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周佩華溫和地道:「妹妹有心,我怎會嫌棄。荷香,收起來吧。」

荷香上前接下匣子,放置到一邊,又回到小姐身邊站好。

二小姐看著嬌花一樣的人,卻是心如蛇蠍,她萬不敢大意,現在正是小姐最要緊的時候,可不能著了二小姐的道兒,前功盡棄。

周佩錦無視荷香的戒備,笑吟吟地上前兩步,坐到榻邊,道:「我瞧姊姊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說是這樣說,心裡卻惡毒地想著,這麼一副短命鬼的模樣,只怕到不了北疆便要死在半路了,可惜了那些價值不菲的嫁妝。

周佩華面色微苦,嘆道:「不過捱日子罷了。」

周佩錦心中暗喜,口中卻道:「姊夫是鎮國公、大將軍,姊姊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周佩華淡淡地回道:「借妹妹吉言。」

周佩錦輕輕嘆了口氣,帶著感慨地道:「只是姊姊出嫁倉促,弟弟身在書院一時不得回,否則便該他背姊姊上轎的。」

周佩華亦跟著嘆了口氣,一副落寞的樣子,「是呀。」

荷香卻在心中暗自慶幸,虧得少爺回不來,否則她還真怕在背小姐上轎的途中發生什麼事故呢,這姊弟倆都不是好人,哼!

為了應付這場姊妹友愛的戲碼,讓周佩華的精神更差了,最後在荷香暗自咬牙的提醒下,周佩錦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

人一走,荷香用力關上了門。

周佩華抬手揉撫著額際,強壓下心頭的不耐,重新在榻上躺下。

荷香進來看到此景,眼眶有些發紅,小聲地道:「二小姐太過分了,她明明就沒存好心。」

周佩華懶懶地道:「不用管她,最後一次了,明日咱們便走了。」

話雖如此,但最後還要來讓人膈應一下,實在是意難平、氣難順。

晚飯周佩華不過只吃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飯後不久吐了幾回,院中很是鬧了一通。

這讓聽到消息的某個人心思又有些浮動,巴不得她明日無法上轎,就此一命嗚呼,將那副豐厚的嫁妝留下來給自己。

但一夜過去,也沒聽到那邊院子再傳來別的消息,隔天一大清早,喜婆喜娘便進了內院,開始為新人梳妝。

屋內紅通通一片猶如火燒,為新人上妝的喜娘卻是心下暗驚,周大小姐這麼一副病弱瘦削的模樣,接下來的長途跋涉能撐得住嗎?

胭脂水粉可以遮掩住新嫁娘的病容,可大紅嫁衣卻更顯出新嫁娘的骨瘦如柴,彷佛風一吹就倒,尤其那纖細的脖頸,更是讓人擔心頭上那副頭面可會讓它無法負荷就此折斷。

喜娘和喜婆膽顫心驚地幫著周府大小姐打理好妝容,提心弔膽地在鼓樂聲中將她背出閨房,走出周府,最後成功地把人送上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

花轎轎簾落下的同時,喜娘和喜婆皆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送新娘上轎的過程實在太過驚心動魄,兩人全身都是冷汗,就怕一個不巧新娘猝死,喜事變喪事。

還好還好,新娘總算有驚無險地上了花轎,她們的賞銀也拿到手了。

伴著喜樂,花轎一路出城,將披紅挂彩的周府遠遠拋在了後頭。

周大小姐的嫁妝雖稱不上十里紅妝,但是那滿滿當當的八十六抬也讓城中百姓大開眼界。

雖是八十六抬,可太過實誠了,手都插不進,長長的隊伍一出城便將所有東西安置入箱,結結實實地捆紮上車,打眼一看,不下八輛馬車。

再加上那輛紅艷艷的大馬車,一百名威風赫赫的親衛隨侍,端得氣勢十足。

這樣一支迎親隊伍就此向北而去。

北疆乾冷的氣候是比南方的濕冷要好一點兒,但是南方不像北方這樣冷,來到這北疆苦寒之地,周佩華著實有些吃不消。

儘管文思遠考量她的身體狀況,盡量放緩了速度,但她的身子實在不好,到底還是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病倒了。

馬車在張燈結綵的將軍行轅前停下時,一身武將常服的雷飛雲已經等在門前。

文思遠下車上前見禮,「將軍,在下幸不辱命。」

雷飛雲虛扶一把,笑道:「有勞文先生了。」目光下意識往那紮裹著紅錦大花的大馬車看去,心裡有些犯嘀咕,怎麼不見人下來?

文思遠見狀,笑道:「夫人路上受了些風寒,身子正虛。」

正說著話,就見馬車車簾被掀起,一個身著桃紅色衣裳的丫鬟鑽了出來,跳下馬車。

荷香放好下馬凳,半掀起車簾,一臉擔心地道:「小姐,你慢著些。」

「咳。」周佩華掩口咳了一聲,強忍著頭暈目眩,慢慢往前蹭。

就在荷香要接住自家小姐的手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一旁伸來,直接握住了周佩華纖瘦白皙的手。

在周佩華頭昏腦脹間,人已經落入寬闊而溫暖的懷抱中,她聽到一道清朗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我抱你進去。」

四周驀地響起竊笑聲。

雷飛雲大眼一瞪,頗是不客氣地掃了一圈圍觀者,然後轉身大步往行轅內走去,身後的笑聲漸大。

周佩華靠在那人的胸膛,無力地閉著眼。

細長而彎的眉,微閉的雙眸,鼻樑俏挺,兩片櫻唇略有些蒼白,大紅綉金鳳的嫁衣襯得懷中人臉色越發蒼白,整個人嬌嬌弱弱的,分外惹人憐惜。

雷飛雲將記憶中的少女與懷中的新嫁娘暗自比較了一番,果然是長大了,就是有些太瘦了,抱在懷裡輕飄飄的,還有些硌手。

周佩華昏昏沉沉之際,聽到周遭的鼓樂聲和熱鬧的人聲,緊接著她被抱著行過了大禮,然後就直接被抱進了洞房。

荷香整顆心都是提著的,將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家小姐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還要直接洞房?

雷飛雲當然沒有那麼禽獸,雖然他確實有些渴望,畢竟快三十的人了,連女人的味兒都沒沾過,說沒想法那是騙人的,只不過雷家有祖訓,男子年過四十無子才可納妾,他連正妻都沒娶,妾當然就更是連影兒都不知道在哪兒了。

如今,他總算是娶到妻子了,但是看著太病弱,實在是不太好下口,只能暗自捶胸頓足。

但好歹拜了堂,吃不著肉也能喝點肉湯,聊勝於無嘛,他實在是旱得有些久了。

他家娘子一定能夠理解他的。

當然,雷飛雲瞧瞧懷裡的小人,看在她身體不舒爽的分上,他會克制的。

「鋪床,讓你家小姐先歇下。」

他一聲吩咐,荷香馬上動作,鋪床展褥,很快便將床榻收拾好。

雷飛雲替周佩華褪去了大紅嫁衣,又脫去了正紅襖衣和襖裙,她的身上便只剩下大紅的中衣,然後就將人直接塞進荷香掀起的被窩裡。

見小姐的身子進了厚厚的被子里,荷香暗暗鬆了口氣。

「照顧好你家小姐,我還得去外面招呼客人,有什麼事就找外面的人。」

「婢子知道了。」

雷飛雲邊轉身往外走,嘴角跟著揚了起來,他家娘子的身段挺不錯的,凹凸有致,可惜那小丫鬟像防賊一樣盯著他,不好「親手」感受一下。

嘖!

出了內院,就看到文思遠笑咪咪地站在不遠處,雷飛雲不由得也笑了。

「夫人的病不要緊吧?」

文思遠道:「不妨事,再過一個時辰就又該喝葯了。」

雷飛雲往廊下柱子上一靠,雙手抱胸,抬頭看天,狀似隨意地問道:「怎麼樣,周家?」

文思遠斟酌了一下用詞,將他和親衛在江南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細稟。

越聽,雷飛雲的表情就越凝重,最後乾脆沉成了一片黑鍋底,他竟不知他的小妻子在周家的日子這般艱難,早知如此,真該早些派人去重議婚期,不該聽信周家虛言,將婚期一拖再拖。

說到底,還是這幾年邊關戰事緊急,他沒放太多心思在這上面的緣故。

最後,雷飛雲長長地吐了口氣,略顯沉重地道:「我知道了。」

「將軍也不要想得太多,現在夫人已經迎進門了,以前的災劫便都過了,今後只有好日子。」

「嗯,我會好好待她的。」

文思遠遲疑了一下,又道:「周大人先前在家守制,因著將軍的緣故,去年才補了缺,日後在朝中是否要讓人關照一二?」

雷飛雲眉頭一皺,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對於岳父,我夫人是什麼看法?」

文思遠垂眸,聲音略沉,「甚是冷淡。」

雷飛雲當即道:「日後周家不必理會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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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請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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