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十五）

「你...」顧寰沉默了,望著小姑娘水靈靈的雙眸,說不出後面的話,只問道：

「日後可有何打算？」

所以言外之意就是要趕自己走？

顧念也有些氣怒地抬起頭，看到顧寰墨黑的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的臉,頓時氣便消下去了大半。

「曾經如何過，今後便如何活罷了，」顧念也勾了勾手指，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上仙不必擔心我。」

顧寰怔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暫且先留在這裡修鍊罷,」顧寰安排道,他想到她渾然天成的靈氣，若是在下界懶散著有些可惜了，絲毫沒有察覺這考慮許久的決定背後的另一層含義。

說完了要說了,顧寰才想起自己這麼晚過來實在是...太過隨意並且,任性了。

索性對面的小妖也沒有察覺自己的失神，顧寰收斂了神色，轉身就要離去。

「上仙留步！」清軟的聲音讓顧寰頓下腳步。

「還有何事？」顧寰轉身還未將這句話說完便被一個嬌小的身軀撲了上來,一個柔軟的物什印上了他的唇。

綿軟的,粉嫩的,是她的唇。

未及他有什麼動作，那唇已經離開了他,反射性地啟了啟唇,意識到這是下意識的挽留時,顧寰猛然閉了閉眼,用力控制住自己這突如其來的不受控制的震驚、還有些微的失落。

反倒是強吻了上仙的小妖先開了口。

「我知道我的身份是不能留在這天宮之中的，我還年輕，以後長長久久的一輩子都要待在下界，這怕是我最後一次見上仙了。」

「上仙，我不想留下遺憾，故而...輕薄了上仙您。」顧念也低著頭掩飾自己的落寞，輕輕地開口道：

「上仙放心，明日我便離開了。」

顧寰低頭看著離自己半臂的幾乎把頭垂到胸口的小姑娘，看不清她的臉。

「我會向天帝說明的，你頗具慧根宜修仙。」想了想又補充道：

「今晚的事......我便當做只是你一時糊塗，莫再提起了。」

說完見那小姑娘仍然低垂著腦袋不看他，也不多勉強，只轉身離開，讓她好好想想他的話，而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顧寰走到庭院門口將要跨過門檻時，身後女孩清麗執著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上仙，這是我此生最快活的事情之一，我怎會忘記？上仙，念也喜歡您，很喜歡很喜歡，從您救了我低頭看我那慈悲一眼時，我就喜歡上您了。」

小姑娘聲音脆脆的，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嘹亮，彷彿立誓般鄭重無比，又帶著遺憾和委屈。

顧寰跨門檻的腳步一頓，還是沒有回頭得離開了。

就沒有見得院內小姑娘暗夜裡啟唇綻開的如春般的笑意。

行至自己的寢宮處，看到屋內燃著的明燭，更顯得房間空曠而寂寥，顧寰不由得想到剛剛發生的，活了數萬年都不曾遇到的事情。

這倒是他見過的最大膽的小妖，想到剛剛那一幕，自己鼻翼間盈滿了桃花的馥郁芬芳。

下意識地舔了舔唇，花瓣般的清甜在唇腔回蕩。

顧寰的耳朵不自然地紅了起來，數萬年一次。

「公主，上仙有令，沒有他的允許不能讓任何人進去！」仙婢在外邊擋著來勢洶洶的小公主，低聲說道，語氣雖恭敬，卻沒有一絲要讓開的意思。

「大膽！」那著著七彩流仙裙眉眼傲氣的小公主尚未出聲，身後的婢女倒是忍不住上前推了一把面前的仙婢。

小公主揚了揚手，示意別動手。自己緩步走到那仙婢跟前，輕笑著道：

「這天宮之中，除了父王母后還沒有能攔得住本公主的人，你，有那本事？」小公主沒有那仙婢高，然而氣勢逼人，單手挑起仙婢瑟瑟發抖的下巴，印著手指山鮮紅的豆蔻，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怖。

嫌惡般地收回手，後邊的婢女已經遞上了帕子為公主擦拭乾凈。

「我們進去吧，」小公主一腳踢開跟前的仙婢率先走了進去，庭外幾人竟無人敢攔。

剛踏進去，主僕幾人便聞到了庭內馥郁的桃花香，香得濃郁卻並不刺鼻，隱隱帶著股提神醒腦的幽冷清新感，卻更讓公主皺緊了眉頭。

看著院內唯一一株桃花樹，公主掐了掐手指，狠聲道：

「給本公主把那爛桃樹趕緊砍掉，莫要污了宮中的仙氣。」

後邊跟過來的婢女自然應是，外邊原本被顧寰交代要伺候好顧念也的仙婢也沒有一人敢吱聲，倒是有一個機靈的，趁著庭內的幾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那幾個婢女走上前去還沒來得及動手，那桃花樹便搖身變成了一妙齡女子，姿身妙曼，眼波撩人，直叫旁人看直了眼。無怪其他，這庭內仙氣繚繞，滋潤著桃花原身，自然而然的，顧念也也從中受益。

公主收起眼中一瞬間的驚艷，變得更加篤信，是這妖女迷惑了顧寰的心神。

看看這美得不像話的臉，一雙會說話的靈動大眼，胸前也是鼓鼓囊囊的美好形狀，更莫說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了，光是看著便忍不住遐想那該有多柔軟，細長筆直的腿隱藏在裙下，更讓人挪不開眼。

不是個禍水是什麼？公主氣悶地在心裡肯定道。

「你便是那從下界爬上來的骯髒東西？」小公主看了顧念也一眼便很快移開視線，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這話說得尤為過分了，然而身旁跟著的都是公主的婢女，這小公主自小刁蠻慣了，況且有著天帝天後為她撐腰，旁人便更加不敢說什麼了，只能唯命是從。

顧念也聞言也沒有氣惱，反而伸手泰然自若地撫了撫自己的半邊臉頰，輕聲疑惑道：

「臟？哪裡？」黑白分明的大眼顯得尤為無辜，眨了眨眼。

小公主身邊的幾個婢女無不悄悄低下了頭，這下界來的小妖真是好顏色，這一張明艷的臉蛋，莫說是那倉際上仙，便是自己這等女子看了也覺得十分之動人。

可公主不這麼想，在她心裡顧念也就是那搶了蝶月仙子心上人的不要臉的狐狸精，再加之天後對她說的話，她便更加厭惡這個妖女了。

「你們下界的妖物就這麼不知羞恥嗎？連別人的心上人都要搶！」小公主還小時，蝶月曾照顧過她一段時間，因而兩人感情有些深厚，加之蝶月下界，她就更覺得自己應該替蝶月姐姐守住顧寰了，免得他被人搶走。

「上仙！上仙！」一個仙婢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邊喘氣一邊急急忙忙地問向門童：「我家倉際上仙可在此處？」

「在此，正在與我家仙君對弈，有何事嗎？」仙童看到她如此匆忙，以為是什麼大事，問道。

「上仙帶回來安置在千鍾簌的姑娘剛剛被小公主尋上門了，只怕是不好，還請進去通稟一聲，讓我拜見我家仙君。」

仙童看了台階下的仙婢一眼，點點頭，遲疑地往屋內走去。

「如何？」屋內的兩位仙人自然是將門外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葯君緩緩敲著棋盤道。

顧寰抬眉看他有些怔忪。

「上仙，門外一仙婢求見，說是...」底下站著的仙童還沒說完葯君便揮了揮手道：

「不是說我和上仙下棋莫讓旁人來擾嗎，一個小仙婢能有什麼大事，出去打發了便是，」說完重新把目光移向棋盤。

仙童悄悄看了顧寰一眼，見他並沒有反對，也就瞭然，出去回拒了那仙婢，只說是上仙並無空閑管這些時，別再來打擾了。

「該你了，」葯君不慌不忙地喚道。

顧寰伸手將手中捏了許久的溫熱的棋子放了下去，也沒有閑心去看放在了什麼位置，是否得當，便起身告辭。

「既是有要事，我也就不多挽留了。」

等顧寰走後，葯君方才執起那剛剛落入棋盤的棋子，還溫熱著，拿起看了看，白玉般的棋子上面卻有了細細的裂痕。

走了幾步，顧寰猛然發現自己的情緒太過焦灼，明明可以用法術瞬間就可以過去，卻著急得忘了使用。

這其中的緣由，怕是他不得不去深思了。

「這位仙子說的可是蝶月仙子？」顧念也輕移蓮步往小公主那處走了幾步，道：

「這位仙子有所不知，蝶月仙子在下界已經有了婚約，並且生活美滿。而我，」顧念也抿了抿好看的唇，正色道：

「我喜歡倉際上仙，倘若仙子要對我做什麼我一介小妖自然無力反抗，但我就是喜歡上仙，誰也改變不了！」軟糯的聲音里難得染上了一絲堅定。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妖女，在我跟前狡辯！」小公主說不過面前舌燦蓮花的妖女，伸手便狠狠地朝她推了過去。

顧念也踉蹌了幾步往後倒去，內丹盡損沒有辦法使用法力只得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子好讓自己不用摔得那麼難看。

卻見一陣疾風閃過，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顧念也細軟的腰肢，下一秒就被帶進了一個堅實寬闊的胸膛，熟悉的清冷氣息撲入鼻尖，顧念也抓住來人胸前的衣襟，暗自笑得蔫壞。

顧寰穩住懷裡佳人的身軀，鬆了口氣，才望向那推了人的公主，眉目冷峻，氣勢逼人，叫小公主一陣膽顫。

想了想，公主還是不甘心地挺了挺腰板，厲聲呵斥道：

「上仙，若兒一直很敬佩您，可是今日您的做法實在令若兒心寒，」看了看周圍都是自己的人，公主微微放下一顆提著的心，繼續說道：

「讓這麼個妖女在您的宮中不清不楚地逗留簡直是污了您的名聲，再者，您這樣對得起蝶月姐姐嗎？」說完期待地看著顧寰，盼望他能早點醒悟過來。

豈料聽完公主的話，顧寰神色未變，只是有些擰眉。

「公主，我的家事還是不勞煩你過問了，公主還是請回吧。」顧寰尚未出聲，庭外的宮人們便都找到了主心骨般大著膽子進來了，將公主「請」了出去。

送走公主后，宮人們便都識趣地退了出去，顧念也紅著臉也要掙開顧寰的懷抱，揪著衣襟的手剛剛一松那摟著自己腰肢的手攬得更緊。

顧念也不解地抬頭看向顧寰，卻見他目色灼灼地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去稟明天帝，過些時日我們便成親如何？」完整地說了出來，顧寰反而覺得一顆心都落到了實處，滿滿的充盈，愛憐地看著懷裡的嬌軟女子。

「什麼？！」顧念也睜大了眼眸，渾身緊繃地看著他。

「不是說喜歡我嗎，怎麼，不願意？」誘哄般得低下頭，湊過去輕啄了一下那昨晚腦海來回閃現的櫻唇，喟嘆了一聲，果真那嬌嫩，使他更加忍不住輕輕摩挲著懷裡小人後背細軟的髮絲。

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