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只要別做到債台高築、別收賄貪污,做的是正經生意,何來削不削臉之說。」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她眼睛瞬間一亮,「那成,咱們夫妻合作,你專心替百姓做事,我認真賺錢,靳大人的後半輩子就我來養了!」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想笑了,前世不就是她在靳懿威的墳前說了這句話,惹得夏黎跟春蘭耿耿於懷,還不忘提醒她在墓前說話得謹言慎行呢。
若細想一番,或許她附體重生就是來履行那個承諾的,但即便如此,她一點都不後悔。
由於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並未注意到靳懿威眼底的驚愕之光。
好吧,靳大人的後半輩子就我來養了。
重生一回,他從沒想過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除了找出前世枉死的真相,延續生命外,他更想找出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在夢裡對他說話的女子,那堅定又帶著感慨及不舍的嗓音,給了他冷硬的心一絲溫暖,他很想見上一面。
但范敏兒怎麼會說出一樣的話?不過聲音與夢中的不同,該不會那其實是她的前世?
范敏兒正好抬頭,瞬間對上他那不曾出現過的震驚眼神,猛地一怔,「怎麼了?」
靳懿威還詫異得回不了神,只能勉強吐出一句,「沒、沒什麼,我們回去吧,我還得回府里處理些事。」
她覺得他有點奇怪,但還是點點頭。
他們乘車回到城中后,范敏兒跑去找唐紫英,她這人就是熱心,直嚷著要帶唐紫英去吃好料,還要帶唐紫英去宜和洋行認識曾曉喬。
靳懿威卻無法專心辦事,數次陷入思緒中,愈想愈覺得范敏兒極可能就是夢中女子,只是那是她的前世。
所以她跟他是有著前世姻緣,卻因他的早死作罷,這一世她執拗的再度來到他身邊,嫁給了他,並為他賺了好幾桶金。
既然如此,他更要珍惜她,努力的將擋在他們前面的石頭一一搬除,給她幸福,也要讓她知道她嫁的不是一個窮酸鬼,她不必再養他,換他來照顧她,來守護她!
秋意漸顯,街道上的樹木已由綠葉轉黃,風兒一吹,落葉飄滿地。
此刻,一座豪奢的宅邸內,朱永信僵坐在富麗堂皇的廳堂中,腦子混亂,他怎麼也沒想到江方樁派人請他上門,是禍事來著。
江方樁坐在鑲嵌螺鈿的椅上,表情嚴肅,「昨晚海關那兒逮到一艘走私船,以海外貿易為名,卻是行販賣人口之實,一些從外地抓來的年輕女子被綁在艙房內,這艘船就是以你名字出口的宜和洋行貨物船……」
朱永信愈聽心愈驚,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按律,除了船上貨品得扣押沒收外,宜和洋行從此將取消進出口的資格,你這當事的還得被拉去砍頭,你怎麼會這麼糊塗!」江方樁煞有介事的嘆息。
這是刻意誣陷!朱永信知道,但他不敢和江方樁撕破臉,只能繼續聽著江方樁再嘆一聲說道——「我們也算有交情,所以我拜託海關那裡將這事先壓下來,但你也知道,有些關節得花錢疏通,才能讓其他人跟著閉嘴。」
又要錢?!他焦頭爛額,啞著聲音道:「可是上次我大虧一筆,您也知道,我實在是沒有錢了,那時我還是將自己那宅子的地契交給你才硬湊滿五十萬兩啊。」
上回為了籌錢還給江方樁上頭的貴人,他硬是將那批洋商的貨降價求售,另一家商號又壓低了價格才肯吃下所有的貨,沒想到不過幾日,該商號就以高出三倍的價錢出口,大賺一筆,讓他氣得狠槌心肝,差點吐血。
所以他也依樣畫葫蘆,備了一批貨,找了個肥羊洋商談了價碼,先收一半的款就讓貨出了,而這批貨中還有他偷偷從曾曉喬倉庫里搬出來的東西,價格都很高,他相信曾曉喬不會跟他要回去,因為她很清楚他根本沒能力還。可如今這批貨還被沒收,那洋商收不到貨,他手上的一半貨款不就得還回去!
朱永信愈想愈頭大,江方樁卻已在冒火了,「朱二爺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本官害的?」
他臉色一變,瞬間回神,連忙搖頭否認,「不不不!當然不是。」但他心裡可不這麼想。他也不是個笨的,很多事江方樁都從中斡旋,自然不可能做白工,肯定拿了不少好處。
「就你這段日子的財務狀況,本官已經替你想過了,你只要將頤和錢莊里的錢全提領出來,本官有把握讓這件事圓滿解決。」
朱永信臉色頓時漲紅,再也坐不住,起身大叫,「全部?!你瘋了!」
江方樁眼神頓時變得銳利,拂袖而起,指著他怒道:「本官這是給你機會,就半個月的時間,本官不會讓消息傳出去,這也算是替你爭取時間,至於要怎麼讓曾曉喬乖乖聽話將錢吐出來,那是你要做的事。」
朱永信愁眉苦臉,一個頭兩個大,但不管他再怎麼放軟態度,江方樁依然口氣冷硬,根本不給商量,他只能落魄離去。
待他離開后,江方樁笑眯了眼。
大皇子那裡需要大筆銀兩拉攏幾位大官的心,朱永信,你也只能怪自己愚蠢,沒本事還想買官,再過不了多久,宜和洋行就會被掏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表情轉為凝重,下一個要見面的對象可就沒有朱永信那麼好應付了。
雖然大皇子的人只查到靳懿威與二皇子於月余前曾在他帶頭開懇的坡地上有過一番長談,但范敏兒與唐紫英走得太近,天天碰面,就怕她們是二皇子跟靳懿威的信差,大皇子派人通知,要他確定靳懿威還有沒有機會收攏。
半個時辰后,靳懿威過來了,是江方樁特別派人請他過府一敘的。
靳懿威知道眼下這座豪華精緻的園林宅邸是江方樁靠貪污所建的別院,也是他在定容縣的居所。
宏麗軒敞的廳堂內,靳懿威在依禮一福后,於江方樁的對面坐下。他很清楚江方樁找他來不是好事,就如同半個多時辰前離開的朱永信,江方樁挖的洞愈來愈大,朱永信再過不久就要溺斃了。
江方樁先是喝了口茶,再笑咪咪的聊起靳懿威這幾個月來的政績,只不過講到一半,口氣突然一變,「靳大人恐怕走錯方向了,在定容這個富有的縣市,唯一不需要的就是改變現狀。」
他淡淡的道:「是嗎?但老百姓似乎都很認同下官作為。」
「那只是一些無知百姓的奉承之詞,就本官這裡聽到的都是靳大人淡漠無情又自命清高,自詡當個油鹽不進的好官,對一些有意結交的富商不假辭色,官宴、花宴也不願赴會,太難親近。」
靳懿威冷眼不語,在江方樁要再開口時,才答,「下官是不擅交際,更甭提那些宴無好宴,都是些勾心鬥角、心有城府的人在算計——」
「靳大人,小心這一席話讓你引火燒身。」江方樁心裡冒火,只是表面不動聲色。
「這是大人的警告?」靳懿威神情一冷。
「不是,本官是要勸你,官必與商和,你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別人很難辦事啊。」江方樁隨即又轉為和顏悅色,笑著道??「基於禮多人不怪,有位貴人托本官代送份大禮給靳大人,靳大人收了,那位貴人就會跟靳大人交個朋友,日後的榮華富貴定會共享。」威逼利誘,就看他要喝敬酒還是罰酒。
「我不會收,江巡撫就別麻煩了。」說完,不理會江方樁的臉色氣到一陣青一陣白,他冷冷的拱手離去。
然而,就在同一天午後,三輛馬車接連來到府衙大門,三名姿色不凡的年輕姑娘一一下車走進府衙。
由於衙門前從未出現過這等陣仗,因此這事吸引不少老百姓駐足觀看,但這幾個嬌滴滴的姑娘進去后,久久都沒出來,外頭的老百姓不得不離開去辦自個兒的事,漸漸的,人群也就散了。
沒想到不過一個時辰,外頭就傳出有官員送了幾名通房丫頭給靳懿威的消息,還說是因為靳夫人有喜,府衙中少了姑娘伺候大人,這才貼心的送過來。
但府衙里的人都知道,那三名美人被送進來后不久,就被靳懿威派人從後門請出去了,所以對這無中生有的污衊傳言,每個人都很氣憤,不少人還特意出去澄清,然而縣內大部分百姓都信了,畢竟哪個男人沒三妻四妾,就算靳懿威真的收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不是貪瀆收賄的附加禮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