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李金秋沿著花徑走到綠蕪院門口,抬手準備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大白天的,掩著院門也就算了,四下里竟然看不到一個丫鬟、婆子。李金秋直覺有些不妥,正猶豫是敲門好,還是調頭離開好,卻聽到院內傳出開門聲和女子的哭泣聲。

李金秋心猛然一跳,立時轉身抬腳準備離開,卻突然聽到身後的小院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

夏奕?怎麼會是夏奕的聲音?李金秋不敢置信地轉過身,顫抖著手輕輕將虛掩的院門推開一條縫。

李金秋透過門縫,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夏奕就站在正廳門口,面朝著院門的方向,似乎是準備離開,一個女子從身後攔腰抱著他,夏奕的表情有些複雜,像是憤怒、像是心疼,又像是無奈,此刻正半低著頭在跟那女子說話。

夏奕像是察覺到她的偷窺,突然抬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李金秋猛然倒退兩步,遠離那院門。

媛媛,梁婧媛……原來,新婚之夜他口中喊出的名字是她,李金秋的心像是被利箭刺穿一般,猛然劇痛起來,眼淚瞬間滑落。

她明知道夏奕娶她是為了南寧侯府,她明知道夏奕心裡住著別的女人,成親第二天夏奕就很明確的告訴她,他不會愛她,還警告她,讓她不要愛上他……這一切她明明都知道的啊,可為什麼親眼看到兩人抱在一起的場景,她還是會覺得心痛,痛到無法呼吸,可事情從來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就在她心痛難當的時候,不遠處走來一個面善的婆子,去花廳的時候,她見過這婆子,是在定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

那婆子很快走到跟前,給她行了個禮,「少夫人原來在這啊,剛剛南寧侯夫人還問起您呢。」那婆子說著話,見李金秋淚眼婆娑,當下心生不安,語氣惶恐地小心問道:「少夫人這是怎麼了?別是受了什麼委屈才好。」

突然冒出個人來,李金秋也嚇了一跳,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媽媽誤會了,剛剛起風,讓沙子迷了眼。」

如果被這婆子看到夏奕出現在梁小姐的院子里那就糟糕了,想到院里的兩人,她連忙拔高了聲音說:「媽媽這是要去哪啊?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幫我吹吹眼睛里的沙子啊?」

那婆子見李金秋真的傾身過來叫她吹眼睛,心裡大安,連忙說:「不忙不忙。」說著便給李金秋吹起眼睛來。

吹了兩下,那婆子問李金秋:「少夫人,好點了嗎?」

李金秋搖頭,「好像還沒好,媽媽再給我吹吹。」

於是那婆子又給她吹了吹,連著吹了三次,李金秋估摸著夏奕應該聽到院外的聲響從後門離開了,這才揉了揉眼睛,笑著說:「好像已經好了。勞煩媽媽了,耽誤了媽媽這麼久,也不知道媽媽這是要做什麼去啊?」

「午宴要開始了,我們家夫人讓我來叫小姐出去宴客。」那婆子見李金秋臉上掛著笑,不擺架子,說話又客客氣氣的,心裡也多出幾分真誠來,於是熱心地提醒,「少夫人,午宴擺在繽紛院,您的婆婆已經和其他夫人先過去了,您出了後花園子就能看到繽紛院的牌匾。」

「謝媽媽提點。」李金秋道了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院門,邁步離開。

午飯過後是聽戲,定國公府把京都最出名的兩個戲班子都請了來,整個下午李金秋都坐在南寧侯夫人身後,一步也沒有離開,吃過晚宴,黃昏時分才回到侯府。

李金秋帶著玉邊剛回到甘蘭院,還沒進院門,大大剌剌的玉板就迎了出來,見到她就跟爆豆子似的說:「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世子爺從中午就在房裡等您等到現在。您不知道,世子爺就跟中了邪似的,過一會就問,少夫人回來沒?再過一會又問,少夫人回來沒?

這一個下午,足足問了奴婢二十多回!小姐,白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世子爺怎麼這麼著急見您啊?」

李金秋沒有答話,只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到房間,果然見到夏奕正坐在窗邊的暖炕上。他低垂著頭,雙手無意識地摸索著面前的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世子爺,吃晚飯了嗎?我聽玉板說,你在這坐了一下午。」

李金秋一進門便先聲奪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語氣也和平常一樣柔和,只是語速稍微有些快,不似平常的從容。經過一下午的緩衝,她已經給自己作足了心理準備,雖然還是很揪心,可是面上已經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夏奕抬頭看著她,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可是看了半響卻一無所獲。

「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吧?你想吃什麼?要不,我去給你做碗面?」李金秋又問,語氣不急不緩,和平常一樣淡定從容。

從定國公府回來,夏奕就開始等著,等著李金秋質問他定國公府發生的事。他等了她一個下午,連午飯、晚飯都沒吃,可她竟然什麼也沒問,甚至連提都不提一下,言行舉動也和平時一樣,彷佛白天的事,她什麼也不知道一般。

為什麼她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可真的出乎意料嗎?不,從嫁給他那天開始,她就是這樣的淡定從容、古井無波。他應該想到的,她根本就不會在意。

新婚之夜,他抱著她卻故意喊出梁婧媛的名字,可是她第二天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給他準備早飯,伺候他更衣,三朝回門,他因為和梁婧媛之約,在半路上丟下她一個人,可是她不但不計較,反而費心撒謊替他遮掩;新婚期間,他因為朝中之事,五日五夜不回來,可是她不聞不問,看到他回來也沒有絲毫驚喜的表情。

而今日,她更是看到他出現在一個女子的閨房,甚至還抱在一起,就連這樣,她居然也能無動於衷!

為什麼她不在意?為什麼從始至終她都表現得如此平靜?到底要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對丈夫的所作所為都視若無睹、冷眼旁觀?難道……他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她和自己一樣,心裡裝著別人?這樁婚事也是出於無奈,所以嫁給誰並不重要?所以他的一舉一動也絲毫影響不到她的心情?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可為什麼他會覺得心裡愁得厲害?

她怎麼敢?她是他的妻子,她怎麼敢嫁給了他,心裡卻裝著別的男人!夏奕握緊了拳頭,看向李金秋的目光也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惱怒。

「你在生氣嗎?」李金秋重新給他換了一杯熱茶,轉身卻看到他異樣的眼神。

夏奕神色一凜,心頭閃過驚訝,眉頭不自覺地雛了起來,她居然輕易就看穿了他的情緒。

「你不問我白天的事?」夏奕問她,「你白天明明看到我了,怎麼還能如此平靜?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

李金秋錯愕地看著他,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希望她過問?他希望她在乎嗎?她抑制住內心翻湧的思緒,語氣盡量平緩地問:「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說過的,相敬如賓、互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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