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這小子沉著臉做什麼?」秦文略用力地往他的肩頭一拍。
應多聞緩緩抬眼,起身施禮。「王爺。」
「用膳時不用膳,你在發什麼楞?」秦文略拉過椅子坐在他面前,看著他壓根沒動的膳食。
「沒什麼食慾。」
「軍伙差嗎?」他看起來菜色還可以啊。在五軍營里,吃穿用度都簡單,要是移汛時,能啃的只有乾糧,睡的是大地。
「不差,是下官的問題。」
「說來聽聽。」
應多聞用筷子撥著飯菜,瞅著秦文略的笑臉,轉移話題道:「王爺近來春風得意。」
「本王春風得意成了你的問題不成?」秦文略笑啐了聲。
「有好事?」
秦文略笑眯了眼。「本王的侍妾有喜了。」
「可是,王爺正妃未迎,這……」
「迂腐,何時你也和那些禮部的老學究同出一氣了?」
「也是,自個兒挑選的才是真正喜愛的。」他知道王爺已經迎了兩名側妃,但唯有那名侍妾才是他心尖上的寶。「恭喜王爺了。」
秦文略聽出了他的話意,笑問:「怎了,你有喜歡的姑娘了?」
應多聞不禁苦笑。「她已是別人的妾。」
秦文略揚起濃眉,想了下,道:「秋狩后,本王請你喝酒,大醉一場。」
「多謝王爺。」應多聞輕笑著,目光落在秦文略在桌上輕點的指,不禁脫口問:「王爺,宮中穴術會外傳嗎?」
「好端端的怎會問起這個?」
「隨口問問罷了,以往我爹曾請了宮中軍頭當我的武師傅,曾聽武師傅提起過,那時想學,可武師傅說穴術只傳皇族。」
「你的武師傅說的沒錯,穴術不外傳,唯有皇族代代相傳,但能學會的皇族也不多,好比本王幾個兄弟里,就只有本王學得起學得精。」
「有可能傳給公主嗎?」
秦文略不禁失笑。「此門武學怎會傳給女子?」
「說的也是。」所以……瀲艷的穴術到底是上哪學的?
正忖著,秦文略突地伸手連拍他左手臂數下,驀地朝他腋下一點,他的左手瞬間酸麻無力,癱在桌面上,他傻了眼,費儘力氣還是動彈不得。
等秦文略又朝同一處點了下,氣流瞬時逆沖而上,整個左手臂氣血通暢得不可思議。
「聽說穴術不只是門武技,也是門醫術,可惜傳至宮中后,只學武技不曉醫術,但通常如此點過再解,氣血通暢,運行自如,對武藝也是有所幫助。」秦文略瞧他一臉不可思議,不禁低聲笑著。「不過,本王是不會教你的,除非哪天你成了本王的女婿,本王再考慮考慮。」
應多聞不禁失笑。王爺女婿……別說年歲差距,他根本是無福消受。
照雲樓一間典雅的上房裡,瀲艷婷裊起身,朝戶部尚書福了福身便轉身離開,撩起裙擺直往外而去,一見香兒,便問:「二爺呢?」
「我剛才瞧他和三爺往柳園去了,小姐要找二爺?」
瀲艷點了點頭,拐了個方向,直朝柳園而去。照雲樓本就是座豪奢大宅,宅子里林園造景就有十幾處,李叔昂偏愛柳園,只因柳園和她的財窩只相隔一道圍牆,他找她聊帳本較近,所以他乾脆把帳房設在柳園。
一進柳園的帳房,果真瞧見李叔昂和李若凡正看著牙行的帳本。
「二爺、三爺。」
「怎麼來了?」李叔昂托著腮問著。
「我聽戶部的人說,西北要增援,是真的嗎?」瀲艷快步走到案邊,急得連聲問:「聽說皇上屬意讓七王爺帶兵,是真的嗎?」
李叔昂撓了撓鼻子,硬著頭皮道:「是這樣子沒錯,約莫會是在下月初出發吧,如今押糧官已經先押軍需前往,七王爺會彙集各衛所和五軍營的兵馬,前往西北支援。」
「多聞是五軍營百總,他也會去嗎?」雖說自從他拿下武狀元之後,他就再也不曾踏進照雲樓,但關於他的消息,總有二爺替她打探。
「當然,他是七王爺的副將,當然得去,而且應該是前鋒。」李若凡面無表情地道,招致李叔昂的一記白眼。
李叔昂趕忙安撫她,「雖然是這樣沒錯,但你不要擔心,畢竟只是支援,上不上戰場也不知道,再者西北是三爺的親大哥鎮守著,該是不成問題。」
「他要是沒事的話,會連發八百加急的軍情報?!」李若凡惱聲反駁道。「我大哥那個人死腦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已經迫在眉睫,他不會一再回報,而京城距離西北有兩千里遠,軍情報送回京中,日夜不休再快也要七八天,前兩天到的軍情報已稟明西北大鎮失守,那裡是東秦與西戎的交界關口,一旦失守會是什麼樣子,還需要我說嗎?」
瀲艷聽得臉色慘白。上個月秋狩,二王爺遭箭傷,皇上嚴查,負責戒備的五軍營就挨了罰,如今確認西北有戰事……他要是前去,又是前鋒軍……他還有機會回京嗎?
東秦王朝看似繁華,實則國情危亂,皇子鬩牆的戲碼已經浮出檯面,二王爺中箭落馬,就怕下一個炮口是對準了七王爺,可偏偏多聞是跟在七王爺身邊!
「你就非得這般唯恐天下不亂嗎,李若凡!」李叔昂不爽地罵道。知不知道他很於心不忍,他已經夠心疼瀲艷的處境,若凡偏是每句話都要往她的心窩刺。
李若凡瞪著他,還沒開口,瀲艷已經鎮定下來,腦筋動得很快的出聲緩頰,「兩位爺別惱了,聽我說,咱們現在得想想法子才好。」見兩人靜了下來,她才又道:「二王爺上個月中箭落馬,可見這場奪位之戰已經吹響號角,如今皇上要七王爺前往西北支援,那麼除去七王爺必定是眾皇子的一致目的,所以咱們要想的是……補足所有軍需。」
瀲艷話落,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她,李叔昂更是錯愕得快掉了下巴。「你……怎會有如此想法?」
「二爺,上個月二王爺秋狩受傷就已經透出不尋常,尤其皇上差人徹查至今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瀲艷神色嚴肅地道:「二王爺是皇后所出,最可能的儲君人選,豈可能一點動靜皆無?後來聽說去年二王爺經手鹽道遭底下的人收賄牽連,惹得皇上不悅,若我是二王爺,假藉中箭落馬引來皇上注意關愛,再影射他人痛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
這下子,連李若凡都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大膽的假設。
「京城裡的皇子,沒有建樹的八王爺和九皇子就不說了,而皇后所出的二王爺,獰貴妃所出的四王爺,這兩位王爺的身分最尊貴,可在坊間卻沒什麼聲望,反倒是德妃所出的六王爺領有賢名,而淑妃所出的七王爺更在兩年前前往北卑城平定了部落戰亂,掌了五軍營,如今七王爺無疑成為箭靶,因為他掌了兵權,他領有戰功還求過恩典,必定成為其他皇子的眼中釘。
「所以此行前往西北支援,如果我是其他皇子,我會讓他回不了京,而最容易的做法便是讓他斷糧無援,絲毫不需費一兵一卒,因此即使已有押糧官押糧前去,我認為咱們還是得想辦法讓七王爺注意糧馬一事。」
照雲樓雖說開張的時間不長,但上門的全都是達官貴人、王公貴族,對於朝堂上甚至是坊間的小道消息,她可聽多了且仔細記於心上,因為她必須注意著朝中的動向,確定慶遠侯府的動靜是否會與奪位之爭有關連,舉凡只要可能影響應多聞的,她全都不放過。
李家這對錶兄弟聽到下巴都快掉了,不敢相信她一個女流之輩光是待在照雲樓里,就能將朝中奪位之爭看得如此詳細,甚至分析得鞭辟入裡。
半晌,李叔昂才回過神,指了指案上的帳本。「你三爺也正在擔心這一點,所以他想從牙行里想辦法調些可以運用的軍需。」李叔昂捧著發痛的頭。「可咱們無法得知究竟還欠缺了什麼。」
「當然是糧馬軍械。」李若凡和瀲艷不約而同地開口。
李叔昂瞪去,「當然是糧馬軍械,可問題是咱們無法將糧馬軍械送往西北,你們要知道,戰亂之際,馬匹就是管製品,牙行不能插手買賣,軍械就根本不用說了。」說那什麼蠢話,他會不知道嗎?「我說的是,咱們能使得上力的,有法子運送的。」
李若凡沉吟了下,「那就只剩下衣著和口糧,快入冬了,總不能讓邊防兵將吃不飽穿不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