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她姐姐?」
聽了關太太的話后,酈南溪瞬間想到了阿查口中那名喚紅奴的女子。
阿查在尋妹妹阿瑤,而阿瑤當年是和紅奴一起離開的西疆。倘若尋到了紅奴,豈不是阿瑤的下落也有了眉目?
思及此,酈南溪忙問道:「果真是她姐姐?」
「應當是的。」關太太道:「其實也不是特別確定,不過聽她們對話,應當八.九不離十了。只不過那姐姐的年紀比孟女大上一些,五官倒是有些相似。」
這更加對的上了。阿查說過,阿瑤和紅奴離開的時候,香奴還小。如今二三十年過去,紅奴也已經是中年婦人了。
酈南溪謝過了關太太,又留了關太太用午膳。卻被對方婉拒。
「我是心裡擱著個事兒不吐不快,所以前來叨擾,倒是不麻煩國公夫人再備膳了。」關太太笑道:「我家中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您好好休息便是。」說著自顧自離去,不讓酈南溪來送出屋子。
酈南溪知曉關太太是看她懷了身孕所以不願她勞累,忙喚了郭媽媽前去相送。
思量著之前關太太所言,酈南溪讓人將姚娘子給叫了來問話。
姚娘子是酈南溪嫁過來時所帶的陪房,其夫姚和順正是幫酈南溪照看著八寶齋的掌柜。夫妻倆老實可靠,很得酈南溪重用。姚娘子因著慣於侍弄花草,一直在大花園裡幫忙。
聽聞酈南溪喊去問話,姚娘子就將自己正在栽種的話暫且擱到了一旁,趕往了石竹苑。待到通稟后就低著頭垂著眼快步行進了屋裡。
進屋的時候,酈南溪正侍弄著屋裡的一盆牡丹花。這是一株重瓣牡丹,淡粉稍紅的花瓣交錯重疊,很是漂亮。
姚娘子也是愛花之人,行禮問安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那花兩眼,「……不知奶奶尋了我來所為何事?」
酈南溪剛才正休整著花枝,這時就將小剪刀擱在了一旁,「聽聞你娘家是冀州的?」
說到自己娘家,姚娘子先前的忐忑已經盡數去了,面上帶了笑,「難為奶奶連這點小事都還記得。正是冀州的。」
「那你多久沒有歸家了?可知曉杏花衚衕最北頭的那一戶人家?」
「杏花衚衕我是記得的,可是最北頭……」姚娘子有些猶豫,「奶奶是為了什麼事情問起這個來?我可是記不清了。不如回去的時候問問當家的,然後再來回了奶奶。」
酈南溪聽聞后搖了搖頭,「這倒不必了。我不過是偶爾聽聞了這一戶人家所以問問。」姚娘子家是冀州的,姚和順家卻不是。如果姚娘子都不記得杏花衚衕最北頭是哪一戶,姚和順又如何曉得。
姚娘子聽聞後福了福身準備退下去。
酈南溪忽地想起一事來,又喚住了她,「不知杏花衚衕那邊住的都是什麼人?」
姚娘子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問道:「奶奶怎的想起來問這個了。」
酈南溪自然不會將這些事情詳細與她說起,先前也已經想好了理由,就道:「聽人說那裡地段不錯所以想著在那邊開個鋪子。又聽說最北頭那戶好似要賣,所以多問幾句。畢竟旁人的話不能盡信。」
見她是這個目的,姚娘子倒是笑了,「奶奶如果真想知道的話,不若問問向媽媽。」
「向媽媽?」聽她提起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酈南溪十分意外,「怎的要問她?」
「她也是冀州人。倘若我沒記錯的話,向媽媽娘家離那杏花衚衕好似沒有多遠。」
酈南溪將這事兒記在了心裡,笑著與她道:「改天再說罷。平日里我和向媽媽沒甚說話的機會,若是唐突問起來了,太太怕是要懷疑。」
梁氏素來多疑,什麼事兒都會轉個彎的去想。姚娘子自然也知道。聽聞酈南溪這麼說,她就沒再提這茬,只歉然道:「可惜我與向媽媽也不熟悉,不然還能幫奶奶問一問。」
酈南溪又和她說了幾句有關養牡丹的事兒就讓她離去了。
認真說來,這事兒倒是可以交給重廷川去處理。不過重廷川手裡還有許多田莊店鋪的事情要照料著,還有朝中事務需要安排,每日里甚是忙碌。
關太太說起的這一件說小不小,說大卻也真的不算太大。最起碼查到那一戶人家的消息就在酈南溪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獨自在屋裡坐了會兒,酈南溪想起來一事。之前肖遠和她提過要進一批金料。認真說來,冀州的金料也還不錯。既是要進貨,倒不如藉機讓肖遠去冀州一趟,看看情形如何再做打算。
其實酈南溪也可以找了完全是自己的人藉機去趟冀州。但都不如肖遠合適。
肖遠一半是她的人,一半是重廷川的人。這事兒她還是要和重廷川提的。如今她有孕在身,與其讓重廷川憂心她在此間花費了心思影響了身體,倒不如選個他和她都信得過的人。那樣他不用擔心她太過勞神,可以將此事全權交給她處理。
主意已定,酈南溪就讓人和萬全說了聲,她備車去了趟翡翠樓,把這件事與肖遠說了。
肖遠自是應了下來,又問她:「不知奶奶尋了那家人有何打算?」
「先按兵不動,能夠打聽到他們的底細即可。後面的打算要看打聽來的消息后再做安排。」
雖然那女子可能是紅奴,但聽關太太的意思,那戶人家應該已經在冀州住了很久。既是如此,只要沒有發現有人在留意他們,他們就不會搬走。這樣的話先打聽清楚后再安排相關事宜就可。一來不用太過緊張,免得忙中出錯。二來也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
如果那女子真的是紅奴自然是好。但若不是的話,萬一被有心人給留意到,反倒是不好。
肖遠應著聲一一記在心裡。
酈南溪與重廷川提起關太太今日到訪之事的時候,重廷川很是意外了下。
「她居然來與你說這個?」他將一杯茶盡數飲盡,奇道:「沒有旁的,只為了這事兒?」
「自然是了。」酈南溪問道:「六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沒有。」重廷川看她走了過來就順序將她摟在了懷裡,兩個人依偎著一起坐著,「只是關太太一向不是多事之人,如今肯管旁人家的事情,倒是難得。」
這個酈南溪也曾經考慮過。
不管是不是愛多管閑事的性子,這種關係到旁人家私密的,一般人大都會選擇視而不見。所以她剛開始也十分好奇為什麼關太太會尋了她來說。
後來轉念一想倒是明白了大半——如若沒有意外的話,關姑娘是要嫁到二房那邊的。孟女是二房的人。如果她是個不安分的,留在那邊始終是個隱患。所以關太太尋了酈南溪來,就是想要一探那孟女的底細如何。
這也是關太太誤打誤撞運氣好。
旁的事情酈南溪自然懶得多管多問。可這孟女的事情關乎阿查妹妹的事情,不能等閑對待,酈南溪這才應了下來。
酈南溪沒必要瞞著重廷川這些,就把話給他挑明了,「往後關姑娘要是嫁給七爺的話,那麼孟女的事情總得弄個清楚明白。不然婆母的屋裡鎮日里出些事情,身為兒媳的關姑娘怕是也要受難為。」
梁氏和徐氏不同。
大房這邊重廷川和五爺重廷帆都非梁氏的親生子,關係很淡。重廷川壓根不去搭理梁氏,且重廷川位高權重,根本不用去顧忌梁氏的看法。
可二太太徐氏卻是二房那幾位爺的親生母親。大爺和二爺都和徐氏很親,所以大奶奶蔣氏、二奶奶何氏也要看徐氏的臉色。與兩位哥哥嫂嫂一樣,七爺重廷劍和未來的七奶奶亦是如此。
酈南溪只稍微提了兩句重廷川就明白了此間意思。他頷首應了一聲,問起了酈南溪的打算。聽聞她要用肖遠,他倒並不意外。只不過對於去冀州買金料一事他又稍微提點了幾句與酈南溪。
原本酈南溪以為重廷川會對那杏花衚衕感興趣多問一些,哪知道他點到即止,說道:「這事兒你讓肖遠來辦,定然無礙。待到他帶回消息后我們再詳談。」
原本酈南溪還想多說一些有關這些的話語,聽了重廷川的話后她又改了主意——如今關太太的話還未得到證實,打算再多也無用。倒不如等確切消息來了后再從長計議。
酈南溪就沒有過多提起後面的細節。只用膳的時候她順口提了句今兒姚娘子過來時說過的話。
誰知她不過是隨口的一句,重廷川倒是對她的話表現出了興趣,專門就其中這一點多問了些,「姚娘子說向媽媽原先就是冀州人?且住在那杏花衚衕不遠的地方?」
「是了。」酈南溪仔細回憶了下姚娘子的話,說道:「向媽媽的娘家住在離那不太遠的地方。」
重廷川沉默著點了點頭,抬指輕叩著桌案,半晌沒有言語。許久后他方才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讓常壽跟了肖遠一起去。」
酈南溪正喝著羹湯,聞言動作停了停。待到將口中食物咽下後方才點頭應了下來。
常壽領命行事,自然不會大張旗鼓的跟著。待到肖遠那邊安頓好準備出發了,常壽方才一人一馬追出了城。
酈南溪不曉得他是如何掩人耳目跟了去的。不過有了常壽在就多了一層保障,她倒是不再擔憂其他,只要靜等消息即可。
若是白日趕路晚上歇著的話,冀州與京城來往需得幾日功夫。且肖遠還要在冀州逗留數日「採買物品」,歸來的日子更是要往後推一推。
在他還沒有回到京城、確切的消息還沒傳回來的時候,酈南溪的生辰倒是已經到了。
這一天的天氣尚可。雖然不是陽光明媚,天空有點微微的發暗,卻好在並非陰雲密布,僅僅是太陽被遮住了而已。
重廷川一大早就仰頭對著那被遮住的太陽蹙緊了劍眉。
酈南溪知道他是不願她的生辰過得不舒坦,所以惱了這略暗的天。見他這樣的模樣她愈發覺得好笑,瞧著周圍沒旁人,輕聲笑道:「六爺也是心太大。您能管的了吃什麼管的了喝什麼,難道還想去管這天、這雲、這太陽么?」
重廷川看也不看她,探手就將她摟在了懷裡。待到發現她在掙扎,方才低笑著將她摟得更緊,「怎麼,莫不是你喜歡這陰天。」
「當然喜歡了。」酈南溪笑道:「沒有太陽,走在院子里也不會晒黑,想走多久就走多久,比起晴天來可是愜意多了。」
聽她這樣說,重廷川心裡頭剛才那些不爽的感覺總算是輕了點。他攬著她與她一同在院子里緩步走著,說道:「終歸還是晴天好一些。生日頭一天就是晴天的話,來年一年都會順順利利的。」
酈南溪頭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有趣,挽了他的手臂問道:「六爺為何會這樣說?不知是打哪裡聽到的?」
「我小時候——」重廷川話說到一般,唇邊的笑意突然就這麼僵住了。然後那揚起的唇角就一點點、一點點的緩了下來,不復存在。
待到沉默許久后,他方才接著說道:「不過是小時候隨便聽著玩的,沒甚麼。」
雖然他說的雲淡風輕,但酈南溪還是從他的話語和表情里瞧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若是沒猜錯的話,她想,這話或許是於姨娘曾經和重廷川說起過的。所以他心心念念一直從兒時記到了現在。
只不過這話終究是不方便在這個時候提的。
酈南溪將這話壓在心底,沒有再去說起這一茬,挽了重廷川的手臂走到池邊看錦鯉。
今日原本重廷川當值,他特意和總統領換了值,為的就是今日里能陪著酈南溪一起過生日。
這是酈南溪嫁來后第一次在國公府里過生辰,重廷川十分在意十分重視,非要陪著她不可。雖然他沒有說明情況,但總統領早就聽說衛國公很是寵愛他的那個小嬌妻,故而一看他想要換值就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兩個人早晨一起用了早膳一起出來散步。後來就商量著同去大花園走走,看酈南溪喜歡哪些花,重廷川就幫她摘了由她來插好。
夫妻倆商議完后,還沒來得及實施這個打算,就聽外頭響起了高聲的嚎叫。
「六奶奶!六奶奶!我來了!你的羊肉湯準備好了沒有!」
酈南溪一聽這大嗓門兒就知道是重令博來了,笑著讓人將他請進來。轉頭一瞧,重廷川顯然不樂意了,擰著的眉比早晨看天的時候還要更緊三分。
「六爺怎麼了?」酈南溪明知故問,笑著去拉他的手。
重廷川想說他不願意有旁人打擾到他們兩個,話還沒開口說出來,視線一溜就瞧見了酈南溪鼓起的腹部。
……往後裡頭那臭小子出來了也是要妨礙到她們兩個人的……
重廷川就沒把之前想到的那話講給酈南溪聽,免得小丫頭再想多了。
他正思量著該怎麼把拒絕外頭那壞小子入內的話給說的委婉一點,誰料對方的動作比他的思維還快。剛想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已經有個身影風一般的躥到了他的屋子裡。
「六奶奶六奶奶!」重令博邊跑邊喊,「今天有什麼好吃的?我來看吃的了!」
重令月跑的比他慢,在後面細聲細氣的叫著:「哥哥你又說錯了。應該是來看六奶奶,順便瞧瞧這兒有什麼吃的。」
重令博這才想起來自己一激動說錯了話,不甚在意的擺擺手,「沒事沒事,六奶奶不會給我計較這個的。對吧,六奶奶?」
他笑眯眯的揚起了頭,誰料看到的不是料想中的酈南溪那柔和的笑容,反倒是另外一個人的黑臉。
瞧見重廷川那滿臉煞氣的樣子,重令博唬了一跳,嚇得連連後退,緊張的問道:「國公爺你你你、你今兒不是當值么!」
重廷川勾唇冷冷一笑,「你倒是對我當值情況了解的很清楚?」
他這句說的嘲諷意味很濃,饒是重令博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看到了凶神惡煞的衛國公也快要哭出來了,「我哪敢去打聽您啊。我我我、我這不是想著前兩日您剛當值,沒那麼快休息么……」
重廷川還欲再言,涼颼颼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胳膊就被人用力拉了一把。
酈南溪拉著重廷川的手臂,小小聲的說道:「六爺何必嚇唬他呢。」
語畢,酈南溪笑著與重令博道:「你別怕,六爺在和你開玩笑呢。」
「真的?」重令博心裡升起了一點點的希望,欣喜的看向重廷川。
只一眼,他就被那兇巴巴的眼神逼得後退了兩步,然後趕緊挪著腳步閃到了酈南溪的身後,扯著她的衣裳不肯撒手。
看他居然敢去拉酈南溪的衣裳,重廷川這回就更氣了,一把將他拎了起來,丟到桌子旁邊站著,語氣十分嫌棄的說道:「站好!不準亂動!堂堂男兒,躲女人後邊算什麼!」
重令博本還耷拉著腦袋,聽了這話反倒精神了,小心翼翼問道:「國公爺,您說讓我站好,意思是說我可以留下來?」
重廷川的臉色更冷了,輕哼一聲剛要說「不行」,就聽旁邊有人柔聲說道:「你不用怕。國公爺人很好的。」
聽了這話,重廷川的身子僵了僵。他看了說話的於姨娘一眼,拂袖轉身去了旁邊。不過,倒是沒有否認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了。
於姨娘沒料到自己剛說了一句重廷川就去了一旁,好似剛才氣氛正熱烈著,她一來就冷了場。
於姨娘難掩臉上的哀傷,扯著衣角低著頭有些猶豫的打算離開,卻被酈南溪揚聲叫住了。
「姨娘您過來幫我瞧瞧,」酈南溪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今兒我這簪子戴的有些松,您幫我扶一扶可好?」
酈南溪站在屋中靠里的地方,於姨娘若是過去勢必要往裡走。
於姨娘猶豫了片刻,抬頭看看重廷川好似沒有反對,這才躊躇著走到裡頭,給酈南溪將發簪給扶好了。
酈南溪就順勢將於姨娘按到了椅子上坐好,又喚了重令月過來:「月姐兒陪於姨娘一起吃瓜子吧。」
說著話的功夫,旁邊金盞及時的捧來了一碟瓜子放到了重令月的跟前。
重令月知道酈南溪這裡的好吃,可是她沒動手剝過,這個時候旁邊也沒有旁人。那些丫鬟沒有酈南溪開口吩咐,就沒過來幫剝。
她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於姨娘。
於姨娘踟躕了好就,終是拿起瓜子一個個的給她剝了起來。
酈南溪看於姨娘一時半刻的不會走了,這才暗鬆了口氣。
重令博在她身邊嘿嘿嘿的笑,「我看到了。」
他這笑得有些詭異,很是有些促狹的語調,偏偏壓抑著不敢笑得太大聲。
酈南溪覺得有趣,側首問他,「看到什麼了?」
「六奶奶想讓姨娘留下來是吧?」重令博洋洋得意的道:「我看到你剛才自己把簪子抽出來了一點,後來非要說是它自己松的……」
酈南溪莞爾,「那博哥兒肯不肯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呢?」
聽她這樣說,重令博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你讓人給我燉羊肉湯喝我就答應。」
「好。」酈南溪笑道。
重令博開心起來,嗷的一聲叫著就到重令月那裡去顯擺了,「六奶奶說給我羊肉湯!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歡快的笑聲里,重廷川緩步走到酈南溪跟前。
剛才兩個人的對話他都聽到了。酈南溪為何這樣做,他心裡有數。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開口只喚了聲「西西」就說不下去了。
酈南溪曉得重廷川的意思,抬手勾了勾他的手指,朝他淺淺的一笑。
看著她溫和的笑容,重廷川忽地釋然了,握著她的手在上面落了個吻,什麼也沒多說。
今日吳氏倒是沒有過來。今日梁氏那裡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吳氏被梁氏留下了幫忙走不開。不過,她倒是沒忘了讓丫鬟送來一隻手鐲當做生辰賀禮。
連吳氏的賀禮都收到了……
酈南溪偷眼去看重廷川。
這人不是還興師動眾的給她準備禮物么?怎的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可真不像是他的風格。
不過他既然不說,她就也按兵不動,單看誰能耗的過誰就是了。
兩人俱都沒有提起那一茬,反倒是重令博先撐不住了。待到在石竹苑玩了一會兒,吃了甜湯又跟著酈南溪插了幾瓶花后,重令博終是忍耐不住,尋機悄聲問酈南溪:「聽說國公爺給你準備了生辰禮?東西呢?給我瞧瞧成不?」
酈南溪神秘莫測的與他道:「重要的東西自然不能輕易示人。」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翩然離去,自顧自去讓人將花瓶放到各處去了。
重令博摸摸腦袋,問身邊的重令月,「你說六奶奶剛才那句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說東西很重要所以現在還沒有出現,還是說,東西太重要了,所以不能輕易拿出來給他看。
重令月壓根沒聽出來那話有什麼特別的,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重令博。
重令博「嘿」了聲道:「我跟你個小丫頭片子所什麼啊。」扭頭就去玩別的了。
午膳的單子酈南溪早就列好了。她本打算讓廚里早點準備,誰料重廷川卻告訴她,早就讓珍味閣準備膳食了,不用再去為這個而忙碌。
酈南溪訝然,這事兒他可是提前沒有說過。不過他既然有這份心,她自然是高興的。酈南溪就歡喜著謝過了他。
重廷川面無表情的請點了下頭,卻是朝旁邊的岳媽媽示意了下。岳媽媽會意,趕緊去到外院尋萬全,讓他催一催珍味閣那邊,千萬別誤了時辰。
待到午膳時辰將要到的時候,珍味閣的東西終於送來了。
與以往不同的時候,以前都是十多個食盒提過來,這回卻足足有三十多個食盒,在石竹苑裡分成五排擱著,甚是壯觀。
酈南溪不解,悄聲問重廷川。
重廷川就道:「今日人多,菜式自然要多一些。」
雖然他是這麼說的,可酈南溪還是有些不解。須知每個食盒都是多層的,裡頭可以各放好幾道菜。即便多了於姨娘和兩個孩子,也斷然不需要那麼多才是。
不過,隨著食盒一個個的打開,酈南溪終於知道其中的奧秘所在了。
擱在最前面的那一些,裡面裝著的居然不是菜肴而然是一株一株的花。
酈南溪初時被嚇了一跳感到驚奇,再仔細看去,卻是驚嘆了。
那一株株的花並非是真實的花朵,而是用各種材料雕刻而成。有瑪瑙,有玉石,有翡翠,俱都是一尺多兩尺高,栩栩如生,讓人嘆為觀止。
「這是——」
「從各處搜集來的。」重廷川的語氣很平靜,笑意卻深濃,「我知曉你喜歡花,就想著尋一些特別的來給你。你瞧這個,是從定王爺手裡買的,這個是從護國公府,這個是劉尚書家,這個是從宮裡向皇上討的。」
聽聞那個梔子花的竟是從宮裡要來的,酈南溪不由得多端詳了會兒。
重廷川抬指捏了捏她的耳垂,輕聲道:「我還記得,我起先送你的就是一對梔子花耳墜。」
提到這個,酈南溪恍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麼要從宮裡要這麼一株梔子花來。不由得臉上染了紅暈,臉頰越來越熱。
重廷川曉得她明白了,俯身在她額上輕吻了下,又將她輕輕擁在懷裡。
正當兩個人間氣氛極其旖旎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哈哈大笑,「哎呀!你看,這個肘子肉看起來好好吃哦,我們一會兒吃肘子肉好不好?」
重令月聽到哥哥問話,再看那肘子肉確實不錯瞧著十分香軟,就想點頭。忽然察覺了不對,旁邊好似有眼刀子飛過來,她趕忙扭頭去看,又小心的拽了拽重令博,指了旁邊給他瞧。
重令博正眉開眼笑的望著那肘子肉呢,冷不防被拽,當時就惱了,扭頭去瞪重令月,「你拉我幹嘛?」
順著小姑娘的手看過去,對上重廷川那冷冰冰的臉色,他頓時蔫了,再不敢多言。
世界清靜了,可是剛才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重廷川暗嘆口氣,與於姨娘道:「開飯吧。一起過來吃。」說著就牽了酈南溪的手往裡行去。
於姨娘愣了愣,猶不敢相信。
重令博早就盯著那肘子了,聽聞自己好像還有機會吃到肘子,開心不已,拉了於姨娘的手往裡沖,「趕快趕快!吃肘子咯!」
重令月也跟著哥哥瞎起鬨:「肘子!肘子!」也拉上了於姨娘的手。
在兩個小傢伙的同心協力下,於姨娘就也跟著進了屋,落了座。
……
酈南溪這天的生辰過得心滿意足。待到天擦黑的時候吳氏來叫了,兩個孩子與於姨娘方才一同往外走。
臨離開的時候,重令博還在惦記著羊肉湯,不忘了叮囑酈南溪:「六奶奶,秘密我會保守,那湯你也別忘了啊。」
重令月眨著大眼睛好奇道:「什麼秘密?」
重令博十分自得的揚著下巴不告訴她,又叮囑了酈南溪一遍。待到酈南溪笑著說了句「斷然不會忘了」,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了。
待到孩子們都走了,院子里就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
重廷川暗嘆口氣,握了酈南溪的手,低聲道:「我覺得還是女孩兒好。」
酈南溪笑問道:「為什麼?」
「女孩子聽話,乖巧,」重廷川想到某個特能咋呼的孩子,臉色微變,「而且女孩兒的聲音也小。」男孩子太吵了。
「也不見得。」酈南溪微笑。
「嗯?」
酈南溪笑著側首去看重廷川,「我想,五爺小時候應該比五奶奶小時候要文靜一些吧。」
重廷川沒料到她會拿他們兩個來舉例子。不過,這個例子還真是舉的相當的好。左思右想后,他也不由笑了。
酈南溪挽上了他的手臂,「所以說,男孩女孩都好。性子嘛,誰家的孩子,自然像誰。」
重廷川這便低低笑了。
先前孩子們在這裡玩鬧了很久,晚膳並未用。如今只剩下夫妻二人了,就一同在這清凈的氛圍里一同用膳。
重廷川早先就發現了,和孩子們一起用膳的時候,許是受到孩子們好胃口的影響,酈南溪的胃口會好一些,能多吃點飯。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反對孩子們過來午膳的原因。
如今孩子們走了,不知是沒了一同好胃口的他們,還是說沒了那熱鬧的氛圍,酈南溪吃東西的量就又恢復了和以往一樣。
眼看著酈南溪讓人將剩下的飯菜撤去,重廷川拉了酈南溪坐在了他的懷裡,悄聲問道:「怎麼回事?可是不如午間的飯菜好吃?」
「怎麼會。」酈南溪聽出了他話語中隱含的擔憂,笑著與他道:「都是珍味閣送來的,哪裡會不一樣?只不過是將要睡覺了,吃多了會克化不了。」
雖然這樣說,不過重廷川還是有些憂慮。要知道,自打酈南溪有孕后,吃的就不若原先沒有懷孕時候多了。
思來想去,其實還是肚子里那小傢伙的關係。
重廷川很是憐惜自家小嬌妻這般辛苦,不由得撫上她的小腹,輕聲說道:「都是他。若不是他,你也不用遭這些罪了。」
酈南溪笑道:「這有什麼辛苦的?等待的過程雖然難熬了一些,但是等他出來后,怕是驚喜都來不及,哪裡還會記得這時候經歷的這些。」
平日里酈南溪說了話后,重廷川都會接上一兩句。再不濟也是一兩個字。可是這一回她說了后,卻半天都沒有聽到他的回話。
酈南溪心下疑惑,就去細看他,卻發現他神色緊繃,看上去很是有些嚴肅。
她不知哪裡不對便問道:「六爺,可是我剛才說錯了?」
「不。不關你的是。是他。」
重廷川面無表情的指了指酈南溪的肚子,動作有些僵硬,語氣更是僵硬。
「他……他剛才好像動了。他,他在踢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