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若是如此,那就得從其他府城縣鎮著手,要是在京城裡透露出風聲,恐怕會引起關注。」瀲艷隨即接了口,垂睫思索了會便問:「二爺,三爺,一般像這種補給增援,都是由朝中哪個部門打理的?」

「一般是戶部,但偶爾皇上會指派勛貴子弟處理。」

「所以上房裡的那些戶部官員全都不是好東西……」她狀似喃喃自語,抬眼時,眸色冷厲。「二爺和三爺不覺得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嗎?」

她是不知道戶部到底是擁了哪一派,但他們與其他皇子狼狽為奸,有了第一步,肯定還有第二步。

「瀲艷,他們是官,咱們哪有法子治他們?」李叔昂被她冷冷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

「民不與官斗,咱們當然不能和他們正面對決,不過設下停損點,是買賣交易的基本觀念。」

「……瀲艷,你有時說的話,我真的不太懂。」李叔昂真的很懊惱,不願被人鄙夷,顯得自己太愚蠢,可問題是他真的聽不懂。

「二爺,我的意思是說,我相信這場戰役一定會贏,所以咱們就算找不到他們故意短缺軍糧的證據,也可以巧立一些罪名,待哪天皇上欲查軍糧問題時,哪怕查不到,也要讓他們使不了亂,再從背後狠狠地捅他們一刀。」

「好比說怎麼做?」李叔昂問得小心翼翼。

「好比請他們進四季坊,供他們豪賭一場,我再從中得到戶部幾人的簽名,假造成四季坊的借條,二爺認為如何呢?」瀲艷笑咪咪地道。「戶部經手的是銀兩,幾張借條難道皇上不會起疑?要不咱們也可以看準時機直接交給宋大人。」

李叔昂暗暗吸了口氣,怎麼也沒想到坑人還有這一招,好陰險、好卑鄙……好棒!「就這麼著!」毫不猶豫的,他一口答應。「不過先說好,我對你很好喔,你千萬別把這些什麼招數的用在我身上。」

「二爺待我這般好,我怎會對付二爺?除非二爺傷了多聞。」瀲艷笑眯眼道。

「我怎會?」

「既然給了二爺好主意,不知道二爺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幫你把應多聞找來?」

瀲艷點著頭。「正是,請幫我將他找來,務必在他出征之前。」她想見他,不管怎樣,非見不可。

其實,不該再見的,可是他將要去的是戰場,那是活生生的戰場,她想要好好地看看他,看看他就好。

眼看著朝廷增援的消息已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遍,五軍營開始彙整名單,明日就要點兵授令,卻還是不見應多聞到來,於是瀲艷撂了狠話。

「二爺,煩請你差人跟應多聞說一聲,今日戌時之前,他要是不到,我會想盡法子夜闖五軍營。」他最看重的是她的聲譽了,所以她再跟他賭一把,他要是真不肯來,她會直接殺去五軍營。

李叔昂摸摸鼻子,找了燕回傳話。

晌午之前,燕回就捎來應多聞的口信,說今日拔營整頓,最快只能趕在亥時。

瀲艷垂著眼,思索著話中可信度有多少。「二爺,照雲樓距離五軍營有多遠?明日點兵授令又是在何處?」

「五軍營是在京城東北,方巧是咱們的對角點上,馬車半個時辰就到得了,可問題是百總領兵操演通常都在北屯,從這兒到北屯約莫兩個時辰,明兒個點兵應該是在泰宣門,約莫兩刻鐘就能到,不過似乎是寅正點兵。」李叔昂幾乎是知無不答了,就只為讓她寬心。

瀲艷輕點著頭,又道:「可以將燕大哥借給我嗎?要是多聞沒來,我想請他帶我過去。」

「你認為他不會來?」

「……我不知道。」她沒有把握,很多事情都可以經過精細的計算和推斷,但是她算不了他的心。

掌燈之後,她就在財窩擺了一桌餞別宴席,她獨自一人坐在房內等候。她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她只知道非常難熬,只能看著桌上的燭淚滑落,直到燭心火光快要熄滅,門外突地傳來敲門聲。

「抱歉,來遲了。」

她驀地一頓,僅一瞬間,雙眼便酸澀得蓄滿淚水。

到底有多久沒聽見他的聲音……久到她已經忘了他的聲音,可當他一開口,她便知道是他。

她移動著僵硬的身子開了門,就見他一身天青藍錦袍,腰束革帶,腰似乎又更瘦了些,抬眼就見他也正看著自己,黑眸深邃熠亮。

「……黑了,也瘦了。」半晌,她才強迫自己勾唇笑著。

「操兵演練,吃緊了點。」

「進來吧,我擺了一桌菜給你餞別。」她伸手要拉他,他卻負手在後。

「不了,寅正要點兵,我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你有話想跟我說,就在這兒說吧。」應多聞說著,看向門邊上,沒瞧見香兒,也不見其他丫鬟,他乾脆停在門前,怎麼也無法再踏進一步。

「進來再說,財窩這裡沒半個人,你不用擔心壞我清譽,更何況我哪有什麼清譽給人壞著呢?」她自嘲的哼笑著。

「別這麼說。」應多聞微皺起眉,瞧她眼下浮現黑影,臉頰削瘦了,衣衫鬆了……李叔昂不是待她極好嗎?他不過是這兩個多月無暇前來,怎麼就見她痩了。

「還是瀲艷身分卑微,已沒有資格和大人同坐一席?」

「你在胡扯什麼?」他低斥著。

「那為何不願進來?我只是想見你,你怎麼就不肯成全我?」好吧,是她任性,是她趕他走,要他去試武舉恩科也狠心沒送行,如今又強求相見,確實是她自私,可是她人生難得任性幾次,寬待她一次都不成嗎?

應多聞直視著她半晌,抿緊了唇,踏進了她的房。

【第十一章悔教郎君考狀元】

房內小桌上,擺滿了各色佳肴和一壺茶,兩人相對而坐,應多聞吃著菜,說起近來發生的大小事。

「七王爺待我極好,對我頗為看重,這次支援西北也任命我為副將,只是不知道怎地,他近來有些古怪,不言不語不笑,像是變了個人。」應多聞說著,目光直落在碗里,聽不到瀲艷的應答,微抬眼,就見她菜色未動,只是不住地盯著自己。

她的目光依舊那般赤裸,噙滿思念,教他唇角動了動,半晌才問:「李二爺待你好嗎?」

「嗯。」她輕點著頭。

「那就好。」他撥了撥碗里的菜色,一點食慾皆無,突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瀲艷像是猛地驚醒,起身道:「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應多聞見她開了房裡的紫檀櫃,從裡頭取出一個包袱,她擱在圓桌上攤開,取出一件玄色綉銀邊的錦袍。

「這袍子是我給你做的,可是是之前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脫下衣衫,我給你換上試穿。」他考恩科之前就做好的袍子,一直沒機會交給他,也認為不該給他,那像是給了他盼頭,可是她現在就是想給,就盼穿著她手縫袍子的他,可以平安歸來。

「不妥。」他啞聲說著。

「哪來的不妥?新做的袍子不試穿,怎知道合不合適?」

「可是……已經子末了,我必須趕緊回去了,再者,你……不該為我做衣衫。」

瀲艷直瞪著他,突地笑嘆了聲。「也是,大人已有功名,怎能收花娘的贈物?就算要衣衫,大人改日成親后,也有夫人為大人縫製,是我臉皮太厚了,讓大人為難,我深感愧疚。」

「你在胡說什麼。」應多聞皺擰著眉頭。

「不是嗎?你是瞧輕我了吧,打進門到現在,你喚過我的名字嗎,你正眼看我了嗎?」

他一直低著頭,顧左右而言他,她只能抓緊時間多看他幾眼。

「瀲艷……」

她眸底蓄著淚。「既然你肯喚我的名,就讓我為你更衣,讓我瞧瞧合不合適。」

應多聞握了握拳,卻沒再多說什麼。

瀲艷強忍住眸底的淚,動手開始解著他袍子的繫繩,卻見裡頭連中衣都沒穿上,露出他刀鑿似的體魄,她讓他微彎下腰,替他穿上了親手制的袍子,卻見袍子寬大了些。「……我沒做過衣衫,還是香兒教我的呢,結果……還是沒做好。」

「是我瘦了。」他啞聲喃道,見她抓著襟口,他不禁道:「急著出門,沐浴后連中衣也沒穿上,你鬆開吧,我自個兒系。」

「傷痕……」她低喃著,看著他胸膛上的刀痕,再拉開衣袍,瞧見當年他為救她而被傷的疤痕。「你身上都是傷痕,」她突然緊皺著眉頭,噙著哭音喊道:「我為什麼要你去考武狀元?早知如此,我絕不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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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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