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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女把頭垂得很低,搖著頭步步退後。

「香奴,你定然就是香奴。你居然沒死。」阿查怔然了下,忽地急急說著,「你姐姐呢?你姐姐將阿瑤帶去了哪裡?」

孟女渾身都在顫抖著。她將頭埋得更低,近乎貼著前胸,腳步也開始踉蹌。

「紅奴呢?紅奴在哪裡!阿瑤在哪裡!」

阿查一再逼問著,初時還有耐心問孟女兩句,看她一直這般不肯搭理,火氣頓時冒了上來。

他本非性子溫和之人,這女子又和他一直在找尋的妹妹一事有關聯。見她這般狀況,阿查一把拽住了孟女手臂,高聲喝問道:「我問你數次你皆避退,怎麼,莫不是有甚見不得人的么!」

他這話一出來,梁氏先就不肯了,厲聲道:「這位客人還請注意一些。男女授受不親,孟女是我們國公府的人,你再這般無禮,就莫要怪我們不客氣了!」說著就要讓人「請」他出去,實則是拉他而去。

酈南溪去看老太太,見老太太眉目不動就知曉她是默認了梁氏這般的安排。

她知曉這樣的境況下其實對阿查不利。重家畢竟是權貴之家,阿查若是無真憑實據的話,單就梁氏那「男女授受不親」的話語,就能將他趕出去。

阿查還欲再言,酈南溪唯恐他再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讓老太太那邊偏向梁氏,忙喊道:「西疆與京城的習慣有所不同,先生莫要衝動才是。」

經她提醒,阿查驟然回神,瞬間縮回了之前拉著孟女的手。

他這一放手,梁氏便也不好再讓人將他「請」出去了,只能將走到了阿查身邊的丫鬟婆子給喚了回來。

「先生莫急。」酈南溪道:「若是相識之人,總能有可以證明之處的。」

重老太太已經有些不悅了,見狀說道:「你遠道而來我本該好生招待著。可你做事太過魯莽。如今我還有客人在,你若有旁的事情,還請改日再來罷。」

眼看著老太太下了逐客令,旁邊二太太徐氏倒是站了起來留客。

「母親何必著急呢。」徐氏溫言軟語的勸著,「老爺把孟女帶過來,只說是孤女,其餘的老爺也說不清。如今既是故人來了,合該問個清楚明白才是。」

她朝向老太太站著,語帶深意的說道:「畢竟這事兒還關係到杉哥兒。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杉哥兒長大了若是問起來,我可是不好答他。」

雖然徐氏口口聲聲都在說替杉哥兒著想弄清杉哥兒的來處,但她話語里是在講孟女的來歷若是有問題的話,原本就是外室子的杉哥兒身份怕是更不堪了。

老太太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一來這兒廂房裡還有客人在等著,二來這阿查好似在西疆的身份也不一般。如若事情鬧大了,重家必然左右為難。

這時候酈南溪道:「祖母不若讓孟女將話答清楚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旁的我不知,但若有什麼誤會還是當面說清楚的好。時日久了怕是更加難以弄清。」

思來想去,重老太太到底顧忌著這阿查是重廷川的客人。她這六孫子的脾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如果知曉他的客人被怠慢了,除了他媳婦兒外,怕是他誰都不會給好臉色看。

重老太太終是道:「就讓客人來說個清楚吧。」

梁氏起身道:「可是那麼多客人……」

「老大家的你去安排客人們先游遊園子。」老太太與梁氏說著,又和蔣氏、何氏道:「你們跟大伯母一塊兒去,務必要將客人照顧妥帖了。」

讓蔣氏去是因為蔣氏沉穩,能夠幫梁氏一把。至於何氏,這人在這裡反倒添亂,不如支開了免得一會兒這邊有什麼狀況。

酈南溪就託了蔣氏照顧梅江婉和柳平蘭,讓她們兩人也跟著出了屋子。待到屋裡除了阿查和孟女外,只剩下老太太、徐氏、酈南溪還有各自的心腹后,呂媽媽就依著老太太的吩咐把屋門合上了。

阿查朝老太太拱了拱手,懇切說道:「多謝老人家。」又指了孟女道:「此人是我家家奴。其姐名喚紅奴,是我妹子身邊婢女。多年前我妹妹離家從此再無音訊,當時只紅奴一人跟著走了。四年前她也忽然不知所蹤,是以我見了她后難以鎮定。」

重老太太不喜他的做派,便道:「你們的家奴倒是逃得容易。」

阿查頓了頓道:「只想著她們奴籍在身,未曾嚴加管束。誰料竟是這樣的境況。」

「會不會認錯人了。」徐氏忍不住道:「脫奴籍可不是容易的事兒。」

「不會。她姐姐和我妹子同時不見了,我曾問過她千八百次當時的情形,又怎會認錯了她!」

阿查看著一直沉默的孟女,「在我們族裡,但凡家奴,定然是在左腳腳踝以上印有印記。香奴主家給奴僕所印是銀葉桉的葉片樣子。倘若她左腳踝上有此印記,則是香奴無疑。」

重老太太剛要讓呂媽媽去看,徐氏開口制止了。

「不用看了。」徐氏道:「她身上的那個印記,我曾見過。問老爺,老爺也說不知曉。」她看著孟女冷笑道:「你支支吾吾避而不答,如今才知你原來是西疆家奴。倒是我小瞧了你!」

孟女這個時候終於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她語聲哀戚的說道:「我也不是想刻意隱瞞,只是好不容易能夠脫了奴身得以自由做人,誰又願去回憶那當年之事。」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承認自己就是阿查口中的「香奴」。

阿查再也忍耐不住,步步逼問:「你為何來了京城?你說你不知曉紅奴與阿瑤去了哪裡,可是你為何會裝作死去,千里迢迢來京城!你定然是來尋你姐姐無疑!」

酈南溪聽得一頭霧水,問阿查:「不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查知曉自己這話看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思量半晌后,他搖頭嘆息著與酈南溪說起這事兒。

當年紅奴是阿查妹妹阿瑤身邊貼身伺候的奴婢。後來阿瑤留書一封說是要去京城尋人,自那時候起,就再也沒有見過紅奴和阿瑤了。

他也派了人打聽過,確認妹妹曾經入京無疑。但他來京多次尋人,都沒有尋找。就好似那兩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紅奴和香奴是相依為命的姐妹倆,父母雙亡。是以紅奴不見了后,阿查一直在問香奴可知紅奴去了哪裡。可當時紅奴走的時候香奴年紀也不大,一問三不知。久而久之,阿查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然後在幾年前香奴忽然「落水而亡」了。

「……梅三郎到我那裡遊玩了一段時日,初時去那莊子上的時候,香奴還好生在莊子里做活兒。待到梅三郎走後我再去莊子里,才知道有人落水而亡了,正是香奴。」

阿查說著,忽地側首看向了孟女,怒道:「誰曾想那所謂落水不過是金蟬脫殼!她本就是打算逃離那個地方!說!你究竟是不是來京城尋你姐姐的!紅奴在哪?阿瑤又在哪!為你脫了奴籍的是不是你姐姐!」

說到「脫奴籍」這個事兒,屋裡除了阿查外的所有人都瞬間想到了重二老爺。只不過這話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故而都避開不提。

重老太太想了想,問阿查,「那孟女,就是香奴,何時不見了的?」

「梅三郎四年前去我西疆遊玩,正是四年前無疑。」阿查十分篤定的說道。

屋中之人就都細算了下。依著重二老爺和孟女所言,孟女是三年多前到的京城。那四年前孟女離開西疆,這時間倒是也差不多能對的上。

故而有關那「脫奴籍」的事情,更是沒人再提了。

阿查並非駑鈍之人。他本就是族長之子素有手段,且這些年為了尋找妹妹走南闖北多年,更是曉得了察言觀色之道。眼見重家人對此遮遮掩掩,他就沒有細究,只誠懇與老太太拱手道:「此女對我來說意義非比尋常。還請老太□□准,讓我帶她離去,細問其中究竟。」

徐氏聽了十分歡喜,趕忙掩下萬般喜色,一本正經的勸老太太:「這位客人的妹妹既是不見了,定然十分著急。倒不如讓孟女跟了去吧。旁的不說,若是能尋到她姐姐,再尋到那位妹妹,倒是老太太的恩德了。」

雖然她說的不錯,可重老太太還是十分遲疑。

其實倘若是別的婢女,老太太或許就直接同意了。可這孟女不單單是個婢女,她還是杉哥兒的生母,是重二老爺如今的心頭好。如果不問重二老爺一聲貿貿然就把人允了帶走,二老爺回來后怕是要大鬧一場。

「這事兒不急。不急。」重老太太覺得頭有些隱隱的發疼,「你且再等一等。左右人在我府上,是定然丟不掉的。她離家來京……許是和你妹妹之事無關,你不要著急。」

老太太一口一句的不用急,已經讓阿查隱約的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其實他知道老太太說的也沒錯。即便這是香奴,即便香奴也是在京城裡,但不代表香奴是尋姐而來,也不代表阿瑤就在京城。

更何況,香奴脫奴籍一事好似和重家有關係,而重家是皇後娘娘的娘家……

阿查閉著眼睛長嘆一聲。

他來京數次,初時滿懷希望,然後希望一次次落空。這回過來本也沒抱什麼希望能尋到阿瑤,不過想著來幫人一個忙認認人,順帶著尋人。結果看到香奴后,他再次燃起了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倒不如當初沒有希望,反倒是現在能夠更為鎮定一些。

原本精神奕奕的阿查隨著這一聲長嘆瞬間蒼老了許多。

酈南溪看的不忍,上前說道:「先生,真是對不住,我原也沒想到會這樣。」

「不關你的事。」阿查朝她露出一個微笑,「最起碼我現在知道我莊子上沒有死人,香奴不是在我家做活兒的時候意外而亡的。今天還是有好消息的,不是嗎?」

這長者寬慰晚輩的語氣讓酈南溪瞬間哽咽。她知道阿查為了尋找妹妹費了多少的功夫,也看出來剛才阿查那樣子又多麼的失望。

「等六爺回來后,我和他商議商議,一定儘力幫您尋人。」酈南溪保證道。

阿查微微笑了,朝她點了點頭,「有國公夫人這話,我放心了。」說著他躬身朝酈南溪揖禮,認真而又恭敬。

他再朝重老太太抱了抱拳,「往後我還有話要問香奴,麻煩老人家了。」這就告辭而去。

徐氏看的氣結。她身為重二太太,阿查竟是視她如無物,連個禮都未曾給她。

在阿查走出門后,徐氏與老太太道:「這人也太沒禮貌,竟是不懂得尊卑長幼之序。」

重老太太知曉徐氏是想借了阿查對酈南溪比對老太太更為恭敬來說項。但她這個時候已經不想理會這些了,只擺了擺手與徐氏道:「你家老爺的事情,你趕緊著處理一下。我不想再多聽這些了。」

這就是在怨徐氏未曾將孟女的底細打探清楚。

徐氏更為委屈。她哪裡知道自家老爺還曾幫忙給孟女脫籍的事情?當即喊了孟女跟隨在後,氣勢洶洶的回了紫露院,尋了重二老爺好一通抱怨。

重二老爺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奴籍不奴籍的他根本不知曉。不過看到孟女在旁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他就也沒有當場否認這事兒。

徐氏這回可是認準了事情就是自家相公幫忙辦成的。她更是憤然,再不肯搭理重二老爺,直接讓人把孟女關到之前養傷的那個小屋子去,這便回了玉蘭院繼續招待客人們。

經了這一遭的事情,酈南溪很有些疲憊。恰好這個時候關太太進屋要和老太太繼續商議事情,她就沒有再在屋子裡待下去,尋了梅江婉和柳平蘭她們去外頭的水榭旁說話。

朱麗娘終於姍姍來遲。

看她到了,女孩兒們俱都打趣她讓她作詩賠罪。

朱麗娘哪裡擅長這個?看到友人們的表情她就知道她們在故意為難她,登時不幹了,坐到一旁生悶氣:「你們也不體諒體諒我。如今看我這樣慘,你們非但不來安慰我,卻要讓我繼續受難為,這可不成。」

她素來脾氣極好,甚少生氣。這樣半慍怒著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柳平蘭問道:「不知發生了什麼?你且說來聽聽。」

「說起來這事兒和西西還多多少少有點關係。」朱麗娘歪頭看著酈南溪道。

酈南溪正單手撐腮想著剛才的一幕幕,正想從中理出個頭緒來,不料卻聽朱麗娘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只能茫然的看了過去。

朱麗娘見她這渾然不知的樣子,心裡頭好過多了。這才讓身後跟著的丫鬟將東西捧了上來。

「你瞧,這個荷包不錯吧?」朱麗娘拿著個荷包出來,「怎麼樣,好看不?」

這是個淡紫色底兒綉了綠梅的荷包。針腳不算特別細密,但看的出是一針一線認真綉了的,樣子很不錯。只不過用針之人綉藝算不得太好所以不是特別拔尖。

酈南溪心下有了數,很是感激的喟嘆道:「好看。」

「當然好看了!是我做的!你若說不好看,我可是和你急。」朱麗娘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將荷包塞進酈南溪的手裡,「吶,過些天是你的生辰。我也不知道最近得閑不得閑來你們這裡,就做了這個送你。」又緊盯著酈南溪叮囑道:「你可別嫌不好。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會將最後這句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也就朱麗娘了。

酈南溪莞爾,笑著將東西仔細收好放在懷裡,「這下你可滿意了?你做的,我自然好生對待。」

「這還差不多。」朱麗娘高興的點了點頭。

她的丫鬟在旁說道:「姑娘前幾日才知是六奶奶生辰快到了,就趕著做這個。昨兒晚上本想做完的,可是熬到後來撐不住睡著了。今早姑娘又繼續趕著做這個,方才來晚。」

酈南溪剛才只猜出來東西是朱麗娘親手做的,卻沒料想到還有這一茬。這也不難了解為什麼朱麗娘會抱怨說是因為她而來晚。

酈南溪握了朱麗娘的手,剛想說些感激的話,卻被朱麗娘擺手拒了,「得啦,不用多說什麼。我知道你謝我。如果你真謝我的話,不若給我些好茶好果子。哎呀一路趕來可是累死我了。」

梅江婉在旁嗆聲道:「是了是了,敢情趕路的不是馬是你。你可真是十分辛苦。」

朱麗娘哭笑不得,「江婉你學壞了。」

「你才學壞了。」柳平蘭在旁輕哼道:「不言不語的就偷偷給西西做了生辰禮,害的我們沒準備被你搶了先。你也太壞了。」她拉了梅江婉的手道:「明年咱們趕她前頭,看她還急慌慌的不等我們不。」

朱麗娘笑著去拍柳平蘭,被柳平蘭給躲了去。她又去拍梅江婉,被梅江婉也躲開了。她索性拉了酈南溪在旁訴苦。

梅江婉和柳平蘭就哈哈大笑。

因著友人們的相伴,這一天過得倒是頗為愜意。

只最後散了宴席后遇到梁氏的時候發生了點小小的不快。

當時酈南溪已經離席了準備往中門那邊去,梁氏恰好就在不遠處正和一位太太道別。

看到酈南溪走過來,梁氏與那位太太說了一聲后就走到了酈南溪的近旁。看酈南溪腳步不停,她就喚了一聲。

「六奶奶這樣急著走,不知所為何事?」

酈南溪不太想搭理她。不過眾目睽睽下,她到底是停了步子看故去。

旁邊郭媽媽回道:「奶奶正要回去歇著。不知太太有何事?」

梁氏上下掃了酈南溪一眼,看著酈南溪微鼓的小腹,哼道:「也沒什麼事情。不過瞧著六奶奶這胎不太穩,所以提醒一聲莫要走的太急。傷了身子倒是無礙,傷了孩子可就不太妙了。」

這話顯然是在刻意挑釁。

酈南溪知道兩人在這裡說話只要聲音小點的話,旁人是聽不到的,所以梁氏才這般的有恃無恐。

她莞爾一笑,也壓低了聲音,「恐怕太太要失望了,孩子好得很,一點『不妙』都沒有。」

說罷,她也不理會梁氏的神色如何,帶了人徑直往中門行去。

向媽媽看梁氏的臉色不太好,有心想要勸慰兩句,梁氏卻轉眼又換上了和善表情,繼續去招待客人去了。

晚上重廷川回來的時候,酈南溪特意拿了朱麗娘送她的生辰禮物出來「顯擺」。

「要我說呢,麗娘可真是對我十分用心。」酈南溪拿著荷包很是感慨的說道:「她不擅長女紅。這一針一線定然花費了她不少時候。所以說,送人東西,不在於貴重與否,而在於心意。」

她朝著重廷川挑眉一笑,「六爺,你說是不是呢?」

重廷川聽到她之前那些話就知道她話裡有話,只不過還沒摸著頭緒,所以未曾開口。直到聽到她最後那一問,他總算是知道了她的意圖,笑著將她摟在懷裡,「怎麼?心疼銀子了?」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酈南溪一時間沒有聽明白,就仰著頭去看他。

她這眼神很是茫然,透著疑惑和懵懂。重廷川看了后心裡忽地升起一股子火熱,看她雙唇紅艷艷的,他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越吻身子越是難受,越是有些憋不住。他只能強迫著自己將她鬆開了些,待到身上的那股熱度漸漸消退了點方才開口,「我是說,你捨不得我花銀子去買東西,所以在提醒我不用刻意準備?」

此刻他的聲音沙啞黯沉,很是好聽。

酈南溪本就被他吻得身體發熱,再聽了他這聲音,自己也有些難受。不過懷了孩子不能肆意妄為,所以就攬住了他勁瘦的腰身,窩在他的胸口輕聲說道:「花費銀子是一個,還一個便是太花心思了。」

她也想過要不要裝作不知道,由著他在外頭四處為她尋找生辰禮物。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尋不到合心意的,他豈不是天天要挂念著這事兒?

這麼一想,她又捨不得了。他本來就事情多,很是忙碌,再為了這個而花費心思,豈不是片刻也不得閑。

重廷川了解她,聽她那話再看她這擔憂的模樣,便知道她是在為了他而操心。

「你無需擔憂。」重廷川笑道:「我有分寸,不會太麻煩的。」

酈南溪才不信他,「怎麼可能。」

「若是為旁人花費心思,我自然懶得去做。」重廷川笑著將她的手扣緊,「若是為了你,我當真是半點兒都不覺得麻煩。」

這話說得可真是太直白了。酈南溪臉色就泛了紅。想要再去勸他,可一想起他肯為她花費那麼多心思,她又覺得十分甜蜜,不願去拒絕他做這些了。

瞧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重廷川很是愉悅,剛才剛剛消退了些的熱度復又重新沖了上來。他也懶得再壓下去了,索性抱了她往床榻行去。

身子騰空而起后,酈南溪瞬間察覺了他想要做什麼,當即驚呼:「六爺,孩子……」

「無妨。」重廷川將她小心的擱到了床上,讓她側過身去,他又動作輕柔的躺在了她的身後,「我們小心點就可以了。張老太醫說,中間這幾個月可以的。適度的話,天天都沒事。」

前些天的時候,他就試著來了一次。不過因為中途的時候她歡愉的感覺太過強烈,生怕傷到了孩子,所以這幾天沒有再來。

因此這一次他決定「再更小心一點」,倘若可以的話,說不定這幾天就能天天來一次了。

酈南溪被他這幾句話說的面紅耳赤,再不敢提起了,生怕自己說的越多他回的越多。索性拉過了被子蒙住臉。

重廷川看的好笑,一把將被子扯了下來,「你也不怕會悶。」

酈南溪剛要反駁說根本不會悶的,誰知剛要開口,他卻忽然沖了進來。

好幾天都沒能成事,乍一親密接觸,這種感覺十分強烈。她一個沒防備就輕.吟出聲。

重廷川已經曠了好幾天,聽到她這軟軟的聲音后,哪裡還壓抑得住?當即開始了不知疲憊的快速進出……

為了能夠日日得償心愿,重廷川總算是稍微節制了點,沒有到天明就讓酈南溪睡了。可即便如此,酈南溪還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有精神起床。

見她這樣疲累,郭媽媽看的心疼,不由多嘮叨了幾句:「奶奶別由著爺了。若是這樣下去,傷到了孩子怎麼辦。」

酈南溪其實心裡有數。重廷川雖然鬧她,可是卻盡量在控制了。

更何況,她心疼孩子的同時,也很心疼重廷川。

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不願有通房侍妾,所以她有孕了他也只能忍著。看他日日煎熬著,她也是想幫他。平日里用手就罷了,有時候在可以的範圍內小小放縱一下卻也無妨。

因此面對郭媽媽好心的勸說,酈南溪只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疲累過後睡得尤其的好,今日起來后酈南溪一直沒有覺得太睏倦,精神十足的處理完了賬簿和院子里的事情后,拿了本書饒有興緻的看著。

剛翻看了大概才一盞茶的時間,就有丫鬟來稟:「奶奶,關家太太來了。」說著又碰上了關太太的拜帖。

酈南溪聽聞后頗為意外。

雖說因著皇上祭天之事重廷川與鴻臚寺少卿算是識得了,可兩個人的關係並不算特別的好,沒甚私交。即便重家的七爺和關姑娘的婚事已經在談了,但那也是舊宅那邊和關家的事情,和她這邊沒什麼牽連。

昨兒老太太那邊舉辦宴席的時候,關太太也多是在老太太跟前沒怎麼與她說過話。認真算來,關太太和老太太更為熟稔一些,有什麼事情即便是去尋老太太,也不至於說到她這邊。

不過酈南溪還是讓人將她請到了院子里。旁的不說,單就兩家將要成為親家,對方主動來見她,這個面子總要給的。

「奶奶在哪個屋子見關太太?」岳媽媽便服侍著酈南溪換衣裳邊問道。

「在西廂房吧。」酈南溪說著就起身往那邊行去。

她剛落座沒多久,關太太就在丫鬟的引路下過來了。

門帘晃動,一名穿著秋香色素軟緞雞心領琵琶襟襖的女子進到屋中。她頭戴攢花百合花釧,手上是赤金鑲翡翠如意的鐲子,很是端莊大方。

看到酈南溪后,關太太先是向她行了個禮,緊接著問道:「六奶奶近日可安好?」

她五官不算特別出眾,但是眉眼極致柔順,見人先有三分笑,看著就讓人心生暖意。

雖然不知對方的來意如何,但對著關太太這樣脾性的人,酈南溪也很是客氣,讓人端了錦杌來請了關太太坐下。

這是酈南溪頭一次這樣認真仔細的和她面對面的坐著。雖然兩人比較陌生,但因關太太主動和她說了好些的話,之間的氣氛倒也還算得上頗為融洽。

過了一巡茶后,關太太這才說起了自己今日的來意。

「聽聞您府上有位喚作『孟女』的婢女,是也不是?」

關太太提起孟女的時候,還是很有些猶豫的。

昨日里舊宅那邊宴請,當阿查離去后徐氏帶了孟女出去的時候,她剛好經過附近。

關太太本是想著等老太太這邊忙完了後繼續商議兒女親事所以來了這邊等著,誰料正好瞧見怒氣沖沖的徐氏身後跟著孟女。

看到孟女時關太太覺得有些眼熟,不由得輕輕「咦」了聲,就喊了旁邊一位媽媽問道:「跟在二太太身後的那一位,究竟是誰?」

也是巧了。關太太攔住問的剛好就是呂媽媽。

若是旁人,呂媽媽許是還不見得會講。不過關太太將是親家了,很多事情即便現在瞞著往後也會知曉。與其現在扯謊而後被揭穿,倒不如現在就把實話說上一部分出來。

呂媽媽就道:「那是伺候二老爺的。」

雖然呂媽媽說的含蓄,但「伺候二老爺的」,卻沒說是丫鬟還媽媽。再看孟女是已婚婦人的髮髻,關太太稍微想想便曉得了其中的差別,知道那應該是二老爺的身邊人了。

對著呂媽媽,關太太欲言又止。但呂媽媽再受重視也不過是僕婦而已,關太太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只將滿腹的話語咽了回去。

進屋見到重老太太之後,她本想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重老太太,可老人家顯然心情不佳興緻缺缺,連原先兩家談起的兒女親事都打算推后再談了。關太太就將這事兒暫且按下,想著往後尋機再和重家人說。

回到家后思來想去,她發現這事兒還是不好與重老太太或者是徐氏她們說。孟女畢竟是二房那邊的人,她又不太清楚那女人如今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情形。萬一那孟女正得寵著,她卻貿然將話語她們說了,反倒要惹了人厭煩。

思來想去,關太太還是覺得應該把這個先和酈南溪說一聲,與國公夫人商量商量,順便討個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訴重老太太。

因著不是特別熟悉,見到酈南溪后,關太太初時也沒好直接提起這事兒,待到和酈南溪稍微熟了點後方才說起孟女來。

她這話倒是出乎酈南溪的意料了。

酈南溪因著懷有身孕,坐的時候姿態比起往常來要更為閑適疏散一些。聽了這話她坐正了身子,奇道:「您為何會這樣問?」

「是這樣的。」關太太斟酌著說道:「我三年多前曾經去過冀州,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在那裡的時候我曾見到過一個女子,因著做人外室而被人趕到了街上當眾奚落。當時在場的人並不多,所以我看清了對方的容貌。」

她雖下定了決心要說,可是提起這事兒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開口,語氣就顯得有些猶豫。

「我瞧著被趕出來的女子好像就是貴府的孟女。那個趕她出來的人,好似,是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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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寵妻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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