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奇怪的人
孫子臻出了食館,便往舍館走去。
午後,天淡雲閑,陽光明媚,春風輕柔盪起絲絲細柳。
這時候,御文殿的學子幾乎都去閉門讀書了,一路走來空無一人,十分幽靜。
左邊是碧草清青林,垂楊金淺,鶯燕環鳴。
右邊是玉砌池景,綠柳環岸,轂文漫漫,溶溶蕩蕩。
這兩處正是有名的林,池兩園,林便是林園,池便是玉清池。
孫子臻右拐上橋,溪橋柳細,小橋下池清水淺,時而可見魚兒嬉戲,燕兒低飛。
過了橋,行走一會兒,可見前方有一扇院門,那處藤蘿遮映,蘚苔成斑,過了院門,諸多屋宇一一映目,此處便是御文殿的館舍了。
一路走來,孫子臻倍感舒暢,見到自己已經到了館舍,覺得有些興趣未盡。
到了這裡,便可見到三三兩兩學子來來去去,孫子臻如魯桑平所說,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推開門,一股清香先撲如鼻,眼前處所窄小,一張床鋪,桌椅各一,牆有墨畫貼聯,下有燈盞一雙,簡簡單單。
孫子臻又看到有一個少年此時正立在床前,望著床上滿滿包裹,錦被緞褥在發愣。
那少年身材不高,纖纖瘦瘦,頭束方巾,一襲白衣,正是早前在御文殿見過的劉尚,只見劉尚目光獃滯,身體佇立一動不動,唇微微翕動,若是仔細聽可聽出一番喃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孫子臻對劉尚印象頗深,其怯懦不堪的性格也是平生少見,此時見他沒發現自己的到來,輕步上前,來到其身側,拱手道:「劉兄弟,你這是在看什麼呢?」
劉尚的身體微微一顫,卻是被孫子臻的說話聲嚇到了,看著鬼使神差站到自己面前的孫子臻,一臉疑惑,輕聲道:「你是誰?」
孫子臻一愣,卻是沒想到劉尚這般健忘,自己好歹也幫過他,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把自己忘了?
孫子臻耐下性子,慢慢道:「我叫孫子臻,難道劉兄望了早前我們在御文殿碰過面的。」
劉尚一怔,細細一想,忽然眼前一亮,手緩緩一抬,指向孫子臻,道:「哦,原來你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孫子臻面前出的醜態,略有尷尬,沒有再說下去。
孫子臻微微一笑,道:「正是,總算是想起來了。」
劉尚輕輕垂下頭,想起孫子臻的義舉,心中萬分感激,道:「之前的事還忘了和孫兄道謝了,還真要多謝孫兄的幫忙。」
孫子臻笑了笑,道:「這沒什麼,是我應該做的。」
劉尚面色沉沉,似乎有什麼心事,轉身來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一疊東西微微發怔,喃喃道:「這也不知道是誰的東西,怎麼放到了我的床上,難不成是有人放錯了?」
劉尚小聲嘀咕著,轉過身來,輕輕道:「對了孫兄,你怎麼到了我的房間來?你不是御文殿的學生,怎麼會進到這裡的?」
孫子臻知道劉尚先前在御文殿見到魯桑平后偷著跑掉了,不知道後面的事,當下笑了笑,道:「劉兄有所不知,我今天剛剛加入到御文殿中來,你床上的東西正是我的,能和劉兄住在一起兄弟我感覺十分榮幸,還望劉兄以後能多多關照。」
孫子臻彬彬有禮,低頭拱手,一副敬意,倒不是孫子臻做作,想起以後和面前這個劉尚可能要朝夕相處兩年,一定要先搞好關係。
但是這一番話聽在劉尚耳中身體卻像雷劈了一樣怔怔不動。
「你,你說以後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劉尚目光凝滯在孫子臻身上,唇齒輕輕開合。
孫子臻似乎沒有瞧出劉尚的異常,微笑道:「正是,還請以後劉兄多多照顧,我這人…….」
「不行!」
孫子臻的一番話還沒說完,卻見劉尚目瞪眉挑,決然揮袖,重重說道。
孫子臻大吃了一驚,回面的話硬生生的被劉尚打回到了肚子里,看著劉尚微紅薄怒的面色,當下成了丈二和尚,一頭霧水。
卻見劉尚大踏步的向孫子臻走了過來,手一指門外,聲音尖潤,道:「快走,誰讓你和我住一起,快走!」
孫子臻不明白剛剛還像自己道謝的劉尚為何忽然間如此敵視自己,他心平氣和地道:「劉兄,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魯先生安排我到這裡來的,說是沒有其他的房間了,儘管你不願意和我住在一起,但也不能違背先生色意思吧?」
孫子臻倒也不是非要死皮賴臉地和劉尚住在一起,誰不願意自己一個人住?那樣以後讀書也沒人打擾,便可以更加地投入到學習之中。
劉尚一跺腳,纖瘦的身體微微發顫,雖然他面上滿是憤怒,但是可以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他的彷徨,無措。
「我去找魯先生!」劉尚瞪了孫子臻一眼,悻悻出門。
看著劉尚的背影,孫子臻連連嘆息,本想著要和劉尚搞好關係,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心想以後是安穩不了了,不過他也不明白搞成這樣究竟是誰的錯,自己也沒說什麼出軌的話呀?
孫子臻也不再去想,縱然以後學習環境沒有理想中的好,可是也一定要適應環境,這樣才能更好的去學習。
想到這裡,孫子臻也想開了,將自己的床上的東西收拾好后,便開始將床上的褥子鋪上去,心想這張床也是夠大,儘管自己和劉尚用一張床也富裕許多。
可是當孫子臻把枕頭拿開時,卻發現下面竟有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紅色東西,孫子臻一愣,當下見到這麼艷麗的物品也是很疑惑,面前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孫子臻十分好奇,便將那東西拿了起來,不看還好,這一看孫子臻的臉上立即發燙,心也跟著亂跳。
這是怎麼搞的?這裡怎麼會有紅肚兜似的東西?
孫子臻愈加懷疑,便愈加的仔細去看,一縷縷香氣撲鼻而入,來回的摸,手感也很舒適,質地很好,這麼摸來摸去,聞來聞去,整得孫子臻感覺自己跟登徒子似的。
孫子臻知道這麼做實在有些不妥,自己這般拿著一個女子用的貼身衣物聞來聞去,看來看去,成什麼樣子了?
於是便不去看了,想起剛剛劉尚怪異的舉動,孫子臻恍然大悟:「難怪這小子不讓我住過來呢,原來他…….」
正這般想著,卻見劉尚走進了門來,看著劉尚垂頭喪氣的樣子,孫子臻便知道了結果。
這魯先生和自己說得明明白白的,御文殿的館舍已經都住滿了,僅僅只剩下劉尚這一間房,如果不和劉尚住在一起,難不成魯桑平還讓他以後睡在外面?
劉尚悶悶不樂,見了孫子臻便是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是當他看到床上多了一層被子,面色大變,急急來到了孫子臻身前,卻是又驚又怒,手指著床,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孫子臻笑了笑,道:「可惜這房中只有一張床,不過還好,這床也夠大了,我們用一張還富裕很多呢。」
劉尚張口結舌,卻見他粗喘了起來,怒視著孫子臻,大聲道:「不行,你,你怎麼能睡在這!你,你…….」忽然間看到了孫子臻手裡拿的紅肚兜,愣了愣,隨後便面如紅霞,孫子臻見劉尚瞬間漲紅了臉的劉尚,以為自己看穿了他的私事,惹得他發怒了,便老老實實的將紅肚兜放在了床上。
反正看見了也就不怕了,再說你事情都做了還怕別人知道么?
只見劉尚晶瑩的目光湧出了兩行淚水來,死死地盯著孫子臻,身體下一雙白皙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身體輕微地發著顫。
「你太過分了!」劉尚嘶聲說道,見他用手拭著淚水,奪門而出。
孫子臻看著他奔跑時的背影,輕輕一笑,心想:「難怪先生說他性情古怪呢,身為男子動不動就哭,不就是看穿了你的醜事了么,至於這樣么?」
本來孫子臻是打算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可是想到剛剛劉尚那一臉的悲傷與痛苦,不知怎的孫子臻的心裡也不知怎的有些過意不去。
此時已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夕陽透過門窗將屋子照得金燦燦。
孫子臻望著窗外,微涼的風已經捲起柳葉,天邊雲彩不停變換,暮色漸漸降臨。
孫子臻轉過身,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