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後宮禍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後宮禍事
後宮禍事
露華宮中,衛雲兮縫補著一件男子衣服,這是蕭世行的常服。他喜清淡的顏色,月白、銀白、天水藍、極少穿重色。那素雅的顏色越發襯得他眉眼朗朗,如初生太陽。宮中無事,她便找來他的衣服,比量著為他做衣服,這樣就不會再胡思亂想。
她纖細的手指拂過那一件件衣裳,又漸漸陷入了恍惚之中。而那個人卻是不同的,他喜歡玄黑、重紫……那樣沉重的顏色就如他的人一般,清冷孤傲,無人可解。
「嘶」的一聲,衛雲兮手中一痛,這才發現衣上的一枚細針刺入了自己的指頭中,豆大的鮮血冒出,血色在眼前放大,心頭不知怎麼的不安起來。
「娘娘,不好了!」正當她分神的時候,秦七忽地匆匆趕來,他跑得頭上汗水涔涔,進了殿中,他喘了一口氣:「娘娘,不好了,越秀宮出事了!」
衛雲兮猛的站起身來:「是單貴人還是淳于小主?」
越秀宮住著蕭世行開朝以來納進宮中的妃嬪,一個個雖位份不高,但是卻都是名門閨秀,輕易不敢怠慢。後來淳于卿與單貴人爭寵,越秀宮表面上的一團和氣便都成了虛設。衛雲兮這兩日正想著要把她們兩人分開,以緩解越秀宮中的氣氛,怎麼今日就出了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衛雲兮捏著手中刺破的傷處,眼皮不知怎麼的一直在跳。
秦七臉色微白,半晌才道:「是單小主。她溺斃在荷花池中!」
衛雲兮聞言一驚,失聲問道:「怎麼回事?」
秦七急急擦著額頭的汗,這才說道:「聽越秀宮中的宮女說道,昨夜單貴人嫌太悶,於是用過晚膳就出去散散了,只得一個叫做翠柳的宮女跟著,到了就寢的時候,單貴人也照常回來,可是到了半夜她說肚痛,就出去更衣如廁了,宮女睡得迷迷糊糊的,也就讓她出去了,可沒想到出去就再也沒回來了。宮女們找遍了越秀宮,也沒往荷花池裡瞧,就今天白天的時候洒掃的宮女才發現裡面浮著單貴人。」
衛雲兮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單貴人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怒的是若是單貴人被人害死的,那是誰這麼大膽竟謀害宮中妃嬪?!
她心中千頭萬緒卻抓不住一個頭緒,只能對秦公公道:「隨本宮去越秀宮看看。」
秦七不敢怠慢,連忙喚來宮人準備肩攆,領著衛雲兮匆匆趕往越秀宮。衛雲兮來不及更衣,只著了一件煙翠色綉荷曳地長裙,上了肩攆神色憂慮地前去。才方到了越秀宮的宮門就看見許多妃嬪圍在宮門出神色惶惶地議論紛紛。她們見衛雲兮來了,連忙跪下迎駕。
衛雲兮顧不得多說,分開眾妃嬪走進了越秀宮中。才甫進了越秀宮就看見內務府與宮正司的內侍們都在,而在他們跟前的卻是皇后玉和。今日她身著一身大紅鳳服,妝容整齊,正指指點點內侍們該如何如何做。衛雲兮心中一沉,走上前去。
看了一眼,只見那荷池中單貴人的屍體沉沉浮浮在枯了的荷葉中,宮正司的人還未斂屍。衛雲兮猛的想起在南楚時的華氏,那一夜荷花池中奮力相博,還有華氏臨死之前不敢置信的眼神……濃濃的血腥彷彿還未曾散去。
衛雲兮不由扶著荷花池旁的白玉闌干劇烈地嘔了出來。翻天覆地的嘔吐令她眼淚都出來了。秦七不提防她如此害怕這死人的場面,連忙去叫太醫。
皇后玉和看著衛雲兮如此失態眾人面前,眼中隱約的得色一閃而過,上前問道:「衛國夫人可好?」
衛雲兮竭力平復胸腹中翻湧的噁心,慢慢道:「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只是皇後娘娘為何出宮來了呢?」
皇后玉和一笑,輕撫手指明晃晃的寶石護甲,曼聲道:「當然是聽聞宮中出了大事了。本宮再怎麼也是一宮之主。再說太后如今在西山覺明寺中,這宮中沒有人主持大局可不行呢。」
衛雲兮看著她精緻面上隱隱的得色,心中越發覺得不妙。淳于皇太后命皇后玉和「反省思過」卻沒有期限,原本是要讓皇后玉和一直拘在中宮中,沒想到這反而成為了皇后出中宮的借口。她大可說宮中出了大事,自己出來主持大局云云。她雖沒有鳳印在手,但是依然是皇后。她要出宮誰也阻止不了。
衛雲兮心中思緒方定,上前道:「那既然皇後娘娘出宮了,這事該如何處置呢?」
皇后玉和掃眼四周探頭探腦的宮妃們,冷笑一聲:「自然是把這越秀宮中所有的妃嬪統統都抓起來,本宮要好好的審一審,到底是誰謀害了單貴人!」
此話一出,越秀宮中的妃嬪們紛紛叫屈起來。淳于卿性情甚是烈,走出來不忿道:「皇後娘娘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把臣妾們等拘起來,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皇后玉和冷冷一笑,她走上前幾步,盯著淳于卿冷笑一聲:「淳于小主那麼氣憤難道是做賊心虛了不成?本宮聽聞越秀宮中就只有你與單貴人鬧得越秀宮中烏煙瘴氣,她的死,淳于小主可是最大的嫌疑。」
淳于卿臉色一白,只能住了口。
皇后玉和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衛雲兮,再看看四周戰戰兢兢的宮妃,眼中得色掠過,對宮正司的內侍道:「傳本宮的旨意,把越秀宮中封住,仔仔細細地查。本宮要查明是誰膽敢在宮中行兇殺人!」
她最後一句冷森森地看著衛雲兮。衛雲兮對上她的眼,眉梢一跳,心中的不祥越發擴散開來。
越秀宮被封,所有的妃嬪被拿往宮正司,往昔熱熱鬧鬧的宮殿頓時死氣沉沉,衛雲兮步出越秀宮,再一次回頭看著那荷花凋零的荷花池,一眨眼彷彿還能看見那幽幽碧綠的池中沉沉浮浮的一具女屍。
回到了露華宮中,衛雲兮眉心依然不展,換下一身煙綠色的宮裝,她多看一看彷彿都能到那方荷花池,她心頭一寒,命宮人把那衣服拿下燒了。
秦七見她心煩意亂,上前安慰道:「娘娘別擔心了,只是死了個單貴人,查到了真兇宮中會平靜下來的。」
衛雲兮緩緩搖頭:「秦公公不要把這事看得太簡單了。往往越簡單的事背後越發不尋常。秦公公想過為何死的不是淳于小主,而是一向善察言觀色的單貴人?為何皇后要這個時候出宮插手管這事?」她頓了頓,美眸神色幽冷:「而且秦公公不覺得奇怪嗎?為何單貴人屍身還在荷花池中,皇后卻口口聲聲說單貴人被人所害?」
秦七心頭一寒,湊上前低聲問道:「難道是皇后想要栽贓嫁禍?!」
衛雲兮又搖頭道:「現在什麼都不清楚。你且下去好好查查露華宮中有沒有宮人與越秀宮的人過往甚密,別讓露華宮卷進了此事。」
她頓了頓,神思飄遠:「皇上如今在前邊,大戰在即。後宮不穩,朝堂也會受到牽連。單貴人的父親可是單將軍的孫女。是朝中的元老之後啊。但願此事不要太過波及。」
秦七聽得她的吩咐急忙退了下去依吩咐行事。衛雲兮慢慢抿著清茶,過了一會,秦七又回來。
衛雲兮問道:「情形到底怎麼樣了?」
秦七低聲道:「宮正司仵作說,單貴人頭上被人用棍棒重擊,昏了過去然後跌入荷花池身死。」
衛雲兮倒吸一口冷氣:「看來當真是被人謀害的。」
秦七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不然單貴人花年綺貌怎麼可能就這麼輕生了呢?看來兇手一定十分熟悉越秀宮中的地形,一招得手后就逃了。」
衛雲兮心中突突,她不知怎麼的,看著單貴人的慘狀就想起自己那一次奮力失手殺了華氏的那一次。
「娘娘……」秦七看著她神色不對,連忙喚道。
衛雲兮回過神來,臉色蒼白,道:「本宮沒事。你繼續去查,有什麼消息就通知本宮。皇后處也要多盯著。本宮總覺得這事不簡單。」
她自從入了北漢皇宮中,一路深受皇寵,順風順水,又跳出妃嬪位份,是為衛國夫人。連皇后都不如她。難道說這次是隱藏在暗處對她不滿的人開始要發難了?
秦七心中一凜,忽地道:「娘娘,您可記得在南楚宗務府突然囚禁娘娘的事么?」
只不過是一個私通僧人的宮女,最後竟然扯到了她的頭上,把她這一國之後逼到了跪太廟的地步。衛雲兮緩緩點了點頭。可是那一次情勢錯綜複雜,蘇儀與蘇相國權勢太大,又懷了必殺她的決心,而衛家又是藏著驚天秘密……
前事之鑒,後事之師。
往事襲上心間,她許久才道:「退下去吧。務必自保,實在不成,不可讓這把火燒到露華宮中。」
「若是這把火有人執意要燒來呢?」秦七問道。
衛雲兮緩緩閉上眼,冷冷道:「棄車保帥。皇上不在宮中,本宮不能倒。」
「本宮還要等著皇上凱旋迴宮,等著……」她終是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她要等著南北一統,等著蕭世行歸來,也等著那個人。
皇后玉和大張旗鼓,把一干越秀宮中的妃嬪和宮女都投入了宮正司中接受宮正司的查問,到了最後除了伺候單貴人的貼身宮女外就只囚著淳于卿。這令宮中的人紛紛側目,誰都知道淳于卿位份不高但是可是淳于皇太后寄予很大希望的閨秀。要不然也不會在離宮之時把淳于卿托給衛雲兮。如今囚著淳于卿,這一出打的是淳于皇太后的臉還是代為執掌後宮衛雲兮的臉呢?
誰都不知道皇后盤算的是什麼心思,也不知道究竟她要做什麼。
衛雲兮聽得秦七的稟報,緊擰了眉心:「皇后查到了什麼?要這般把淳于小主囚在宮正司裡面不放?」
秦七低頭道:「好像是說查到了淳于小主那邊有一張紙條,是單貴人寫給淳于小主的。問了淳于小主的宮女,都說是在單貴人被害的那一日的寫的。」
衛雲兮秀眉越發緊了:「這事是不是真的?」
秦七看了衛雲兮一眼,道:「淳于小主說自己沒看見這張紙條。但是她底下的宮女的說辭卻不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頓時默默,也許這個關鍵就是在那一張紙條上。單貴人與淳于卿兩人勢同水火,怎麼可能就相約?這其中一定有詐。
「娘娘如今怎麼辦?」秦七問道。
衛雲兮沉吟一會:「本宮要去看看淳于小主。畢竟她要是出事了,太后回宮恐也對本宮會有不滿。」
她於是便向宮正司而去。宮正司的管事內侍見是她來不敢多加阻攔,很順利地便讓衛雲兮進去看望淳于小主。衛雲兮走到囚她的房間,略略掃了一眼,看出一切並未如自己想象的那麼凄涼,心中稍微放了心。
淳于卿見到了衛雲兮前來,如同將要溺斃的人看到了浮木,眼眶一紅,撲通一聲跪下,拽著衛雲兮的裙角:「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沒有害死單貴人!沒有啊!」
她哭得抽抽噎噎,衛雲兮輕聲一嘆,坐在一旁椅上,問道:「那你告訴本宮,那張紙條是怎麼回事?」
淳于卿立刻磕頭道:「不瞞娘娘,這紙條的確是單貴人託了宮女給臣妾的,但是臣妾討厭她,以為她是來示好,就沒理會。臣妾也不知道她真的去了那荷花池,還真的等了臣妾。」
她說著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幸好臣妾沒去,不然的話,恐怕臣妾也難逃毒手!」
衛雲兮心中一驚,不由看向秦七。直覺告訴她最後一句才是這場離奇刺殺的重點。試想想若是宮中一下子死了兩個宮妃,一個是淳于卿,一個是單貴人的話……
衛雲兮看著跪地的淳于卿,只覺得心底寒氣森森地冒了出來。她心中不祥的預感籠罩而來,凝聲對淳于卿鄭重道:「如今在宮正司中你千萬小心,本宮會儘快救你出去,那紙條的事你千萬要咬定什麼都不知道。那夜裡你也什麼地方沒去。你可明白?」
淳于卿看著衛雲兮臉色肅然,她再不曉事也知道自己如今危機四伏,連忙點頭。衛雲兮出了宮正司,看著外面燦爛的天光這才覺得吐出心口一股濁氣。
秦七對衛雲兮低聲道:「娘娘,看樣子這事都是沖著娘娘而去的。若不是淳于小主最後沒去,恐怕這事鬧得更大。」
衛雲兮扶著額頭,慢慢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但是死了個單貴人恐怕本宮也難逃其咎。」
她方說完話,就遠遠看著皇后玉和帶著一行宮人逶迤前來。她今日穿一件明紅綉金鳳鳳服,頭上金燦燦的鳳簪墜下的流蘇在臉龐邊搖曳,將她精緻的妝容也多襯出了幾分富貴威儀。她看見衛雲兮,眸中掠過隱隱的冷意,走到衛雲兮跟前站定,微微一笑:「衛國夫人來看望誰么?」
衛雲兮拜下,道:「回皇后的話,臣妾是去詢問淳于小主。」
皇后玉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原來衛國夫人如此關心宮中之事。」
衛雲兮道:「太后臨行之前命臣妾代掌後宮,所以不敢不上心。」
皇后玉和冷冷一笑,面上神色轉冷:「如今衛國夫人掌管後宮卻出了這等事,衛國夫人該如何向太後娘娘交代呢?」
衛雲兮面色不變,淡淡道:「這不勞皇後娘娘操心,臣妾自會去向太後娘娘謝罪。」
皇后玉和聞言面色一沉,眼眸越發冷地盯著面前波瀾不驚的衛雲兮。衛雲兮只是低頭並不吭聲,等著皇后玉和的繼續發難。
皇后玉和忽地一笑:「好吧,本宮就看著衛國夫人怎麼給太後娘娘交代吧。」
衛雲兮亦是低頭淡笑:「皇後娘娘還是趕緊查出誰才是真兇才是正理。若是皇后查不出來,臣妾只能越主代庖了。」她抬起頭來,意有所指地微笑道:「若是讓臣妾查,也許這件事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皇后被她眼眸中的冷意驚得眼中一縮。可立刻恢復鎮定,冷冷道:「這就不勞衛國夫人操心了。」
「如此甚好。」衛雲兮介面。
皇后看著她,終是恨恨地轉身走入了宮正司中。衛雲兮冷眼看著她離開,這才由秦七扶著緩緩地回了露華宮。
秦七邊皺眉道:「娘娘,看樣子皇後娘娘在步步緊逼娘娘交出手中執掌後宮之權呢!」
衛雲兮紅唇邊含著一絲冷笑:「是啊,她以為本宮就會退縮了。但是此時退了豈不是又回到了當初本宮入宮時的境地了嗎?」
她好不容易換來今日獨撐後宮的局面怎麼可能就因為單貴人的死而放棄呢?這件事,到底是她的阻路石,還是皇后玉和的踏板呢?她是該好好的籌謀籌謀了……
想著她抿了紅唇,向著露華宮快步而去。
單貴人的死令單老將軍悲憤莫名,帶著一乾親族子弟親自到了宮中向衛雲兮問責。過了兩日,淳于世族的也進宮面見皇后,言語中對衛雲兮頗有不滿。把一切的罪過都怪在了衛雲兮頭上。皇后從中充當和事老,諸多安撫,但是卻字字句句撇清自己的關係。內務府中也有隱隱有了動作,因之前衛雲兮之前奉行節儉,裁了不少多餘的用度,如今內務府要查這賬目,矛頭的指向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流言紛紛,眾人側目,衛雲兮卻巍然不動,穩坐露華宮,這一場鬧哄哄的陰謀在她看來不過是鬧劇而已。她要跟皇后比的,除了耐心還是耐心。
夜深人靜之時,整個皇宮中寂靜無聲。可露華宮中,唯有昏黃燈火明滅不定。衛雲兮一身重紫色宮裝未褪,只默然立在了窗邊,看著那一輪冷冷的秋月。手旁案邊是一幅幅凌亂的地圖,上面交錯橫畫,各種地名一一在地圖上勾了出來。已到了深秋,再過一段日子就要到了初冬,南楚雖比北漢冬天來得晚些,但是也是時間不多了。北漢因耗時一年多的舉國之戰,國庫早就開始捉襟見肘,南楚又因得各地的叛亂和飢荒開始民不聊生,流民四散。誰都耗不起,誰也不願意在最後時刻放棄最後的一搏。而冬季大雪來臨之際若是不決一死戰,兩國都將陷入無可挽回的絕境中。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看著案几上的張張地圖,秀眉深皺,終究是遠在千里消息不通,她再聰慧,記憶力再好,也畫不出兩軍陳兵布陣的地圖。她只能靠著少得可憐的消息加上自己的揣摩在紙上寫寫畫畫,卻看不清整個局勢,也不知道北漢和南到底誰更勝一籌。憂心在外,可是衛雲兮緊鎖的眉間,似乎忘了自己身在宮中亦是處處不易。
殿門處有身影一閃,秦七悄無聲息地走來,躬身道:「娘娘,有動靜了。」
衛雲兮美眸中一閃:「當真看明白了?」
「是的。」秦七篤定道:「就在今夜,皇後娘娘已準備在深夜刑訊淳于小主了。到時候奴婢怕淳于小主捱不過就胡亂招供了。娘娘打算如何做?」
衛雲兮秀眉一擰:「她竟如此按耐不住?」
秦七眉頭深皺:「她見娘娘安然不動,自然是要做點事的。」
衛雲兮紅唇邊溢出冷笑,轉身拿起一旁的玄色披風,密密地把自己包裹,戴上風帽,淡淡道:「既然來了,就依計行事。」
秦七見她竟然要親自前去,不禁上前阻攔道:「娘娘,您千金之軀,萬一傷到了娘娘就不值得了。娘娘還是在宮中等著消息,奴婢會把這件事處置乾淨的。」
衛雲兮系好披風的帶子,舉步就往宮外走去,微涼的秋風中傳來她清冷的話語:「本宮在的話,這一場戲更加真實。」
她說著當先一人沒入了黑暗中。秦七見狀不由跺了跺腳,也跟上了前去。
宮正司中的天牢中,不知有什麼人在夜間哭泣,哀哀的聲音猶如從地底而出的鬼哭。淳于卿捂著耳朵,在堅硬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在這個鬼地方,她日日夜夜都幾乎要崩潰,這裡沒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無盡的盤問和羞辱。即使她是宮妃更是淳于家的千金,但是在這裡她什麼也不是。
她開始沉入睡眠中,迷迷糊糊的中,似乎耳邊聽到一聲「咔噠」聲,有冷風吹了進來。她不安地縮了縮脖子。忽地,有一聲很輕的腳步聲傳來,在她混沌的腦海中,這一聲彷彿從很遠的地方而來,那麼飄忽不定。
是誰呢?天還沒亮怎麼會有人再來盤問她?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眼前有一塊巨大的黑影投下。
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尖叫一聲「啊——」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狠狠落下……
「撲通!」一聲悶響,那匕首終究沒有落下來。那人緩緩倒地,背上插著另一把沒入的背心的匕首。
淳于卿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往床邊縮去。她捂住嘴,劇烈的驚喘被她堵在了喉間。她定定看著面前那一位比她臉色還煞白的女人,軟軟地扶著一旁的桌上。
半晌,淳于卿「哇「地一聲大哭,飛快撲向那扶著桌案的女子,哭道:「娘娘,救命啊!他們要殺臣妾滅口!娘娘!」
在房中昏黃的微光下,那女子緩緩抬起臉來,她的面色若深夜中從地底而出的女鬼,美而妖異。正是深夜而出的衛雲兮。她丟掉手中的匕首,癱軟坐在椅上,怔怔道:「本宮竟然殺人了!怎麼辦?!」
她扶起淳于卿,眼底皆是驚恐:「淳于小主,本宮知道今夜有人要來殺你,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幸好還未來晚,可是……可是本宮殺了人……這……」
她六神無主,淳于卿雖方方逃過一劫,但是在哭后終於勉強找到一點點神智,她哭道:「娘娘,他們要陷害臣妾!這人是來殺臣妾的!」
衛雲兮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是誰要這樣置你死地呢?」
淳于卿茫然搖了搖頭,衛雲兮又問:「你好好想想,不然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今日逃過一死,明日難保不會再落入死地。而到那一日本宮不知還沒有能力保你了!」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一絲誘勸。
淳于卿看著地上那一動不動的刺客,打了個寒顫,半晌她眼中一亮,急急拉著衛雲兮的手:「娘娘!臣妾想到了!是皇后!是皇后!她……她這幾日一直明地暗地讓臣妾把娘娘拖了進來!是她!是她見臣妾不從,所以才會發了狠心要把臣妾滅口!」
衛雲兮面色一凝,手猛地握緊淳于卿的手,怒道:「竟然是她!」
淳于卿飛快點了點頭。她不是傻子,這借刀殺人的招數她識得破的!若不是皇后要嫁禍衛雲兮,怎麼可能動不動就來宮正司誘勸她招認她是受了衛雲兮的指使殺了那單貴人呢?!
這是一場陰謀!徹徹底底的陰謀!她越想心中越恨。不禁咬得銀牙咯咯作響。
衛雲兮嘆了一口氣,灰心道:「那如此棘手了,本宮哪是皇后的對手?雖然太后讓本宮代掌後宮,但如今出了單貴人這件事,遲早被皇后綁了起來!」
淳于卿一聽又絕望地哭了起來:「娘娘,那怎麼辦呢?娘娘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不想死,不想死啊……」
衛雲兮秀眉緊鎖,半晌才咬牙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淳于卿一聽有了生機,急忙問道。
衛雲兮看定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請太後為你洗刷冤屈!」
淳于卿眼中一亮,但是片刻又絕望:「可是臣妾出不了宮啊!」
衛雲兮扶起她來,美眸中皆是誠摯:「放心,本宮送你出宮!你趕緊出宮去西山的覺明寺中去找太后,如今只有太后才可以庇護你!」
淳于卿心中頓時豁然開朗,連連磕頭:「多謝娘娘庇護之恩!」
衛雲兮踢了踢腳下的屍體,對淳于卿道:「但是你去找太後娘娘也要有真憑實據,你且搜搜看這個刺客身上有沒有可以揭發皇后殺人滅口罪名的證據!」
淳于卿看著地上的屍體只覺得噁心寒顫,她躊躇半晌,這才一咬牙在刺客身上摸索。過了一會,她果然摸到了一塊腰牌,拿上來一看竟是寫著中宮的字樣。
「娘娘,找到了!」她高興地道。
衛雲兮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噤聲。她飛快地道:「本宮來之時已買通了宮正司的上下,你趕緊出宮去西山找太後娘娘主持公道。切記!」
淳于卿急忙點頭,衛雲兮喚來守在外面的內侍,帶著淳于卿出了宮正司的天牢。等著淳于卿驚慌的身影消失,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地上的屍體道:「起來吧,她走了。」
地上的「屍體」忽地一動,跳了起來。笑咪咪地摘掉臉上的面巾,三下兩下除去身上的黑色衣服露出內侍的衣服,拔下背上可伸縮的匕首。正是秦七。
他忍俊不住:「娘娘,這淳于小主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奴婢是假扮的。」
淳于卿在他身上摸索腰牌的時候竟沒有發現他還有心跳熱氣。總算是瞞天過海了騙倒了她!
衛雲兮一笑:「她身在深閨從未見過死人,更未落入這種危險的境地,驚慌之下自然什麼都肯聽本宮的話。」
秦七看了看屋外空無一人,對衛雲兮道:「娘娘,回宮吧。這戲已經演足了,不怕淳于小主不去太後娘娘那邊重重告皇后一狀。等太後娘娘回宮,第一個要治的就是皇后了!」
衛雲兮點了點頭:「總算是搶先一步了,今夜的戲夠皇後頭疼不久了。」她說著披上玄黑披風,悄悄地順著來路走了。
第二日,衛雲兮起身梳洗就聽見殿門處傳來一陣喧嘩。她微微皺了秀眉,正要喚來宮女問話就聽見陳福冷冷的聲音:「回皇後娘娘的話,我家娘娘正在梳妝,妝容不整,不敢在皇後娘娘跟前失儀。」
皇后玉和的聲音緊隨而至,怒道:「本宮要讓她來見!她推三阻四的做什麼?難不成是心虛了不成?!」
衛雲兮聽到這裡已知皇后玉和要來做什麼。她冷冷把手邊的珠花丟在妝匣中,披了一件外衫就走了出去。
皇后冷不丁見衛雲兮披髮前來,怔了怔,隨即劈頭就怒道:「衛雲兮,你乾的好事!昨夜是不是你放了淳于卿?!」
衛雲兮施了一禮才道:「臣妾不明白皇後娘娘說的是什麼。臣妾惶恐。」
皇后玉和看著她平靜的面容,只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衛雲兮抬起頭來,美眸中流露淡淡的惋惜:「臣妾聽皇後娘娘的口氣,似乎淳于小主跑了?可是宮正司天牢森嚴又是皇後娘娘在旁督著這事,怎麼會跑了呢?也許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皇后玉和只氣的手都發抖,她上前一步指著衛雲兮,一字一頓地道:「淳于卿怎麼跑的你應該比本宮還清楚!能在後宮中不知不覺放走一個人,除了你衛雲兮還有誰?你別以為仗著皇上的盛寵你就可以隻手遮天了!衛雲兮,本宮告訴你這事還沒完呢,你等著瞧!」
她說完怒而轉身就要離開露華宮。
衛雲兮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皇後娘娘教訓得極是。這事還未完呢,跑了一個淳于卿,這案子還沒了結呢。皇後娘娘想著怎麼給單貴人家和淳于家交代吧。臣妾愚鈍,這事實在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