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八）
顧念也抬起臉看向面前的顧寰,縱然知道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眉眼,依然倔強地與他對視。
「上仙當真不記得我了嗎，」顧念也可憐兮兮地問了句，語氣里滿是被拋棄的心酸感,隨即自嘲道：「是了,我只是個小小的桃花精,上仙仙姿鳳髓，又哪裡能記得我呢？」
自己曾經與她相識？顧寰在腦海中問了一遍自己,這怎麼可能？自己上一次下界已是幾千年前,那個時候想必她還未修鍊成人形吧,自己又怎麼會認識她？
可是看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有不似作假，顧寰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許是看出了顧寰眼中的疑惑,顧念也擦了擦眼角，低垂著眉眼道：
「一千多年前,上仙您可還記得您救下了一棵桃花樹，使她免受人類的砍伐。」這是從系統那裡得知的，原來兩個人還有這樣的過往。不過這件事對於顧寰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又時隔這麼久,怕是不記得了吧。
顧寰的確是印象模糊，但她所說的時日的確沒錯，一千多年前他確實下界過，那時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既然知道，所言應該沒錯。
「一千多年前你已有意識？」顧寰問道，修鍊一千年修鍊成人形，現如今真的甘願為了與她毫無瓜葛的蝶月獻出生命？
「是我太過愚鈍，修鍊了一千年才有此番造化，」顧念也低著頭，月色下有些難為情。
「手伸出來，」顧寰低聲對只及自己胸膛的女子道。
顧念也不解，但也乖乖地捲起衣袖，露出小半截玉腕，輕輕抬了起來。
於是出現在顧寰面前的就是一隻嫩白的小手，指節纖細，膚質白皙，難為他在夜色中也看的這麼清楚。
顧寰收回心神，抬手握了上去。
顧念也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透過兩人交握著的手傳到自己的身體，手心也是一陣灼熱，第一反應就是不受控制地掙開顧寰的手。
「別動，」顧寰低聲警告道，顧念也果真不再亂動了，兀自強忍著一波接一波的灼熱感。
良久，顧寰放開了她的手，顧念也已是滿頭虛汗。
「等傷好了，你就離開這裡，找個地方潛心修鍊，」他剛剛已經用神識確認過，她身上雖有妖氣，靈氣更重，若是潛心修鍊，必有所成，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顧寰看著一手撐著桌子一手輕撫胸口喘氣的顧念也，等著她的回復。
「不行，我得留在這裡保護蝶月仙子，」如果她離開了，人物還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他和李小月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
顧寰皺了皺眉：「我會保護她的，這裡無需你，」顧寰頓了頓，看到顧念也微紅的眼圈，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可能說得有些重了，這才緩了緩語氣道：「我救你不過順天意而為之，若是為了報恩，你，不必如此。」
「上仙，」顧念也咬了咬唇：「你此番應是擅自下界，還請回去吧，蝶月仙子這裡有我照應不會有事的，」她當然不想讓他走，這麼說也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無需多言，」顧寰寬大的衣袖背在腰后，背對著顧念也道：「等你的傷好了，便離開。」
說完正如悄然無聲地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於一片黑暗之中。
顧念也摸索到桌邊，就著月色給自己沏了杯茶。
李家出了這麼大的事，與之只有一牆之隔的潘府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昨日正大光明地送了拜帖，今個兒一大早，潘母就起來梳妝打扮，收拾收拾變準備去李府中探望李小月。
「母親，」潘玉明從書房出來徑直往潘母屋子走過去，站在門邊喚了一聲，也沒有進去。
潘母扶鬢角的手一頓，嘴邊展開一絲笑意，明知故問道：「今個兒怎麼一大早到為娘這邊來了，底下的小廝不是說你在讀書嗎？」
潘玉明的確是在書房讀書來著，可是自從李府傳出那樣的消息之後，自己便寢食難安，心裡一直記掛著小月，怎麼也放心不下，這不，聽說今天母親要去李府探望，自己一早便來了。
「母親今日可是要去李府，正好我同您一道去吧，我正好也有些學業上的問題要請教李伯父，」潘玉明跨過門檻，朝母親道，仔細看他的眼神，卻有一絲躲閃。
潘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原本她也以為兒子對感情不開竅也就沒說什麼，可那日她回府丫鬟親口告訴她的，她那不開竅的兒子派自己的丫鬟去打聽李姑娘的的行蹤。
她就知道了。
「李府發生這麼大的事，怕是李縣令沒工夫替你答疑解惑了，況且，你有什麼學業上的問題合該問你父親或是先生才是。」
潘玉明並不知道母親這是刻意在揶揄自己，當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想著要什麼樣的借口母親才會帶他一同去李府呢。
潘玉明正急得不知所措之際，潘母掩嘴笑出了聲，決心不再逗弄自己這個兒子，揮手讓身邊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母親......」潘玉明不明所以地望向面帶笑意的母親。
「我的兒，今日去李府看望李姑娘，娘順道替你提親如何？」潘母一邊說著一邊大大方方看著兒子的神色，果真自己說完之後，潘玉明臉色爆紅，皺著眉站在原地，忐忑得像被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母親知道自己對小月的感情了？可是自己明明誰都沒說啊，潘玉明心中疑惑著，更是緊張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母親說著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試探還是真的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傻孩子，」潘母笑罵了一句，道：「娘本來想著給你說親，你不願意，娘只當你看不上這鎮上的姑娘，只把心思放在了課業上，沒成想，你是把心思放在了牆那邊，」看著兒子越來越不安的神色，潘母停下了笑，安撫道：
「當真是個傻的，你聰明，曉得派為娘的丫鬟去打探李姑娘的消息，怎麼就不知道底下的丫鬟也會講這件事告訴我呢？」
潘玉明這下明白了，感情是上次自己受到了小月有難紙條之後，派的那個丫鬟出了問題。
「母親！我......」畢竟只是弱冠之年，即便心裡期期艾艾住著那個姑娘，在自己母親面前，也不好意思開口，怕母親不同意，更怕母親因此對小月姑娘有意見。
「小月是個好姑娘，不只是你中意她，娘也喜歡她，」潘母的這句話總算是讓潘玉明鬆了口氣，母親不反對便好。
可是，潘玉明有很苦惱，覺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小月並沒有喜歡他的意思呢，自己倒開始想到以後的問題了。
「那.......母親，」潘玉明眼神急切地看向潘母。
「看把你給急得，」潘母繞過兒子往外走。
「今天什麼都沒有準備怎麼去提親，等你父親回來我同他好好商議商議再做決定。」潘母慈愛地看著潘玉明。
「母親......」潘玉明憋紅了臉說出一句：「不用這麼著急！」他......他還沒有和小月說過，他怕會嚇著她，更怕她拒絕他。
潘母繞過潘玉明，上前開了門，回身對兒子道：
「李姑娘怎麼說也是咱們的鄰居，既然你今天課業不多，便隨我一同前去探望吧，」後面是潘玉明喜出望外的樣子，潘母看著也從心眼裡笑了出來。
「伯母好，」見了面不用潘母說，潘玉明便極為有眼色地上前去給李夫人行了禮。
「玉明也來了啊，真是麻煩你們了跑這一趟，謝謝了，」李夫人拉著潘母的手，說著感激地話，心裡卻在嘀咕著這潘公子怎麼也來了。
「哪的話，都是街坊四鄰的，小月現在怎麼樣了？」潘母拍拍李夫人的手以示安慰，一邊詢問道李小月的情況。
「沒事，多虧了貴人相救，阿彌陀佛，」李夫人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笑著對潘母到：
「小月若知道夫人你這麼關心她高興還來不及，我這就讓她來給你見禮，」李夫人招手欲喚丫鬟進來，卻被潘母制止了。
「我去看看小月吧，好久沒見到她了，心裡也怪想念的，」說著看了一眼有些焦急地潘玉明，對李夫人道：
「玉明今天上午沒課業我便讓他跟著來了，好賴出來看看比悶在屋子裡強些。」
李夫人正愁著不知如何安排這突然出現的潘玉明，正巧潘母一句話讓她明白了，當即笑著道：
「正好讓底下的人領著玉明在院子里四處轉轉，後邊那處風景不錯，他們這些文人慣愛去那風景秀美之地了，」說著喚了底下小廝來帶著潘玉明四處散心。不然，總不能讓潘玉明也跟著去看自己的女兒吧，男女授受不親！
潘玉明接到母親的眼色，強笑著應了下來。
本來就是抱著能見李小月一面的想法來的，結果卻大失所望，潘玉明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看著入目的景色，心情卻是半分也高昂不起來，正想轉身離開，去正廳同李夫人拜別，就聽的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音。
「潘公子請留步。」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聲音潘玉明並不熟悉，但叫的是自己，潘玉明偏過頭去看：身著粉色襦裙的少女腳步匆匆地朝自己趕來，頭上的流珠翡翠簪也跟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得，日光將少女的臉頰照的格外清晰，每一處都好似上天的刻意眷顧。
潘玉明自知這樣瞧著一個姑娘實在是失禮，偏首抱了抱拳道：
「顧姑娘喚在下有何事？」
顧念也也趁著這一瞬間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潘玉明，潘家兒郎，溫文儒雅，君子之貌，聖人之禮，果真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