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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朝她衝來,手中的凶刃閃著冰冷的光輝。
被發現了!被發現了!殺了她!殺了她就沒人能從他身邊再·度奪走夏夜乃!
他在心中如此嘶吼著。
少女微微彎下腰,那是一個蓄勢待發的動作,右手緊握著濕熱的刀柄。
首先,切開刀身上的「線」吧,然後,將這柄刀刺進他咽喉上的「點」。雖然不知道成功躲過那一刀的可能性有多少,但只要讓她刺進那黑紅的「線」與「點」,就是她贏。
沙羅如此冷靜的想道。
千鈞一髮的瞬間,一聲巨響打斷這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唔……啊……」
男人帶著驚訝的表情倒下。
到底發生什麼了?他不明白。
但是,有一件事,他卻清晰的感受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就是炸裂一般爆發開來的痛楚。
男人栽倒在地,抱著自己的腿,發出不成人聲的嚎叫。
小刀掉落在一旁,鮮血從他膝蓋處源源不斷地湧出,不多時便積聚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在他身後,方才一槍打碎他膝蓋的飯田響也警官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走到匍匐在地的男人身旁,一腳踢開他身邊的小刀,從口袋裡拿出一副警.用.手.銬,俯身銬在他雙腕上。
「雨宮集團董事長黑崎保,不,或許該叫你『國枝蒼』吧。」
聽到那個名字,男人用惡狼一般的眼神狠狠瞪著飯田響也,然而年輕的警.官卻絲毫不為所動。以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語調繼續說了下去。
「貴社前任董事長雨宮高志先生去世之時,我便開始懷疑其中是否另有隱情,後來他的妹妹雨宮玲子女士意外墜海身亡,我便將懷疑目標鎖定在你身上。經過長期調查之後,我發現,你與雨宮高志先生的妻子雨宮夏夜乃女士曾經是戀人關係。」
「不要叫她雨宮夏夜乃!!!」似乎是被這個姓氏激怒了,男人劇烈掙紮起來,「該死的雨宮!是他從我身邊奪走了夏夜乃!夏夜乃是我的!我的!!!」
「很遺憾,不管你怎麼說,雨宮夏夜乃女士仍舊是拋棄了你,選擇嫁給雨宮高志先生。你為此出走異國,並且在國外從事過不少違法活動,最後以『黑崎保』這個名字回到日本,娶了雨宮高志先生的妹妹,並通過這樁婚姻謀算了雨宮集團的股權吧。」
飯田響也從拿出一條手帕撕開,系在男人膝蓋上,免得他因失血過多而死。
「夏夜乃女士在多年前已經過世,雨宮先生和你夫人去世之後,因為沒有其他親人,雨宮高志先生的獨女——雨宮螢小姐——你以姑夫的身份成了她的監護人。她和她所繼承的巨大財產,一併落入你手中了。」
飯田響也警官起身,看了一眼那昏迷的少女,又轉向地上的男人,眼神如刀鋒一般冰冷而銳利。
「現在,黑崎保,我以非法拘禁、虐待兒童、故意傷人、殺人未遂四項罪名,將你逮捕。」
另一位警官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大衣衣擺上還帶著血跡,他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跑過來查看那邊昏迷的少女的情況。隨著他抱起少女的動作,天外沙羅終於看清了那名少女的臉龐。
她不由得怔住了。
沙羅的目光從少女的臉龐上移開,轉到那個正跪在男人身邊,徒勞地捂著他膝蓋傷口的水手服少女臉上。
真像。
像得就好像把DNA檢驗報告刻在兩人臉上一樣。只要看一眼,就能覺察出那兩人之間的血緣關係。
再聯繫之前警官口中,雨宮螢的母親的名字。
——夏夜乃。
什麼學校的地縛靈,什麼擔心朋友,全都是謊言。
九條夏夜乃和雨宮螢,是母女。
看著昔日的戀人一次又一次的虐待著自己的女兒,無法忍受這一點的幽靈,徒勞地嘗試著向外界求援。
沙羅如此判斷。
然而她已經失了探詢的想法。在確認警.察已經控制住情況后,再不遲疑,邁步朝客廳跑去。
經過飯田響也身邊時,她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如你所願,警.察先生。」
到這一步還不明白自己被利用了,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飯田響也警.官恐怕早就盯上這個名為「黑崎保」的男人了,只是苦於沒有他殺人的證據,所以才一直都沒有行動吧。
自己以擔憂雨宮螢的安全這個名義送上門來,對他來說是正中下懷吧。
警.察沒有搜查令就私闖民宅是大事件,但如果換成是未成年的國中生,再加上「擔心朋友」這種理由,就算闖進民宅,大概只要教育幾句就會被草草放過。如果這兩個學生在這一過程中發現了什麼事件——比如虐待或者強.奸兒童——那麼,警察介入就變得理所當然。在後續調查之中,也許還能發現什麼與之前兩名死者有關的證據……
至於未成年的國中生在面對殺人嫌疑人的時候,會面臨什麼樣的風險,會不會救援不及時……
那位警官,完全不在意吧。
對他來說,只要能破案就夠了。
他就是那種人。
沙羅的眼神越發冷冽。在看到櫻井流人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好像被凍結了一樣。
所以,果然還是她的錯吧。
隨便將這麼脆弱的人,拉進這麼危險的事情里……果然還是錯了吧。
不該答應的。
就算流人君怎麼說,她都不該答應的。
因為……
「別露出這種表情啊,小沙羅。」
坐在血泊中,櫻井流人對天外沙羅露出苦笑。
「我傷的也沒那麼重,你看,這不是已經包紮好了嗎?」
看著流人身上多出來的那些黑紅色,天外沙羅無言的搖了搖頭。
變多了。
那些喻示著死亡與毀滅的「線」與「點」。
在她的視線里,那些黑紅色的線條有如綻開的傷口一般,緩慢的流動、擴大。好像下一秒就會將流人撕得粉碎一樣。
不要。
停下來。
天外沙羅搖晃了一下,艱難地朝櫻井流人走去。直到伸出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居然在顫抖。
想要觸碰,又不敢觸碰。
想要確認那黑紅線條的存在。
不敢觸碰這如此脆弱的身體。
脆弱得好像只要用手指輕輕一碰,就會在她面前整個崩碎、垮塌的人。
不敢碰。不能碰。
多麼脆弱……多麼脆弱……
就在此時。
櫻井流人握住了她的手。沙羅渾身一震,緩緩抬起眼來。
太好了。沒有碎掉。
確認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別怕。」櫻井流人對她微笑,「雖然很痛,不過我健壯得就像一頭牛,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
他將她抱進懷裡,無奈地嘆了口氣。
「所以,別害怕了,小沙羅。」
不可思議的,顫抖停了下來。
沙羅遲疑著,緩緩抬起手來,避開那些危險的線條,環抱住流人。
溫暖的。完整的。人的身體。
「對不起,流人。」
在救護車尖利的鳴笛聲從屋外傳來時,沙羅將臉埋在流人懷中,以呢喃一般的語調對流人說道。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把你……帶到這種地方來了。」
再也不會讓如此脆弱的你,來到這麼危險的所在了。
流人的呼吸一滯,面上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如果沙羅抬起頭的話,一定會為他的眼神感到驚異吧。
那是喜悅與失望混雜的,嘆息一般的眼神。
天外沙羅一直沒有抬起頭來,所以她也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