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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沙羅和櫻井流人在不同的學校上學,交往之後也只有上下學的時候才能見面。每天早上,她都能看到流人提著書包在門口等她,見到她來,就接過她的書包背在肩上,和她一起朝學校走去。下午放學之後,他又會在校門口等她。流人是很受女生歡迎的男生,每次她結束社團活動,都會看到他周圍圍著一圈女孩子。每到那時,她就會一語不發的走過去,緊緊抱住流人的手臂,像是小動物宣誓主權一般。
這幅場景被阿律撞見了幾次。某天,阿律和她一起在天台吃便當的時候,忍不住問她「真的沒問題嗎?」
「什麼?」沙羅放下果汁,奇怪的看向他。
阿律全名飯島律,和天外沙羅也算青梅竹馬。他的外祖父飯島蝸牛是一位幻想小說家,專寫一些妖怪故事,自幼在澱山的山村長大,而天外家又是當地的大地主,因而二者之間也算有些交情。
天外沙羅七歲被送回天外家的時候,曾經引起許多騷動,再加上她總說「房間里有個人」「那邊的老奶奶是誰」「叔叔你怎麼背著個姐姐」之類的話,她外祖母就請來了少年時同樣被傳言「看得到妖魔」的飯島蝸牛來看看情況。
天外沙羅與飯島律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因為年紀相仿,從小學到國中都在同一所學校,兩人不僅是青梅竹馬,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我是說,那個男生看起來很不可靠的樣子,沙羅你和他交往真的沒問題嗎?」飯島律一邊咬著土豆餅一邊問,「我已經從我們班好幾個女生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了。」
「……」
沙羅沉默著用筷子戳戳便當盒裡的飯糰。
阿律的擔心她不是不能理解。流人在對女孩子的態度上,實在有些輕浮了。他對每個女孩子都很好,所以,很容易讓她們誤會吧。
不。
她心裡很明白,那也許不只是誤會。
只是……
「我想相信他。」沙羅垂下眼帘,「流人君是個好人,所以,我想相信他。」
想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想相信他不會讓她傷心。
愛情的羽翼能蒙住最睿智的雙眼,更何況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
「這樣啊。」飯島律雖還是很擔心,但也不好多說,只好轉移了話題,「說來,你記得我們班的雨宮螢嗎?」
「雨宮……螢?」天外沙羅思考片刻后想起來了,「是雨宮家的『小公主』啊。」
聽見那個綽號,飯島律一時不知該從哪裡吐槽好:「你居然也會聽女生八卦么,連這個都記得……算了重點不在那。」
他頓了頓。
「雨宮同學的父親和姑姑先後出事的事情,你還記得吧?聽說她母親在她小學的時候就因病過世了。她現在沒有其他的親戚,只有她姑夫是她的監護人。」
天外沙羅抬起眼來:「怎麼了嗎?」
飯島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最近,雨宮同學很不對勁。」
……
放學回家的路上,天外沙羅和櫻井流人說了這件事。
「聽說她最近常常請假,還是斷斷續續連著好幾天都不來上課的那種。就算來上課,精神狀態也非常糟糕。阿律說,只是短短兩個月而已,她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
櫻井流人問道:「是因為父母過世,對她打擊太大了嗎?」
「根據從老師那打聽來的消息,替她請假的男人是那麼說的。但是,還有個地方很不對勁——雨宮同學不吃午飯。」
流人的腳步一頓:「不吃午飯?是因為不能吃還是……」
「不知道,國一剛開始的時候還是能正常吃飯的。經常和幾個好朋友一起吃學校的營養午餐,啊,好像也會從家裡帶便當什麼的。但是最近兩個月,不要說便當了,連營養午餐也不吃了。偶爾吃點東西也會露出很驚恐的眼神……阿律跟我說,他注意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天外沙羅的聲音停了停。
「雨宮同學每次請假,好像都是她在學校里吃了東西的第二天。」
流人沉思道:「那還真是很不對勁啊。」
「我想拜託警.察調查看看。」天外沙羅將長發捋到耳後,「希望是我和阿律想太多了。」
「我倒覺得你們不是想太多了。」櫻井流人笑著攬上她的肩,「我陪你一起去吧?多個人也安全一點。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能打的。到時候我會保護沙羅,為沙羅而死也沒關係喲~」
「謝謝,流人君。」沙羅將頭靠在他肩上,微微笑著說,「不過,不用了。我會保護流人君的。」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櫻井流人的動作頓了頓,而後才笑著說「這樣啊,那就拜託沙羅了。」
如果天外沙羅這時候抬起頭來的話,就能看到,櫻井流人俊美的臉上,分明噙著一絲苦笑。
兩人一起到了新宿警.察署,在署長下田波奈夫的指示下,兩位年輕警.官接下這個案件,其中一位就是那天盤問沙羅的警.官飯田響也。他們原本想將兩名國中生打發回家,但天外沙羅堅決不肯。在兩方就要爭執起來之時,櫻井流人摁住沙羅的肩膀,笑眯眯地提出異議:
「你們沒有搜查令吧?貿然前去,對方不讓你們進門,你們也沒有辦法吧。而且警察來訪會驚動對方,萬一將雨宮同學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呢。」
飯田響也打斷了另一個警.官想要勸阻的話。
「確實。同學拜訪是更好的突破方式。」他看著兩人,「那就跟過來吧。一會兒我們在車裡監聽,由你們兩個去拜訪。」
「響也!」旁邊的警.官一臉不贊同,「他們只是兩個孩子!」
「那又如何。」飯田響也笑了一下,冰一樣冷冽的笑容,「孩子也有孩子的用場。」
「別把孩子扯到這種事情里來啊!」
「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不是嗎?」
「……」
另一位警官啞口無言,飯田響也率先向外走去,顯然不打算和搭檔多廢話。
他一邊走一邊問沙羅:「你那個同學今天也沒來嗎?」
沙羅點點頭:「這是第三天了。」
「這樣。」飯田響也頷首,「那可能有點麻煩了。」
沙羅沉默不語,她也不對雨宮螢的狀況抱有什麼樂觀想法。
至於原因——
天外沙羅默不作聲地望了一眼身邊的少女。
少女穿著黑色的老式水手服,飄浮在半空中,對她綻開一個微笑。
……
……
……
飯島律是因為注意到雨宮螢的異常,才特地向自己提起她嗎?
當然不是。
無論是飯島律還是天外沙羅,都是這個班級的邊緣人士,他們沒有別的朋友,也不與別人共進午餐,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班裡有誰沒有吃午飯。事實上,飯島律姑且不提,天外沙羅連雨宮螢是誰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將雨宮螢的種種異常告知他們的,是這個自稱「九條夏夜乃」的幽靈。
據她自己說,她是這間學校的地縛靈,因為很喜歡溫柔可愛的雨宮螢的緣故,所以一直都注視著她。見到雨宮螢最近的情況十分心焦,於是到處尋找能幫到她的人。非常偶然的,讓她發現了飯島律可以看見妖怪和鬼魂的事。
是的,就像他外祖父飯島蝸牛一樣,飯島律也看得到妖魔。他能與天外沙羅做這麼多年好朋友,就是因為他們是【同類】。
一樣能看到不為常人所見之物,一樣注視著幽冥與黑暗,一樣在與旁人格格不入的異常之中長大。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天外沙羅在看得見妖魔之外,還看得見能帶來毀滅的「線」。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吧,那個時候,臨死的飯島蝸牛才會摸著她的頭,用那種愧疚與安心混合的神情對她說,「律就拜託你了。」
言歸正傳。
被名為「九條夏夜乃」的幽靈纏得沒有辦法,飯島律只好來拜託天外沙羅,雖然他的本意是一起調查,但在聽這一人一鬼說完之後,沙羅毫不猶豫將飯島律三振出局。
「阿律太沒用了。」她毫不猶豫的說道,「所以阿律不許摻合進來。」
飯島律被打擊得一陣搖晃:「……不,怎麼說我也是男人……」
天外沙羅上下打量他一番,搖搖頭:「沒用的男人。」
「……你再這樣下去很容易失去我,沙羅。」
「阿律很沒用。」她又重複了一遍,在飯島律暴起之前話鋒一轉,「萬一你受傷了怎麼辦?」
「……」飯島律沉默下來。
「所以,交給我吧。」沙羅微笑著說,「我和沒用的阿律不一樣,我能解決掉的。」
「雖然很感動於你的友情。但是沙羅——」飯島律嘴角抽搐,「你再說我沒用我要生氣了。」
……
……
……
飯田響也和他的搭檔將那輛外出用車開出車庫時,在櫻井流人沒注意到的地方,天外沙羅用那雙漆黑的眼瞳靜靜注視著九條夏夜乃。
一直帶著黑貓一樣的微笑的少女站直身體,深深向她鞠了一躬。
「那孩子就麻煩你了。」
她的聲音低沉。報出一串地址。天外沙羅在腦內市區地圖回憶了一下,那應該是位於某個富人區的豪宅。
「她現在就在這裡。」
九條夏夜乃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