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困獸猶鬥
城門關閉，對麟術暴手下的士卒來說，意味著生機斷絕，完全沒有希望了。好不容易提起來的鬥志一下子垮掉了，都喪失了拚命的勇氣。反正早晚都是一死，何必再拚命呢？適才還猛虎一般的士卒，眼下就像是一群雞鴨，在倭寇們的獰笑中，一一送了性命。
李文浩等人自不會甘心受死。城門關閉的一瞬間，李文浩、趙四海等四人便知大事不妙，連忙撥轉馬頭往裡跑。他們胯下有馬，手上有刀，倭寇雖然悍勇，一時之間卻沒辦法將他們從馬上趕下來。但同樣的，李文浩等也沒辦法迅速逃離城門這一帶。
麟術暴雖然魯莽，卻不是傻子，知道這城門的關閉意味著什麼。這會兒他也顧不上其他人了，帶著幾個親信拚命衝殺，緊緊跟著李文浩等人。他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就看李文浩等人能不能倚仗馬力殺出一條血路來。
只是，重圍之中的李文浩等人，對著上百把倭刀，以及時不時射來的冷箭，已經苦不堪言了，哪裡還有餘力衝殺呢？原先他們還能護住胯下的戰馬不被殺傷，可到這時候，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筋疲力盡了，自然顧不上馬了。
很快地，狡猾的倭寇們便找到了這個致命的弱點。上百個倭寇輪番上前，攻擊的不是人，而是馬。
鮮血迸射，戰馬在凄烈的叫聲里轟然倒地。趙四海、金石訓、張淵三騎在外，自然不能倖免。李文浩在中間，倭寇的刀劍一時招呼不到，倒是讓他的馬逃過一劫。
趙四海、金石訓、張淵三人落馬，立時陷入重圍。好在他三人武藝出眾，一時之間倒不曾有性命之虞。這時，麟術暴帶著十幾名親信與他們會合到了一起。
李文浩騎在馬上，揮刀將兩個試圖砍馬腿的倭寇砍死，然後回頭望了望城門。若不是城門關閉了，這會兒他們已經在城外了，或許跟尚方的援兵會合到了一起。
就只差了那一步！他不由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首里城。
忽然他瞥見了一個身影，就在那城樓上，穿著不同於普通倭寇的武士服，戴著一頂可笑的頭盔。「倭寇的頭領？」李文浩不由一愣，隨即心頭一喜，「你能『射人先射馬』，我便可以『擒賊先擒王』！」
他像是找到了逃生的路徑一樣，精神大振，撥轉馬頭，往城門那邊疾奔過去。他快馬加鞭，一路過去，也不管胯下的馬會否被倭寇砍中，兩眼只瞪著城樓上那個倭寇頭領。
擒賊先擒王。將這個頭領擊殺了，群倭無首，或許能有所轉機。至不濟也能通過城樓跳到城外去。反正這中山門也不甚高，憑著自己的本事，斷不會摔死了。
渡邊三郎被田中榮留下來，肩負著守城的重任。原以為憑藉三百名勁卒，足以消滅那些負隅頑抗的琉球兵了。誰知道被四個從城外來的人一攪局，險些在陰溝里翻了船。若非他急中生智，喝令手下緊閉城門的話，這些人就逃出去了。
這些傢伙若是真逃出去了，他可沒有勇氣追出去。琉球親王尚方的援兵頃刻便至，這可是全殲悍將獨眼小林人馬的強軍啊！
幸好沒讓他們逃出城去！渡邊三郎暗叫僥倖，田中榮臨走前，可是留下了話，絕不能讓任何人逃出城去！若只是逃出去一個兩個，算不了什麼，可若是逃走了上百個人，那他脖子上的腦袋就那麼穩當了。
但他並不知道，即使他及時地關閉了城門，阻止了麟術暴的逃亡，他的腦袋也並不穩當。因為李文浩盯上了他！
渡邊三郎覺察到李文浩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那時候，李文浩從馬上一躍而起，登上了上城樓的石階。倭刀揮動，將擋在身前的幾名倭寇盡數斬殺，以迅雷之勢沖向渡邊三郎。
渡邊三郎登時嚇壞了。和獨眼小林，田中榮、楊易等人不一樣，他能做一名不大不小的頭領，並沒有出眾的武藝，而是靠了他妹妹的關係。他妹妹是田中榮的老婆，雖然田中榮的老婆有十幾個。可好歹也是個小舅子，田中榮對他多有照顧，不僅讓他在自己手下當了一個頭目，而且每次打仗都沒讓他衝鋒陷陣，留他在後面坐享其成。這一回也是，讓他領三百名勁卒消滅幾百個毫無戰力的潰兵，在田中榮看來，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一樁小事！
可就是這麼一樁小事，卻讓渡邊三郎送了性命。
李文浩疾風般殺上來，倭刀一揮，夜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比那天空中懸挂著的月亮還要絢麗幾分。渡邊三郎根本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一聲短促的慘叫后，一顆腦袋，連同那一頂可笑的頭盔，一齊被頸血衝上了天。
一擊得手！李文浩怎也料不到擊殺倭首是如此的輕而易舉，敢情這倭寇頭目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只可惜其他的倭寇並沒有絲毫的沮喪，就好像死了一個普通人一樣。
這時候，三百個倭寇，大致上分成了三隊。一隊繼續收割琉球潰兵的性命，一隊圍攻趙四海等人，另一隊則湧向城樓，往李文浩追殺過來。
李文浩站在城樓上，往趙四海等人望去。這時，上有一輪皓月，下有無數火把，城門附近亮如白晝，李文浩能夠清楚地看到重圍之中的趙四海、金石訓和張淵三人。
「對不住了！」李文浩暗嘆一聲。雖說與趙金張三人並無多少情誼，但畢竟算是結拜兄弟，棄之而去，總有些不仁不義。但此刻的情形，留下來也不過是枉自送了性命，於事無補。他李文浩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豈能在這裡送了性命？
想到這裡，李文浩毅然轉身，自城樓一躍而下，方向自然是城外。
趙四海看著李文浩擊殺那個倭寇頭目，本以為這樣定能挫傷倭寇的士氣，振奮一下己方的士氣，以此增加逃生的機率。哪知道這些倭寇根本就無動於衷，彷彿死的根本不是他們的頭領，而是一隻雞一隻鴨，或是一條狗。
接著他又看到了李文浩往城外一躍而出的一幕，登時一呆：「他居然自殺了！」但像李文浩那樣心高氣傲、志比天高的人會走上這一條路么？他隨即明白了過來：這中山門的城樓不過三丈高，城下又是軟泥，以李文浩的武功，斷不會就此摔死了。
趙四海登時全明白了：李文浩一開始就打定了從城樓逃命的主意。以他的聰明才智，怎會不知兇悍的倭寇根本就不會因頭目斃命而崩潰？
「這個混蛋！」趙四海恨得直咬牙。倘若李文浩把計劃說出來，以他們三人的本事，也能安然無恙地從城樓逃生了。可現在，城樓上都是倭寇，哪裡還能沖得上去？
「這個不仁不義的狗賊，枉我兄弟還跟他結拜了！」趙四海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一邊揮刀格擋倭寇的刀劍，一邊四下里張望。倭寇雖然兇悍，但琉球潰兵有幾百個，這一會兒工夫哪裡殺得乾淨？趙四海一眼望去，十個人裡面總有兩三個是琉球兵。
忽然他靈機一動，大叫道：「倭寇頭領被李文浩李上賓殺了，他現下逃出城去搬救兵了，大伙兒再堅持一會！「
金石訓、張淵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了：趙大哥果然足智多謀，這一聲喊只怕能讓那些琉球潰兵振作一番！跟著他們也大喊大叫起來。
但趙四海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不管用，並非計策不行，而是琉球兵裡面能聽得懂漢語，十個裡面沒有一個。
正當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麟術暴忽然大聲喊叫起來，口中所說的正是趙四海那句話，只不過他用的是琉球土語。他聲音洪亮，喊了十幾回，還有口氣的琉球兵都聽見了。短暫的沉默之後，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吼叫：「有救了！」
緊接著，這些潰兵爆發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戰鬥力，在一炷香的工夫內，麟術暴的身邊又聚起了不下一百的士兵。別看這些人衣衫襤褸，神情狼狽，有的甚至連兵器都沒有，赤手空拳地跟倭寇搏鬥，但就是這些人，把麟術暴和趙四海等人圍在中間保護了起來，任憑倭寇在圈外如何強攻，就是沒法子突進來。
把防禦圈立起來，這是麟術暴的功勞。只要手下有兵，只要手下的兵還有鬥志，他就能夠接著戰鬥。他雖然被阮國正鄙視，指為莽夫，但畢竟是琉球大將，身經百戰，基本的素養還是不錯的。排兵布陣，調兵遣將，操作起來仍然是得心應手。他當年在山北和池田信雄作戰，艱險的戰鬥不知經歷多少回了，應對眼下這局面，倒是不慌不亂。畢竟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戰將，生死早就看得淡了。
麟術暴站在圈子中間，指揮著士卒把倭寇擋在外面。趙金張三人被他們護在裡面，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張淵道：「趙大哥，沒想到你那句話還挺管用的，這些琉球人個個卯足了勁和倭寇拚命了！」
趙四海笑了笑，他喊話的時候其實也沒抱多大希望，全然沒料到效果會如此之好。只不過眼下這局面，雖然比剛才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並非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倭寇一時之間攻不進來，可己方也沒辦法逃出去。這樣下去，琉球兵早晚會耗盡勇氣和體力，最後他們還是免不了成為倭寇的刀下之鬼。
趙四海苦笑一聲，兩眼望向城門。如今的希望，就在城外的李文浩身上了。他能及時地搬來救兵么？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