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堂試
山抹微雲,天粘衰草,窗外一片荒涼。
在劉尚眼中,孫子臻是那樣的憔悴,每當看到這種情景,劉尚的心也會跟著微微一痛。
這些日子,劉尚每天都會對孫子臻大發脾氣,但是孫子臻卻和他不吵不鬧,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其實劉尚倒是希望孫子臻會和她發怒,但是他卻沒有,雖然有一肚子的委屈,怨恨,但是也發泄不上來,日子長了,劉尚的心也跟著變了,看著孫子臻因為思念弄得衣帶漸寬,無精打采,她心裡除了痛苦還是痛苦。
有什麼能比這更痛苦呢,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別人,自己卻無法表明心意,一天一天的忍受………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在水,惆悵此情難寄…….」孫子臻默默的嘆了口氣,他向著窗外眺望,眺望,可是看到的都是秋天裡一片荒蕪之景。
他的那份情意已經寄去了一個月,但是久久也沒有收到回信,公孫湘漓依舊對自己那麼冷漠,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自從那次以後公孫湘漓都沒有正眼瞧過他。
劉尚靜靜地向著孫子臻走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這麼想又有什麼用,只會傷了自己的身體,你看你憔悴的都成什麼樣子了?」
那話語像是勸慰,更像是哀求。
孫子臻一怔,看了一眼劉尚,只見他的目光里滿是擔憂。
這麼長時間,劉尚還是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和自己說話。
孫子臻拍了拍劉尚的肩,笑道:「還是你好,也只有你這麼關心我。」
孫子臻這句話卻是出自真心,自從來到御文殿,唯一關心自己的只有眼前這個兄弟,雖然他有時候會和自己耍脾氣。
劉尚聽了這話,略有嗔怒地道:「你還知道!那就把她忘了!」
「忘了…..」孫子臻淡淡一笑:「怎麼忘記?」
「哼!」劉尚狠狠地敲了一下孫子臻,轉身坐到了床上,一臉怨氣。
孫子臻向劉尚走去,坐到她身旁,哀聲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就是忘記不了。」
劉尚越聽越氣,道:「少跟我裝情聖!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真是越來越難看,也難怪人家看不上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只見孫子臻目光一黯,嘆了口氣:「是啊,也難怪…….」
劉尚見到孫子臻這樣,不免有些後悔說出剛剛的話,推了推孫子臻,道:「喂,你沒當真吧,我只是說說,你看你是多麼的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公孫湘漓看不上你就是她沒眼光!」此話一脫口,劉尚的臉不禁一紅。
這麼說不是表明自己很有眼光么?
本是要安慰一下孫子臻,可是沒想到適得其反,只見孫子臻的神情越來越蕭索。
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忽然劉尚眼睛一亮,認認真真地對孫子臻道:「就算我的話你不聽,但你總要考慮一下你妹妹吧?馬上就要會試了,你總這樣頹廢下去還怎麼摘取御文殿首學士?」
劉尚盯著孫子臻的眼睛,如她所期待的,她看到孫子臻那冷淡的目光有了一絲情感的波動。
她明白,孫子臻別的可以不在乎,但是他的妹妹一直牽動著他的心。
今天早上,魯桑平正式宣布,會試即將開始,孫子臻明白劉尚說得是對了,如果自己還這般下去,那麼摘取首學士就會成為無稽之談。
「是啊,我怎麼可以頹廢,妹妹還等著我,等著我,我答應過她的……」孫子臻幽幽地道。
劉尚頓時起了精神,道:「是啊,對於公孫湘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你還有帶著你妹妹離開你所謂那暗無天日的孫府。」
孫子臻怔怔地看著劉尚,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會這麼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就好象一盞明燈,在自己最失落的時候照亮了前方那看不清的路……
「謝謝你。」此時此刻,一切一切都只能用這三個字來表達。
…….
往後的日子,孫子臻便全心全意的將心思放在學習上,在這段時間,他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刻苦的讀書,他不分白天黑夜,就這樣夜以繼日的讀書。
這些日子,他暫時忘記了一個人,但是他卻時時刻刻的牢記這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孫浥雲。
孫子臻的發奮看在劉尚眼裡,感覺是那麼的欣慰,但是有時她也很迷茫,痛苦。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告知孫子臻自己的身份?什麼時候才能表達心裡那份濃濃情意?
雪雲乍變春雲簇,漸覺年華堪縱目。
轉眼間,又是一年之春,萬木蔥蘢,草軟莎平。
御文殿內鴉雀無聲,三個香柱飄著縷縷輕煙,有的學子額頭上已然生出了汗水。
這一天正是御文殿的堂試,安靜的氣氛下透著緊張。
第三場考試已經難住了大部分的學子,只見劉尚時而用手拄頭,時而用手抓頭,看樣子已經焦頭爛額了,只有孫子臻一人精神飽滿,一支筆不停的揮灑著。
如今中吳賊兵四起,東竹猖獗,這場考試的題目就是如何抵禦東竹國。
對於其他學子來說,似乎有些難答,畢竟這個問題在朝中也是爭論不休尚未統一,然而對於孫子臻來說,他卻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在末尾,他是這樣寫的:『……而今朝野滿儘是袞袞諸公,奸佞小人,可謂烏煙瘴氣!正所謂人必自悔而後人悔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國不可有自伐之缺漏,御外敵,平盪亂,必先清內敵,遠離奸佞,去讒遠色,整頓朝綱,倘若沉於宴安,奢靡無度,則國不可治也,此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其國不可治,可平天下乎?
孫子臻正寫得津津樂道,但是他卻不會知道這樣寫有些人是看不慣的。
當這份考卷傳至御前殿最高管事,御前平章事的手中,直惹得他拍案而起!
「這,這,這是誰寫的!」御前平章事李兆清被氣得滿面通紅,手指著眼下這份考卷,大聲喝問。
左右知事連忙走來,細細一瞧,便看見其乃孫子臻的傑作。
「回李大人,這,這是一個名叫孫子臻的學生寫的。」知事連忙回答。
李兆清重重地哼了一聲,手指不斷地在空中點來點去:「就這文章要是讓當今聖上看了,不判他個死罪就是輕的,什麼袞袞諸公?什麼奸佞小人?還烏煙瘴氣?真是鬼話連篇!」
當下李兆清大聲道:「給我判下下品!」
左右知事見狀,當下一驚,連忙道:「李大人請息怒,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道,這個名叫孫子臻的學生在前兩場考試中答得精彩絕倫,恕卑職直言,我來到御文殿十多年,還從沒見過哪一個學生有如此之高的文筆。」
「那又怎樣?」李兆清寒聲道:「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而今我中吳紀綱修明,閭閬樂業,就算是告到聖上那也要說我做得對,做得好!你們聽我的,就這麼給我判!」
兩知事相視一望,再難說出什麼,低聲應諾。
正當李兆清這邊吵得熱火朝天,孫子臻這邊卻在觀花修竹,修身養性。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會兒李兆清幾乎將他的前程都毀了。
「呀,今天怎麼這麼有閑情,居然在賞花。」只見劉尚俏生生地向孫子臻走來。
這麼長時間,劉尚還是第一次見到孫子臻放下書卷,這般悠閑地坐著。
孫子臻回過頭來,一眼就看到滿面春風,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劉尚。
「沒什麼,今天就是閑來無事罷了。」孫子臻微笑道。
會試結束以後,孫子臻確實比從前輕鬆了許多,而且他的心情也很好,因為堂試考得另他甚為滿意。
劉尚走到孫子臻身旁,打量了孫子臻一番,嬉嬉作笑道:「我看你一定對會試的結果非常滿意吧?不不過這也很好,總算熬過了一關,接下來你只要通過遷試就可以回家去見你妹妹了。」
孫子臻一聽這話,心裡暗暗點了點頭,確實,熬過今天,來年就可以塌塌實實地去見妹妹了。
想起這些艱辛的日子一直有劉尚在身旁陪伴自己,照顧自己,不由心生感激:「劉兄,謝謝你,也多虧有你,不然我還因為公孫湘漓的事不可自拔呢。」
劉尚一聽公孫湘漓四個字,心裡本來是大大的不痛快,不過這時見孫子臻心情甚好,也不好意思攪了他的心情對發火,但她也忍不住想要捉弄孫子臻一番,促狹一笑:「是了,你不說我還望了,之前還不知道是誰整天愁眉苦臉,對著月亮唉聲嘆氣。」劉尚學著孫子臻的口氣:「哎,也只有月亮明白我的心意…..」撇撇嘴,砸砸舌,道:「真噁心!他還真拿自己當情中之聖了呢。」
孫子臻聽了這話,眉一鎖,作怒道:「你找打?」
劉尚俏皮地吐吐舌頭,道:「是啊,有種你試試啊?」
「你以為我不敢!」孫子臻起身便張牙舞爪地向劉尚抓去。
劉尚咯咯一笑,輕盈了就像蝴蝶一般在園子中灑遍她的足跡,兩人就這麼在園中追逐,陽光下,是他們歡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