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總之,她是不會吝惜對他好的,只要他活得愈久,定容縣的百姓才愈有福氣能過好日子,這可是環環相扣的。
只是朋友嗎?靳懿威注視她片刻,突然更悶了,沉聲道:「不是要伺候?」
她眼睛一亮,「好。」
事實證明,范敏兒真有伺候人的本事,替他著裝時動作迅速,就連替他梳發也沒難倒她。
用早膳時,除了靳懿威外,其他人都是眉開眼笑,他們開心兩位主子之間終於有一點點進展了,殊不知靳懿威糾結的正是這一小步的進展。
當時在房裡,空氣中有股不尋常的親密氛圍,他靜靜看著她以矮凳墊高嬌小的身子,神情專註的替他著衣,之後又藉由銅鏡看著她白晰的小手滑入自己烏黑的發中,柔軟指腹輕拂而過,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驀地亂跳了幾下,身體亦發燙,他清楚感覺到來自她身上的馥香氣息將他籠罩,糟糕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討厭。
所有人用完早膳后,乘車離開熱鬧的城鎮,約莫過了三個時辰,馬車經過一座山頭,眼前的山城風景變得截然不同,小橋流水,老街上河道交錯,安逸恬靜。
他們在老街上打轉,找了間小茶樓吃飯。
由於這裡屬於華崤的東南,而華崤的藍寶石礦產一向有名,這座小城臨近礦區,許多店家都有販售相關的鑲嵌飾品,價格相當便宜,因此范敏兒掏了銀子選購不少,瞧她一張俏臉笑盈盈的,甭說幾個隨行的奴僕,就連靳懿威都知道這是一張包準又要賺大錢的財奴臉。
他不懂一個世家千金是從哪裡學來掙錢之道的,不過這顯然是好事,瞧瞧幾名提著大包小包的奴僕,看著她的神態簡直是崇拜到五體投地。
一行人上了馬車,過了一會兒,行經一座小山谷,谷中有噴濺的瀑布溪流,風景秀麗怡人,范敏兒眼睛不由得一亮。
靳懿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竟因那眸中的欣喜,命馬車停下來,讓眾人下車動動筋骨,休息休息。
藍天白雲下,兩名丫鬟跟在范敏兒身後,三個姑娘家踩著高低不一的大小岩石來到溪邊,居高臨下看著清澈見底的淺綠色溪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可見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一旁的大樹下,綠影斑駿,長長的柳絲隨著山風搖曳,靳懿威、蘇二及兩名車夫都在那裡乘涼。
范敏兒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與義妹玩耍捉魚的情形,後來她們還烤了魚來吃,多麼無憂無慮的日子,她開心地回憶著,往右多走幾步,找個離溪水較近的地方,蹲下身子,見幾條魚兒在溪水中穿梭,微笑著伸長手想去觸碰。
冷不防地,她踩著碎石的繡鞋突地一滑,整個人往前倒,「撲通」一聲,摔進頗深的溪流里,來不及閉嘴,一連嗆了好幾口水,偏偏她又不諳水性,只能難受地揮舞手腳,用力咳著,可她愈咳愈往下沉。
「夫人!」玉荷跟雁子驚呼一聲。
一個黑影倏地飛掠而來,僅一瞬間,范敏兒已經被人從河裡抱起,回到陸地。
她拚命咳嗽,因全身浸濕,薄薄的衣衫緊粘身上,曲線畢露,平時看來羸弱奷細,沒想到身材竟是玲瓏有致。
靳懿威黑眸一凜,下意識的將她抱得更緊,不願讓快步跑過來的蘇二及兩名車夫看到她不小心曝露的春光,那是專屬於他的——專屬?!腳步頓了一下,一股情緒緊緊揪住他的胸口,讓他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餘悸猶存的范敏兒無暇注意,全副心神放在對付咳嗽上,在終於能喘息時,才意識到抱著自己的是靳懿威,所以是他將她從溪水中撈上來的?
她眨眨眼,從不知道他會武功,就前世的印象中,她也沒聽過他曾習武的事。
「主、主子,您怎麼會功夫?」蘇二瞠目結舌,他服侍主子多年,卻從不曉得主子會武。
靳懿威沒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的心思全在懷中貼著自己的范敏兒身上。
她臉色微白的看著他,顯然受到驚嚇。
他難掩擔心的抱著全身濕答答的她回到馬車,沉聲問:「有沒有哪裡不適?」
「沒有,謝謝。」這是第一次,她清楚看到這張俊美的臉上顯現淡漠之外的神情,很好看,很吸引人,她的心撲通作響,不自覺的屏住氣息。
他沒再說什麼,隨即下了馬車,要兩個丫鬟進去伺候她換下濕衣服。
雁子跟玉荷為主子擦拭身子更衣,一邊關切的問她是否有事,一邊不忘讚歎靳懿威那飛掠而來的迅捷身手有多麼厲害。
范敏兒慢半拍的想到他抱著自己時,她濕漉漉的身子緊貼著他厚實的胸膛及強健的臂膀,白嫩的臉不禁染上嫣紅,一顆心再次紊亂跳動。
片刻之後,眾人上路,她跟靳懿威再度同車。明明是同一輛馬車,她卻覺得空間變小,心跳又驀地加快,只能找話聊,試圖轉移注意力,「你真是深藏不露,什麼時候練武的?怎麼在京城時從未聽人說過?」
「隱藏鋒芒。」他答。
她一楞,想到自己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沒錯,他才情顯露,鋒芒逼人,若是武學同樣非凡,不就是在找死?
她嫣然一笑,「我明白了,到定容縣后,你也別讓人知道你會武功,繼續隱藏鋒芒,有益無害,我也會交代其他人都別說的。」
他心頭一熱,不由得深深的看著她,她竟跟他有著同樣的心思!事實上他本來不該曝露自己會武的事,畢竟前世自己半點功夫也不會,可是他同樣無法坐視她遇險不理。
這一天,她的貼身伺候,他的飛身救護,都在兩人心中激蕩出一絲心動的漣漪。
京城內多是皇親貴胄,二皇子齊謙的盛王府就在鬧中取靜的大街一隅。王府大門緊閉,門前站有四名侍衛,神情嚴肅的看著行經的人車。
人情冷暖在這道門前就能清楚感受,過去齊謙入主東宮,是未來帝王,多少想攀權附勢更上層樓的有心人備上厚禮痴等求見,如今他退出東宮,回到這座宅邸,門前冷清,倒是一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老百姓在門外指指點點,一臉鄙夷,小小聲的議論他爭位的惡行。
外人不知,其實王府內一片祥和,沒有愁雲慘霧,不見擔憂面容,上至主子,下至奴僕,一如過往的生活著。
深宅後院中,一個溫柔的嗓音含笑問道:「妹妹可聽明白了?」
「放心吧,姊姊,我一定會跟好太子——不是,王爺的。」另一個嬌俏嗓音卻帶了點不甘願。
「是啊,咱們的夫君已不是太子,但你這口氣是怎麼回事?委屈嗎?」
富麗堂皇的寢室內,雍容華貴的盛王妃章宜妏半坐卧在榻上,打趣地笑看著坐在一旁的唐紫英,美麗的臉上儘是寵愛。
在眾人眼中,杏眼桃腮的唐紫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可愛姑娘,但她知道唐紫英是大智若愚,出身高門庶女,被家人作為棋子嫁給當初的太子,過去在東宮時,唐紫英很清楚一切都由她這名太子妃說了算,所以一入東宮便以她馬首是瞻,連太子要幹麼都得靠後,也因此兩人共事一夫,不僅不爭寵、不吃醋,反而姊妹情深。
她們接著聊起要下江南出遊一事。
齊謙被廢太子之位,如今成了閑散王爺,做什麼事原就不疾不徐的他,不擔心皇上對他的失望及皇后對他的擔心,倒有心情來一趟微服出巡,章宜妏是全心支持,唐紫英則沒意見,想著如果可以不必同行,那更好。
此時,唐紫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身為廢太子的良娣,她很有眼色的朝章宜妏笑了笑,「王爺進來了,妹妹就先出去了。」
她起身退到一旁,丰神俊朗的齊謙大步走來,一眼就瞧見身穿一襲粉紫色裙裝的唐紫英,見她行完禮就要越過他出去,隨即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明日紫英就要跟著本王出府遠行,怎麼捨得你的妏姊姊?不多聊會兒?」
唐紫英微微撅起唇,「妾身是萬分的捨不得姊姊啊,可是王爺硬要我跟著下江南,姊姊也說了,要我好好陪著王爺,我只能聽話。」她頓了頓,又道:「現在和姊姊待愈久,我會愈捨不得走。」
齊謙聽了差點沒崩潰,一雙黑眸只能狠狠的瞪著她,偏偏她還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