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蕭元娘心裡原有的那一絲期待徹底變成了失望和憤怒,她和陸夫人知會了一聲,帶著兩個小廝,悄悄地出了門,她要親自去把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抓回來。
而與此同時,陸天霖慢悠悠地起床、吃飯後,帶著小廝出了客棧。
「少爺,今天還是去醉華樓嗎?」跟在身後的小廝恭聲問道。
「今天去望江亭。」
「啊!」小廝驚了一跳。
陸天霖勾唇一笑,戲誰道:「怎麼啦?」
「沒、沒什麼。」小廝乾笑著,連連搖頭,少爺這幾天一直住在雲來客棧,除了去自家的商鋪看看,就是陪著總兵大人家的卓公子等人在城裡城外地觀賞風景,再不然就是去醉華樓喝酒。這些事他都悄悄地讓人跟少夫人彙報過了。如果府里有人要找少爺也只管到雲來客棧和醉華樓來找便可,可今天少爺居然突然提出去望江亭,這可如何是好?
陸天霖自然不知道身邊的小廝這彎彎腸子,徑直來到望江亭,上了二樓的包房。
包房內,順親王和卓月明已經到了,陸天霖和二人見了禮,便在右首的位置坐下。
這幾天順親王、南寧侯世子、卓月明、陸天霖一直是結伴同遊,此時沒看到南寧侯葉子,陸天霖不由得疑惑,「怎麼不見世子爺?」
順親王淡然地應道:「他家裡出了點事,昨天連夜啟程趕回京都去了。」
卓月明也有些疑惑,「連夜啟程,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不提也罷。」順親王嘆了口氣,語氣有些頹然,明顯是不願再提。
卓月明見狀,連忙轉移話題,「陸兄,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怎麼不回家待客,卻邀了我們來這飮酒?我本來還和王爺說,要去陸府討杯酒喝呢。」
順親王似乎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順著卓月明的話,說:「據說尊夫人從一個月前就差人準備了,預定了醉華樓的酒、清風樓的菜、八寶齋的糕點,甚至還從望江亭招了戲班,怎麼這會你不在家裡宴客,卻找了我們來這?」
趁著順親王和卓月明兩個人說話的工夫,陸天霖已經自斟自酌,三杯酒下了肚,「讓王爺和卓兄見笑了,實在是……哎。」說著又一杯酒下肚。
順親王瞥了卓月明一眼,卓月明瞭然一笑,笑著對陸天霖說:「陸兄,你該不是跟少夫人吵架了吧?」
「吵架,呵呵,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陸天霖苦笑著,敬了二人一杯酒,因為身體的緣故,他的酒量並不算好,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既然不是吵架,那是為何?」卓月明奇怪道:「你素來和少夫人和睦,這次怎麼鬧到這般地步,誰也不肯退讓?」
其實卓月明一直覺得奇怪,以陸天霖的家世、人品、相貌,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偏偏守著一個比他大了好幾歲的童養媳,還一副懼內的模樣。
「她,蕭元娘,居然要我納妾。」陸天霖說得很是氣憤,可是聽的人卻有些莫名其妙。蕭元娘給他納妾,這不是好事嗎?他幹嘛一副苦大仇深、備受打擊的模樣?
卓月明忍不住笑著端了酒走過去,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怎麼沒發燒啊?陸兄,你就為這事幾天不著家?」
陸天霖揮手打掉卓月明的手,皴著眉說:「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吧?我就不明白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你怎麼就能苦惱成這樣?哪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別人都怕正妻阻撓自己納妾,你倒好,正妻主動替你納妾,你反倒推三阻四的。」
陸天霖怔愣了一下,轉頭去看順親王,「王爺,你也這麼認為?」
順親王點點頭,「這確實是好事。」
陸天霖有了片刻的困惑,可是很快就否定了兩人的說法,「這事不對,我不納妾,是因為我心裡只有她,我也只想要她一個,她要幫我納妾,卻正好說明她心裡沒有我,她不在乎我。你們說,我能不生氣、不苦惱嗎?」
順親王和卓月明兩個人看著陸天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
蕭元娘帶著小廝出府尋找陸天霖,可是找了大半個臨安城都沒找到,直到晚上華燈初上,才在望江亭外看到卓月明身邊的小廝,一問之下,才知道陸天霖和卓月明以及一位京都來的公子在裡面喝酒、聽曲。
望江亭雖說最出名的是曲,可是唱曲的姑娘也是很出名的,尤其望江亭還是有名的風月場所,裡面的勾當自然不是明面上說得那麼清白好聽。
蕭元娘壓抑著心裡的怒火,帶著小廝疾步走進去。
走進望江亭大門便是一個偌大的露天戲台,戲台四周散落著無數客座,戲台後方是三架凌空的樓梯,直通二樓跟三樓的包房。
蕭元娘走進去的時候,戲台上燈火通明,有個姿容絕佳的俏麗女子正端坐在戲台上彈琴、唱曲。
繞過戲台,蕭元娘直奔樓梯而去,卻在轉角處被人攔了下來。
攔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望江亭的當家鳳娘,三十多歲的年紀,妝容明麗秀美,微微上翹的眼角眉梢卻透露著凌厲之色,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女人。
「陸少夫人,您這是要到哪去啊?」
蕭元娘眉頭一蹙,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地方被人稱呼陸少夫人時,心裡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我來找人的。」
「找陸公子吧?」鳳娘捏著手絹的手掩唇一笑,「他在二樓包房裡聽我們胭脂姑娘唱曲呢。」
蕭元娘的心裡怒火漸旺,卻強自壓下,面無表情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夠了嗎?」
鳳娘看了一眼,一百兩,雖不算多,也不算少了,卻道:「少夫人還是請回吧,這裡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少夫人來這怕是不合適。」
蕭元娘又遞過去一張銀票。
鳳娘為難地看看樓上,又看看蕭元娘遞過來的銀票。
而此時樓上的包房內,陸天霖早已酩酊大醉,撲倒在面前的小桌上,隸屬於順親王府的護衛原本守在門外時刻關注著望江亭內所有人事物,見到鳳娘和蕭元娘的爭執,忙進來悄聲稟報。
順親王聞言,站在視窗往下看,只見一個身穿玫瑰紅吉祥如意團綉紋妝花褙子,梳著墜馬髻的端莊女子正一臉風霜地往樓上衝來,望江亭的當家鳳娘正竭力阻攔,明顯力有不逮,正吆喝著要叫打手。
順親王招來身邊的護衛,悄聲說了什麼,那護衛迅速出門下樓,附在鳳娘耳邊說了幾句,就見鳳娘側身讓開路,讓蕭元娘帶著小廝順利地上了二樓。
蕭元娘站在包間門外,站了片刻才敲了敲門,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慵懶的華服美男子斜倚首座,左邊是端坐的卓月明,右邊是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陸天霖,有個女子抱著琵琶坐在三人對面的帘子後面低聲彈唱。
想像中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什麼也沒有發生。
蕭元娘悄悄地鬆了口氣,福身跟順親王和卓月明見了禮后,她走過去,準備將陸天霖叫起來,卻突然被他抓住了手,只聽他嘴裡還低聲地叫道:「元娘、元娘……」
蕭元娘嘆了一口氣,心裡積聚了幾天的怒氣突然消散一空,召來小廝幫忙,攙扶著陸天霖回了陸府。
【第四章】
蕭元娘和小廝攙著陸天霖回到陸府已經是子時,眾人早已經歇息。
蕭元娘自小貧苦,嫁進陸家也習慣自己動手,很少麻煩別人,所以她親自提了熱水,準備服侍陸天霖洗澡更衣。
喝醉酒的人就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無論蕭元娘怎麼叫他站好,陸天霖都是軟趴趴地附在她身上,蕭元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幫他把外褂和箭袖脫下來,內衫還沒脫,卻再也支撐不住被他壓倒在地。
「天霖、天霖,你醒醒。」蕭元娘推了推,沒推動,又從背後拍了拍,還是沒反應。
她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扭著身子準備從他的身下爬出來,掙扎了半天,雙腿間突然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蕭元娘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一下,遢不自覺地握了握,當她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她突然像是被那灼熱的溫度燙著了一樣,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股蠻力,一下子將壓在身上的人推了一個翻身。
只聽砰的一聲,陸天霖的頭撞在了旁邊的大木桶上,原本醉得人事不省的人,突然動了動,似乎是醒了。
蕭元娘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扶他,「天霖,你醒了嗎?天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