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落榜
「請問孫子臻是住在這裡嗎？」幾個敲門聲后，門外傳出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這天一大早，孫子臻與劉尚剛剛醒來，便聽見了一陣敲門聲，接著就是這個人的聲音。
孫子臻與劉尚相視一望，都是一臉的詫異，這麼早會是誰來敲門？況且平時也無人來他們這裡。
孫子臻將門打開，只見門外正站著一個中年男子。
「你是……」孫子臻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在下是殷府的一名管事，有人叫小人將一封書信交給孫公子。」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對孫子臻道。
「請問你是哪個殷府的管事。」孫子臻又問道。
中年男子緩緩道：「在下乃是吏部尚書殷方明府邸下了一名管事。」
孫子臻微微一怔，殷方明他當然知道，不過殷府離此千里迢迢，況且堂堂一個吏部尚書怎麼會給自己寫信，而且還大廢周折地派人將信捎給自己？一時間弄不明白了。
孫子臻將信接過，送那中年男子出門，他便與劉尚把信拆開，見到信中的字筆跡圓潤，不過寥寥幾行。
『哥，一年沒見，不知你過得可好？元宵將至，多少次，我把明月比作佳期，認為月滿的時候可以和家人團聚，我每天倚欄眺望，期盼著你的出現。.自從哥哥走後，浥雲每天魂不守舍，多虧有殷成，不然浥雲真不知道要怎麼過活……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縱管南方的梅花開得早，可是怎麼比得上北方旖旎的春光？浥雲一直在惦著你，你可不能把浥雲忘了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年不見光陰更久！還記得你的承諾嗎，兩年，你會摘得首學士帶浥雲離開孫府，浥雲可沒有忘啊！明年元宵，希望就是我們再見面的時刻，浥雲會靜靜地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
末尾，寫的是孫浥雲的名字。
孫子臻雙手捧著這封信，他的那雙手不停地顫抖著，就連他的目光似乎也在跟著顫抖，這封信是孫浥雲親筆寫給自己的，而且從字裡行間都透著思念，還有一股股哀愁，孤獨。
這是孫浥雲在元宵節之前給孫子臻寫的信，最後托殷成派人將信轉交到了孫子臻手中。
一旁的劉尚也讀完了信，看見此刻孫子臻的神情，便也知道孫子臻此刻的心境。
此刻，他心裏面除了深深的挂念，便還是深深的挂念吧？
「原來是你妹妹寫的信…..」劉尚喃喃道。
孫子臻嘆了口氣，只見他一息之間好象變得蒼老了許多，這是他自從來到御文殿第一次收到孫浥雲的信，手裡捧著這封信，心裡真是感覺百味陳雜。
「我真的好想現在就去見妹妹…..」孫子臻無比痛苦地道。
劉尚拍了拍孫子臻的肩，柔聲道：「時間不長了，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可以團聚了，其實你現在也不用擔心，你妹妹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孫子臻聽了這話，心裡稍微平靜下來，畢竟如劉尚所說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不過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來，孫府那些豺狼般的人物妹妹怎麼能應付得來？此時真有些慶幸當初自己離開的時候曾託付殷成來照顧妹妹，妹妹的信里有提到過殷成，他應該還記得自己的囑託。
「浥雲，你放心，我一定會遵守我的承諾，一定會摘得御文殿首學士帶你離開，離開……」
孫子臻深邃的目光移向窗外，他清楚了記得今天就是會試成績公布的日子。
自從會試結束，他每天都在不停得數著日子，就是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
會試結束后的第十天，成績終於在御文殿公布了出來，這一場會試是對學子綜合的品級評定，在御文殿有一個傳言，會試的評定如何被判為中品以下，那麼等到遷試的時候無論你考得有多麼優秀也別想受到朝廷的錄用，所以每一位學子才會這麼的重視這場會試。
早晨，微風習習，百鳥爭鳴。
草木在這個季節爭先恐後的成長，春風輕輕地吹，每一位學子在這個季節也似乎要和草木一般冒出頭來。
所有的學子都擁擠在御文殿外那張大紅紙前，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的名字，只見他們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不停地挖找著自己的名字，許久，有的人發出驚喜聲，有的人發出連連的哀嘆。
只見此時孫子臻拉著劉尚的手從大老遠的地方向這裡跑來。
孫子臻心裡滿是期待，急匆匆的趕到了御文殿前。
「哎呀，你快放手，弄疼我了！」只見劉尚甩了甩手，一臉怨憤的看著孫子臻。
孫子臻放開了劉尚的手，因為心裡著急，在館舍拉著劉尚的手便一路跑到這裡，這時見到劉尚的手被自己了拉得紅通通的，心裡有些不好意思了，搔頭道：「對不起，弄疼你了，你放心等我回去好好給你揉揉…..」
劉尚臉一紅，沒好氣道：「你去死，誰要你揉！」
孫子臻嘿嘿一笑，道：「說來也奇怪，今天成績都出來了，怎麼見你一點也不著急啊？」
劉尚瞥了孫子臻一眼，哼聲道：「我無所謂，反正我也從沒有想過要考取什麼功名，倒是你，看你今天這麼高興，一定是對會試的結果很有信心吧？」
孫子臻一愣，雖然這時他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以自己平時的努力，應該會得到該有的回報。
這時正當兩人說說笑笑，前方小雅從人群中風風火火的跑到公孫湘漓身邊，上氣不接下氣，滿臉堆笑道：「小姐，小姐，是第一名，第一名啊！」
聞說得了第一的公孫湘漓，臉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喜悅，就好象是聽到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她看了一眼人群外正在說笑的孫子臻，目光中微微閃過一絲寒芒，靜靜道：「你進去這麼半天，可注意到孫子臻考得如何？」
小雅聽了這話，微微一怔，她當然看到了孫子臻的排名，不過平時就她對孫子臻的了解，這樣的結果實在是讓她匪夷所思。
人群中那片熱潮稍稍熄退，有不少人已經垂頭喪氣的離去，前方頓時寬敞，孫子臻見了這情景才與劉尚向前走去。
當他們進了人群，所有人見了孫子臻都是眼神發飄，愣愣地看著孫子臻好一會兒才自覺的給孫子臻讓來路，孫子臻對此自然無意，但是劉尚卻大罵有病，當他們走遠后，身後的那些人便開始對著他們的背影指指點點，笑聲不斷。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孫子臻的名字，聒噪的現在頓時安靜下來，目光從四處向他們投來，那種目光讓劉尚看了感覺有些刺眼，拉了拉孫子臻的衣袖，低聲道：「喂，你可比公孫湘漓的魅力大多了，所有的人都看著你呢。」
孫子臻當然也看出異常來，不過此時他心裡想的都是會試的結果，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劉尚心裡感覺到一種隱隱的不安，當她無意見到一旁的公孫湘漓，卻發現對方的目光中有一種冷冷的笑意。
兩人來到紅榜前，瞬間，密密麻麻的人名映入眼前，襯著那一張醒目的紅布，直讓孫子臻的心好似擊鼓。
周圍鴉雀無聲。
孫子臻滿是自信的先去看紅榜上第一個人的名字，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那掛在頭一位的一定是自己的名字。
但是，不是，他看到的是公孫湘漓的名字。
孫子臻大為驚訝，有些灰心，不過他還是沒有喪氣，又去看第二個人的名字，但又不是。
依次往下看去，直至第七，第八，第九……他看了好幾遍，依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孫子臻擦了擦眼睛，對於眼睛的一切，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漏掉了自己的名字，不過當他不經意又往下一掃，他看到了鮮明的三個字，他怔了，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甚至去看清那一筆一劃，不過終於他還是肯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他不相信他該相信的，為什麼自己的名字會掛在最下面！
下下品！
劉尚看了這個結果也感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不過她還是比孫子臻更快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猶慌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孫子臻，不出所料，她見到那個人的好像是成了一塊朽木。
「劉，劉尚，你幫我看看，這….這是我的名字嗎？」孫子臻發顫的手伸向劉尚的衣角，慌張的看著她，另外一隻手正指著紅榜上自己的名字。
雖然劉尚此時不知道自己該去說些什麼，不過她還是清楚，自己不能欺騙他。
「是。」劉尚聲音雖輕，但話語肯定。
這時候，聽了劉尚的話，孫子臻直感覺他已經無法再支撐住整個身體了，趔趄退了一步，關鍵時候多虧有劉尚扶住了他。
「孫子臻，你聽我說，你不能這樣，振作點！」劉尚搖了搖孫子臻的身體，重重地道。
孫子臻目光空洞，他的目光依然釘在紅榜上那三個字上，訥訥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忽然，只見孫子臻站起身來，大聲道：「不對，這絕對是假的，我要是找魯先生！」
孫子臻掙脫了劉尚的雙手，便發了瘋似的往外沖，周圍的學子見了這情景，便馬上將孫子臻攔住，不停的勸說，畢竟這是御前平章事李兆清親自派人張出的榜，不可能會有錯誤，不過孫子臻卻全然不信，大怒一聲，驚住所有人後，便要離去。
可正當這時，卻聽見一個充滿了戲謔的聲音：「你真的要去找魯先生嗎？」
公孫湘漓的出現讓場上立即安靜了下來。
孫子臻慢慢回過頭來，正迎上公孫湘漓一臉的笑容。
孫子臻的心微微一顫。
「你去找魯先生做什麼？」公孫湘漓輕輕地說，緩緩來到孫子臻的身前。
孫子臻想不到公孫湘漓會突然站出來，若換作以前可能會格外欣喜，不過此時他心裡裝的全是那張紅榜上排在最後的自己的名字。
「我要去找魯先生問問他為什麼把我評我下下品！」孫子臻格外激動道。
可能已經料到孫子臻會這樣說，公孫湘漓淡淡一笑，道：「你認為不是下下品那該是什麼？」
聽了公孫湘漓的話，孫子臻頓時一怔，雖然他不明白公孫湘漓想說什麼，但是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他該是上上品！該居於首位！
似乎是看穿了孫子臻的心思，公孫湘漓收起了她的笑容，臉上變得滿是譏諷：「你以為你該是上品？上上品？你要明白這可是御前殿李大人親自判下來的，公正的很！你以為你那無根無蒂的文章會受到別人的青睞？這都是你過於自信的以為！無論你怎麼想，事實就是這樣，下下品就是下下品，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因為這就是事實！」
聽了這話，孫子臻當場就愣住了，殊不知公孫湘漓的一番話已經超過了他心裡所能承受的底線，或許這確實是事實，不過這話在公孫湘漓的口中說出，卻是別樣的滋味。
公孫湘漓臉上那抹譏笑出現在他朦朦朧朧的眼睛里。
一旁的劉尚萬萬沒有想到公孫湘漓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知道那些話對於此時孫子臻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傷口撒鹽。她急忙上前拉住孫子臻，卻發現他那雙眼睛是那麼的空洞，深不見底一片漆黑！
「孫子臻，你別聽她胡說，她在騙你，在騙你！」劉尚搖著孫子臻，惶恐的說著。
此時此刻，劉尚了解孫子臻此時的心境，她明白孫子臻對這場會試的期望有多大，明白這場會試對他有多重要，他的夢想是摘取御文殿首學士，但或許從今以後就成為了泡影！他對孫浥雲的承諾可能永遠也沒有期限，他辜負了自己！
「放開我，放開我！」孫子臻大喊一聲，甩開劉尚，橫衝直撞地向前跑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孫子臻，劉尚的目光中滿是哀傷，只見她的手上殘留著孫子臻剛剛掙扎過的一道道痕迹。
此時，不知道是誰首先發出了笑聲，接著周圍一片絮語聲。
劉尚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聽著周圍人的嘲笑，心裏面就像是炸開了一般滿是怒火，以往，孫子臻在御文殿聲名顯赫，常常受到魯桑平的讚譽，讓一些學子心裡很是嫉恨，而如今他一落千丈，這倒讓許多人心裡都找到了平衡。
「你們笑什麼？很高興嗎？」劉尚目光中滿是憤怒，大聲道：「我告訴你們，你們沒什麼可高興的！就算他是下下品，那也比你們強！你們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石破天驚般的，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向了劉尚。
公孫湘漓對著劉尚冷冷一笑：「那又怎樣？如今的事實就是他被評為了下下品，這都是他狂妄自大，咎由自取造成的！」
劉尚緊緊地盯著公孫湘漓，她知道公孫湘漓剛剛是故意說出那些話的，雖然她不知道公孫湘漓為什麼會這麼說，但是她明白，孫子臻之所以如此傷心，大半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是，確實是咎由自取，他此時此刻心中的痛苦都來自於他對自己的自信！不過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你根本不了解他！」劉尚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她激動的話語同時充滿了同情與哀痛：「或許你們都很羨慕他，不過你們可知道他每天都在徹夜連宵的讀書？你們可知道他看重自己的學業更勝過自己的生命？你們可知道他每天所承受的壓力？你們不知道！他之所以這麼自信是因為他必須要相信自己！他要改變自己，改變自己的未來，改變自己在家門的處境就必須要讀書，讀書！直至摘取御文殿首學士！他還要讓自己的妹妹脫離痛苦，過上幸福的生活，你們根本不知道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你們只知道在他痛苦的時候嘲笑他，你們只知道用無情的話打擊他，你們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小人！」
漲紅了臉的劉尚鏗鏘有力的說完了心裡的話，再也不願意待在這裡，拂袖離去，而留在場上的學子則都是一臉的驚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