛雲兮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她推門而進,普陀多正趴在床榻上看著一本佛經。

他見她來,放下佛經微微一笑:「娘娘果然還是想通了。」

衛雲兮看著他那背後的傷處,失聲道:「皇上當真打了大師?」

普陀多動了動,忍不住輕嘶一聲道:「當然了,君無戲言。皇上下了旨,一定要好好教訓我這『討厭的和尚』,這三十大板可是實打實的。娘娘要不要驗一驗?」

衛雲兮看著他臉上的痛色,想著他若是被押著打板子是怎樣一種情形,不禁嫣然一笑。

普陀多見她展顏,美眸流盼,當真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看得目不轉睛。衛雲兮見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臉,不由佯裝惱怒道:「大師再無禮,本宮再叫皇上再賞你三十大板!」

普陀多一笑收回目光道:「我已還俗,這美人還是能多看幾眼的。就算是佛祖也管不了。」他艱難起了身,笑道:「再說為了天下蒼生,就算是賞我三百大板也是值得的。」

衛雲兮臉上的笑意漸漸隱退,半晌才道:「若要我去找殷凌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輩,談這種事還是大師親去與他說才是。我只能引薦大師前去。而且他做事向來隨心,我也不能保證他一定會答應了大師的提議。」

普陀多看著她眼底的黯然,心中一嘆:「好,只要娘娘能代為引薦,必要時站在皇上這一邊,殷凌瀾他一定會答應的。」

衛雲兮良久才點了點頭。兩人商議已定,等普陀多的傷勢好一些便前去尋殷凌瀾。

故地重遊,今時今日她是風光無限的衛國夫人,是蕭世行的妻子。當她看到那一片白牆黑瓦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下了馬車,她竟不敢再多踏進一步,彷彿多走一步推開那扇質樸的門板就能看見他和另一個女子郎情妾意的樣子。

普陀多見她躊躇猶豫,不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衛雲兮勉強打起精神,上前敲門。手還未落下,山莊的門就打開,只見挽真站在門邊,看了衛雲兮一眼,問道:「衛小姐來找我家公子么?」

衛雲兮見她臉色不好,但是她自知自己臉色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低聲道:「今日是有事要找殷統領。挽真姑娘你能不能去通報一聲。」

挽真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普陀多,秀眉一擰:「衛小姐不是不知道,公子最討厭見不相干的陌生人。」

衛雲兮聞言心中一澀,半晌才道:「那挽真姑娘去通報一聲,就說我要見見他。」

挽真看著衛雲兮黯然的眉眼,心一狠,冷冷道:「衛小姐見我家公子做什麼呢?公子都和衛小姐說清楚了。……」

她終究做不得惡人,話才說一半,看見衛雲兮煞白煞白的臉色頓時住了口。挽真眼中掠過不忍,別過頭去,聲音生硬:「我家公子現在還在睡覺,衛小姐既然要見,就等著吧。」

她說著轉身離開。衛雲兮看著挽真頭也不回的身影,回頭對普陀多道:「大師,進來吧。」她說著別過了頭,跟著挽真而去。那一低頭,普陀多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水光一閃而過。

他心中一嘆,跟上了前去。

兩人在殷凌瀾的庄中等了許久,從清早等到了日近午時殷凌瀾還未起身。茶室中兩人枯坐,衛雲兮只覺得坐如針氈,普陀多卻四處張望,嘖嘖稱奇。

衛雲兮按耐不住,問道:「大師在看什麼?」

「這山莊依山傍水,是極好的修身之所。難道殷統領現在正在養生不成?」普陀多問道。

衛雲兮想起他說過身上未除的餘毒,眼中黯然:「他中毒十年,現在自然要好好休養。再說還有神醫之後東方姑娘在照顧他。」

她話音剛落,一聲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衛雲兮心頭一震,忍不住猛的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五月天光下,殷凌瀾一身玄黑錦衣,站在茶室旁一樹海棠樹旁,海棠正開的灼灼,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有幾片落在他的肩頭,徘徊不去。殷凌瀾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緩緩走來。他掃了一眼茶室中的兩人,淡淡垂下眼眸,踏上了茶室盤膝坐下。優雅的茶室中頓時隨著他來漸漸帶來了些微的葯香。

他輕咳一聲,問道:「今日衛國夫人與普陀多大師親自前來到底有何要事?」

衛雲兮臉色微微一白,想要好的說辭統統不見了蹤影。

普陀多落落大方一笑:「今日在小僧冒昧前來,一是來探望殷統領,二是厚顏請殷統領出山莊,做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殷凌瀾聞言薄唇一勾,冷冷抬起眼看了普陀多的笑臉,淡淡道:「普陀多大師恐怕找錯了人吧?天下間誰人不知我殷凌瀾嗜殺成性,冷血寡恩。龍影司也是無利不往。」

他輕輕嗤笑:「功在千秋?與我又有何半分干係?」

他說著看了一動不動的衛雲兮一眼,緩緩問道:「你眼睛好了是么?」

衛雲兮點了點頭。

殷凌瀾看著她神色凄涼,垂下眼帘,淡淡道:「好就好了。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這裡。」

衛雲兮渾身一顫,半晌才自嘲一笑:「是,我本不應該再來這裡。」

殷凌瀾手微微一抖,想要說什麼忽地又咳嗽起來。衛雲兮看著他用帕子捂住唇咳得喘不過氣的樣子,心中一痛,問道:「怎麼還是咳嗽呢?東方晴的葯難道沒有效么?」

殷凌瀾,冷冷道:「你們走吧。本司要歇息了!」

他說著竟轉身便走。衛雲兮想要追上前,普陀多卻一把拉住她,緩緩搖了搖頭。

衛雲兮滿腹焦急疑慮,甩開他的手,冷聲道:「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為何過了那麼久他還是這樣不見起色!難不成……難不成……」

她的美眸倏然睜大,急忙追了出去。

普陀多忍不住搖頭嘆息:「這世間最苦的莫過於情這一個字。」

衛雲兮追上前去,一個念頭不住地在腦中盤旋卻抓不住半分,她看著前面的殷凌瀾,想要叫他停下,一張口淚水卻簌簌滾落。

她踉蹌幾步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哽咽一聲:「凌瀾,你……」

殷凌瀾倏然轉身掙開了她的手,冷冷地道:「衛國夫人請自重。」

只一句話劈得衛雲兮踉蹌後退兩步。她定定看著他,再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半晌不知要再問什麼。

殷凌瀾看著她雪白的臉色,深眸中一閃,別過頭去緩和了口氣:「衛國夫人請回吧。」

衛雲兮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他,定定地問道:「為什麼東方晴治了你這麼久還沒有起色?是不是慕容修給的葯是假的?你把我託付給蕭世行,只不過是因為你命在旦夕?」

殷凌瀾隱在長袖中的手微微一顫,他飛快地道:「不是!解藥是真的。若是假的我早就死了。」

衛雲兮聞言吊著的心終於放下,可是她看著他清冷的臉龐,忽地苦笑:「我一定是瘋了,我竟然以為你因為不能解毒,所以……」所以他才會這樣推拒她,才會這樣一反常態不願再見她。

「衛國夫人想得太多了。」殷凌瀾冷冷轉身,不再看她:「你走吧,這裡不歡迎陌生人來。」

他言語中的趕人意味已十分明顯。衛雲兮黯然回頭,普陀多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兩人,面上流露淡淡的惋惜之意。

普陀多上前,躬身施了一禮:「在下的來意,想必殷統領已經知道了。如今南楚北漢戰事膠著,若殷統領肯襄助皇上,結束兩國百年互相征戰的亂局。不知殷統領意下如何?」

殷凌瀾冷笑反諷:「天下一統與我有何干係?百姓生死又關我何事?」

普陀多並不惱火:「如今明君已現,天下將大定。殷統領之前幾年中造下的殺孽太重,若是把為了殺而殺,換成為了救人而殺也是一種善業。」

衛雲兮看著殷凌瀾,也道:「蕭世行與慕容修不一樣的,他是大丈夫。如今南楚北漢亂局已現,只等著一個好的契機就能一統了。你若能助他,對百姓來說是好事。」

殷凌瀾看了她一眼,沉默半天,終究是什麼也沒說轉身緩緩離開。

普陀多看著他清冷的背影,緩緩嘆了口氣。衛雲兮收回目光,苦笑:「他不會答應大師的提議的。他好不容易脫了慕容氏的掌控,怎麼會甘心去依附了皇上。」

普陀多搖頭:「皇上敬重人才,也懂得用人。他不會用卑鄙手段逼迫殷統領做了不義之事。」

衛雲兮再回頭看了一眼,忍住心中酸澀:「皇上的為人我知道,他亦知道。但是不要再為難他。他走到這一步已不容易。」

普陀多一笑:「盡人事聽天命。今日娘娘代為引見已是極好了。」

衛雲兮心緒複雜地點了點頭,兩人這才出了莊子。馬車邊卻早就站著許久不見的華泉。他面色木然,道:「公子要屬下送衛國夫人和大師回去。公子說了,娘娘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今日過後公子便要搬走了。」

衛雲兮臉色頓時灰敗,許久才道:「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來。」

普陀多卻問道:「殷統領不能久待山莊,難道是有人要找他尋仇不成?」

華泉目光一閃,隨即冷冷道:「找龍影司尋仇嗎?他們還沒有這個膽子!」他說著徑直上了馬在前面領路。

馬車搖晃,一行人向著京中而去。殷凌瀾的莊子在京郊,到了京城中才漸漸有了人聲鼎沸的聲音。車廂中氣氛凝重得令人不能透氣。普陀多說了幾句笑話都不能令衛雲兮展顏,他不禁一嘆:「娘娘,也許殷統領有說不出的苦衷。」

衛雲兮笑了笑,神色凄然:「天大的苦衷已不必再說了。我已嫁做別人的妻子。他說得對,我是不該再見他。就算是無關私情也會被他看輕幾分。」

普陀多看著她心傷欲絕的面色,只能長嘆一聲。正在此時忽地外面響起一陣尖利的呼哨聲。衛雲兮頓時臉色一變,失聲道:「不好!」

「這是什麼聲音?」普陀多問道。

「這是龍影司示警的聲音!」衛雲兮話音未落,只聽得外面華泉一聲暴喝,大吼一聲:「保護衛小姐!」

緊接著衛雲兮只聽得半空中有什麼利器呼嘯著沖了下來。「嘩啦」一聲巨響馬車頂上頓時被生生砸開一個巨洞。驚變忽起,衛雲兮忍不住尖叫一聲,普陀多想也不想撲向她,千鈞一髮之際他把她推到了另一邊。

衛雲兮定睛看去,那飛來的東西竟然拿是流星錘,它擦過普陀多的手臂,砸穿了車廂。馬兒驚嘶一聲,原本熱鬧擁擠的大街上頓時驚叫連連。車廂上的木板掉落在自己的身上砸得生疼,而普陀多伏在一旁似乎昏了過去。她急忙推了推他,喚道:「大師,大師!你怎麼樣了?!」

外面驚叫聲、馬兒的嘶叫聲,還有華泉的怒喝聲亂鬨哄的。普陀多被她搖醒,他痛吟一聲:「快……快離開馬車!……」

衛雲兮急忙起身推開破損的車廂,才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把她嚇了一大跳。只見街上行人四散奔逃,而幾十個身穿粗衣短打,扮作走卒販夫的刺客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華泉一聲清嘯,拔出劍揉身上前與他們鬥成了一團。

衛雲兮與普陀多這次出宮所帶的侍衛也才兩個,他們低調而秘密出宮,怎麼會招來這麼多刺客?!當下衛雲兮也顧不得多想,連忙吃力扶起普陀多就要跟著人(ren)流走。普陀多被流星錘砸中了胳膊,手臂軟軟垂了下來,看樣子是斷了。他臉色煞白,樣子難支。

衛雲兮咬牙扶著他,辨認了下方向竭力向皇宮走去。他們還未走幾步,只聽得又一聲尖利的哨聲傳來,漫天忽地起了箭雨,紛紛射向那輛馬車。衛雲兮倉皇中一回頭,心底一涼,若是他們再晚一步離開馬車就成了刺蝟了。

華泉已喚來了不少龍影司助陣,只是這驚變太快根本無暇顧及。衛雲兮看著那群刺客悍不畏死地圍住華泉等,再看看隨時又會昏過去的普陀多,只能咬牙扶著他匆匆離開。可是這京畿重地,天子腳下最熱鬧的地方百姓太多,衛雲兮被人(ren)流衝撞得踉踉蹌蹌,身邊的普陀多也被沖得跌在地上。

衛雲兮見他臉色煞白,左肩鮮血淋漓,再不及時救治恐怕他這一條胳膊都要廢了。衛雲兮想了想,奮力推開人群,扶著普陀多向著人少的偏僻小巷子走去。好不容易走出大街,回頭看去馬車那邊喊殺聲聲,華泉帶著龍影司的影衛們已經和刺客們纏鬥成一團。

衛雲把普陀多靠在牆邊,急忙拍醒他:「大師,大師,你怎麼樣了?」

普陀多吃力道:「娘娘趕緊回宮吧,這裡太亂了,萬一刺客追上來怎麼辦……」

衛雲兮看著他軟綿綿垂著的胳膊,急道:「不行,大師,我得帶你離開這裡。你的胳膊……」

「斷了。」普陀多蒼白一笑:「恐怕這條胳膊是不成了。」

衛雲兮心中一凜,急忙掀開他的長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只見普陀多的胳膊斷成了幾截,骨頭扭曲地露出肉來,鮮血橫流……看樣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她不由捂住唇哭道:「都是我……是我連累了大師。」

普陀多搖了搖頭:「不是你。他們要殺的恐怕是殷統領。你沒聽見在山莊中……殷統領一直讓你趕緊離開……他不是趕你,是怕你……有危險被他所連累。我估計我們出了山莊就被刺客盯上了。華少俠又守護著,他們恐怕以為這馬車中載著的是殷統領。」

衛雲兮越聽眼越睜越大,淚又急急滾落。她心中砰砰地跳著,原來他讓自己走,不是不想再見她,而是因為他被人尋仇尋上了門!她捂住唇,淚流成河。可是現在已經無法再返回去。普陀多臉色已經煞白。

衛雲兮當下不敢再耽擱,一把撕下自己的裙裾一角,對普陀多急道:「大師你忍著點。」

普陀多虛弱地點了點頭,衛雲兮把布條緊緊地系在了普陀多的胳膊上。普陀多痛得悶哼一聲。衛雲兮簡單將他的傷處緊扎,這才連忙扶起他向著皇宮的方向踉蹌走去。

北漢京城她不熟,普陀多撐著為她指路,兩人一位身負重傷,一位又是弱質女流,兩人結伴逃命也跑了半天都才方方擺脫了那洶湧混亂的人(ren)流。普陀多知道自己的樣子可怖,專門挑了偏僻的巷子走。衛雲兮慌不擇路,扶著他急急茫茫地向前趕。

終於走了許久,衛雲兮終於看見皇宮那金燦燦的一角。她歡喜地道:「大師,我們要到了皇宮了!」

普陀多蒼白一笑,終於忍不住緩緩昏了過去。衛雲兮只覺得他身上沉重,一個踉蹌也不得不把他放下。

她見普陀多眼睛緊閉,心中大驚,急忙拍著他的臉頰:「大師,大師,你醒醒!大師!」

正在這時,身後響起一聲桀桀怪笑:「他死了嗎?這麼輕易就死了嗎?」

衛雲兮一驚,急忙回頭,只見巷子深處緩緩走來一位黑巾蒙面的男人。他露在面巾外的一雙眼睛陰狠而兇狠。

衛雲兮看著他手中寒光閃閃的劍,心中一涼:「你……你別過來!」

那人嘿嘿冷笑:「別過來?你這不自量力的女人,你可知我們是誰?我們可是明風堂的人!殷凌瀾死了嗎?」

衛雲兮心中越發驚恐,看來普陀多說的果然是真的。他們這幫什麼明風堂的殺手把馬車誤認為了是殷凌瀾的馬車,而華泉的護衛更是令他們堅信馬車中就是殷凌瀾本人。

她看著那刺客步步逼近,不禁護在普陀多的面前,「你……你……」

那刺客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普陀多,冷笑一聲:「人人都說殷凌瀾武功高強,看樣子也只是徒有虛名罷了。聽說他不過是個病秧子。所謂的武功高強,也就他身邊華泉那小子有幾下功夫罷了。」

他冷冷轉頭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衛雲兮,眼神中充滿輕蔑:「你就是殷凌瀾身邊的那個丫頭挽真嗎?」

衛雲兮剛想要失口否認,但心中一個大膽的念頭掠過。她竭力鎮定自己,半晌才佯裝抖抖索索地道:「是……是,你要對我家公子怎麼樣?」

那人見她承認,手中的寶劍一晃,陰冷一笑:「我想要怎麼樣?殷凌瀾下了龍影令,賞金萬兩想要滅我們明風堂,幾日前他親自派龍影司殺了我們堂口三十一位死士,你說我們想要怎麼樣?」

衛雲兮心底一涼,看著他手中的寶劍忍不住後退。那刺客看著她不過是一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冷笑一聲喝道:「滾開!讓我瞧瞧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龍影司殷統領到底是死還是活。」

衛雲兮看著靠著牆昏死的普陀多,心中暗道:對不住了,大師。

她說著一轉頭狠狠踢了普陀多一腳,罵道:「蒼天有眼,終於讓你這個惡賊有了惡報!」她邊罵又多重重踢了兩腳。

突然的舉動令那刺客一怔,他看了衛雲兮一眼,那美眸中皆是憤怒,頓時醒悟過來,放了警惕笑道:「你也恨殷凌瀾?」

衛雲兮回頭冷冷道:「天下人誰不恨他,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為我死去的父母報仇!」

她說著「撲通」跪下,看著那刺客道:「大俠,今日要不是你們出來替天行道,我挽真一輩子都沒辦法報仇了……」說著,她抹了抹眼淚,神情真摯。

那刺客將信將疑信了五六分,嘿嘿冷笑:「不用謝。你去瞧瞧他到底是真的昏過去了嗎?」

衛雲兮看著他小心謹慎的樣子,手心不由捏了一把冷汗,這批刺客許是分頭追來的,恰好這個人追到了他們的行蹤,可是他礙於殷凌瀾武功高強的威名遲遲不敢動手殺了面前這個「殷凌瀾」。

對付這種小心謹慎的刺客恐怕還得多費點心思了!……

衛雲兮想罷,回頭看了一眼道:「他一定是昏過去了,剛才奴婢踢了他幾腳都沒有醒過來。要是平日,奴婢不用說踢他了,稍有不順他心意,就是打罵……」

她說著捂住眼哽咽起來。許是眼前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惹人憐惜,還是那刺客終於信了衛雲兮的話,他放了心,走到普陀多身邊,仔細看了一眼,帶了掩飾不住的得色笑道:「殷凌瀾,你也有這一天!」

他說著就要俯身把普陀多拎起。衛雲兮看著普陀多緊閉的雙眼,心中愧疚,但是此時兩人的性命都拽在這個刺客身上。她顧不得多想,抬起頭來急道:「大俠這時候不殺了他嗎?要是出了巷子就有龍影司的護衛上來,到時候大俠也逃不了了,奴婢也逃不了了……」

刺客猶豫起來。衛雲兮又道:「大俠是不敢殺他嗎?只要大俠給奴婢一把刀,奴婢想把他殺了,然後這具屍體給大俠帶走,大俠不但能揚名立萬,更能一舉毀了龍影司……」

刺客一想也有道理,萬一「殷凌瀾」沒死,他帶著沒死的禍頭豈不是惹了麻煩上身?他一震手中的劍,冷哼一聲:「誰說我不敢殺他?我只是要把他帶回堂口當著兄弟們的面活活剁了了他,為我們明風堂的兄弟們報仇!」

他說著提劍就要上前,衛雲兮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她忽地撲到了他的腳下,道:「大俠,你不知道殷凌瀾這惡賊他……他武功極高,尋常人為何殺不了他,因為他練功有個罩門,若不是刺在他的罩門上,他是不會死絕的。」

刺客到了這時已全然相信了衛雲兮的話,聞言想了想,諒衛雲兮也逃不了他的掌心,就把手中的劍給了她,冷笑一聲:「好吧,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殺了你的仇人。等你把他殺了,我就把他的屍身帶回去喂狗,也是一樣的。」

衛雲兮顫著手接過他手中的劍,那把劍太沉,她幾乎舉不起來。那刺客看她的樣子不禁哈哈。

衛雲兮拖著劍,緩緩走向普陀多,手心已是全是汗水,是成是敗,就在此一舉了。她閉上眼,用力舉起劍,狠狠刺向普陀多……

那刺客看得仔細。只見衛雲兮舉起劍正要刺向昏死的「殷凌瀾」忽地,她驚叫一聲,連連退後。刺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走上前一步問道:「怎麼了?……」

衛雲兮指著昏死的普陀多,驚恐異常:「他……他……」

刺客被她擋著視線,正要探頭,忽地肋下一陣劇痛穿體而過。他定定地看著背對著他反手刺向他腹部的衛雲兮,兇狠的眼中掠過痛色:「你!」

衛雲兮銀牙緊咬,加重手中的力道。這已是她想出一擊可以斃命的辦法了,可是還差一點。那刺客劇變之下不容多想,狠狠一掌拍上衛雲兮的后心,衛雲兮只覺得後背劇痛傳來,整個人被他拍得飛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衛雲兮直摔得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地痛。她竭力想要起身,卻禁不住喉間一甜,一口血嘔了出來。

她回頭,看著那刺客捂著腹部,冷冷笑了起來:「你要殺殷凌瀾,就先得踏過我的屍體!」

那刺客身受重傷,衛雲兮那一件雖然偏了,但是已深深入了他的腹中,看樣子也他也是活不久了。他忍痛拔出劍,喘息地狠狠道:「原來你……你騙了我!」

衛雲兮擦了擦唇邊的血漬,美眸中掠過深深的嘲諷:「你要殺殷凌瀾,卻連他長什麼樣你都不知道,你還配稱殺手?!可笑之極!」

刺客咬牙拄著劍一步步向衛雲兮走去,喘息冷笑:「你竟是騙了我。這人不是殷凌瀾,你也不是他身邊的丫鬟什麼挽真……」

他如何能認得殷凌瀾的真面目?殷凌瀾深居簡出,就算在南楚也十分低調,能親眼見過他的人要麼是死人,要麼就是犯了重罪的人。就算有人見過也難以說出殷凌瀾長什麼樣。只知道他相貌俊魅,清冷難言。恰好這輛馬車中坐著普陀多,那刺客見普陀多相貌俊雅非凡,又深信這輛馬車中有殷凌瀾,自然先入為主認為普陀多就是那神秘的殷凌瀾。而殷凌瀾身邊從不離左右的除了那華泉就是挽真……

衛雲兮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刺客情急之下的那一掌勁力巨大,打得她五臟六腑都要翻攪了一般痛苦。她看著步步逼近的刺客,只能吃力向後縮去。身邊是昏死的普陀多,而這垂死的刺客看樣子是要殺了他們兩人。

衛雲兮忍著劇痛睜大眼睛看著逼近的刺客,冷笑:「你若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刺客提起寒光閃閃的劍,眼中掠過濃濃的殺氣:「後悔?我後悔的便是剛才沒有一劍殺了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他說著就要狠狠刺下,可巷子外忽地傳來一陣轟隆的馬蹄聲,整個地都在顫抖,有人高聲喝道:「皇上御駕駕到,擋道者視同謀逆!」

衛雲兮眼中猛地一亮,這一聲如同絕境中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她急忙喊道:「皇上!……」刺客聽得她的喊聲,一驚:「你是宮裡的人?」他隨即又哈哈一笑:「原來是個身份尊貴的人,我殺了你也不虧了!」

他話音剛落,舉起手中的劍狠狠地就刺向衛雲兮。這一招帶了那刺客最後凌厲的勁力,衛雲兮知道這一劍她再也躲避不了,不由認命地閉上眼。

「咔嚓。」一聲脆響,骨頭碎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衛雲兮緩緩睜開眼。只見方才那垂死的刺客緩緩地在自己的面前如漏了沙的沙袋緩緩倒下。

衛雲兮怔怔看著那刺客身後的那個人,半天從心底吐出一口氣:「凌瀾……」

殷凌瀾緩緩收回沾染了血的手指,看著委頓在地上的衛雲兮,他向她伸出手,半空中那一雙修潔的手竟隱隱在顫抖。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退去,衛雲兮定定看著那一雙手,腦中轟隆隆什麼飛逝而過。那舊時光中清冷瘦削的少年,桀驁陰冷的眉眼從未改變。

他向她伸出手,彷彿隔了千百世,踏遍了千山萬水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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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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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出山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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