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蹊蹺

174.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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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瑾枝這才發現米寶兒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聽見方瑾枝回來,三奶奶送過來的四個丫鬟從偏房出來,規規矩矩地給方瑾枝請安。四個丫鬟中有兩個是十四五的年紀,而另外兩個則要小一點,大抵七八歲的樣子。

為首的一個丫鬟說:「表姑娘,三奶奶將奴婢幾個賜過來。奴婢們自然盡心伺候,想著趁您不在好好拾弄拾弄院子,將院子里打掃乾淨了,給您留個好印象,表表忠心。不想您身邊的兩個丫鬟不許進屋,甚至連緣由都不問。阿雲和阿霧只是以為您身邊的兩個丫鬟是客套話,這才偏要打掃。也不知道為什麼,您身邊的丫鬟就打了阿雲。」

阿雲低著頭,規規矩矩地跪在院子里。

方瑾枝走到阿雲面前,「哪兒傷著了?抬頭讓我看看。」

阿雲抬起頭,她的額角腫了好大一個包。她說:「米寶兒不是有意的,只是失手推了奴婢而已。是奴婢自己沒站穩撞到門框上了。姑娘您不要責罰她。」

米寶兒紅著眼睛,嚷:「當真是兩面派!姑娘沒回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米寶兒!」方瑾枝恨鐵不成鋼地瞪她。

鹽寶兒在一旁悄悄拉了拉米寶兒的袖子,米寶兒一臉委屈地低下頭。

方瑾枝心裡又開始犯愁。若不是因為她知道米寶兒這麼做的緣由,單看這兩個丫鬟的表現,米寶兒就是要吃大虧的。更何況,對方可是有四個人。兩個小的阿雲、阿霧表面上乖巧懂規矩,大的阿星和阿月更是城府頗深的樣子。

鹽寶兒小聲說:「姑娘,馬上就辰時了。再不準備準備,要遲了飯點。」

方瑾枝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幸好鹽寶兒機靈了一回。她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說:「衛媽媽給我換衣服,你們幾個先在偏廳候著,等我回來再說!」

這個心,是肯定要偏的。可是卻不能太明目張胆了,方瑾枝只好拖一拖。她只讓米寶兒陪著她去三房,故意將衛媽媽留下來守著她的屋子。

陸家的男人們公事繁忙,幾乎不與女眷一同用膳。而且陸家的男孩子過了八歲就搬到了前院,吃飯的時候也不常與母親、姊妹一起。所以往常方瑾枝過來的時候,只有外祖母、三舅母、五舅母,並下頭五個同輩的孩子——陸佳蒲、陸佳茵、陸佳藝三個表姐妹,和陸無磯、陸子坤兩個十分淘氣的表哥。

而今日因為三老爺並兩個舅舅都已歸家休沐的緣故,三房這一邊的人倒是到齊了。方瑾枝也見到了三房這邊的另外四個表哥。

只是方瑾枝心裡一直記掛著房中箱子里的兩個妹妹,她始終對三舅母送過去的四個丫鬟不放心。她雖然年紀小,可也明白倘若兩個妹妹的秘密揭露出來。她必沒有能力護住她們兩個。

所以,對於幾個第一次見面的表哥,方瑾枝只是努力記下了他們的排行。之後就沒怎麼注意他們,更加沒有注意到兩個陸家最小的少爺正對著她擠眉弄眼。

方瑾枝心不在焉地舉起湯勺遞到嘴邊。她剛剛張開嘴,忽然驚呼一聲,手中的湯勺落到桌子上,湯汁濺到她的袖子上。

方瑾枝驚慌地從椅子上跳下去,臉色煞白。大大的眼睛立刻氤氳出一層水汽。瞧著是極努力才憋回已經溢滿眼眶的淚珠兒。

「瑾枝怎麼了?」三老爺皺眉。

「有……有蟲子……」就算再怎麼壓抑,聲音里的哭腔還是那麼濃。

「下人們都怎麼做事的?」三老爺把筷子放下來,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三太太不耐煩地放下筷子,「就算看見蟲子了,大驚小怪做什麼?沒個規矩!」

方瑾枝的小腦袋垂得更低,一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她不會看錯的,剛剛她的湯勺里有一隻蟲子。她差一點點就要把那隻蟲子吃到嘴裡去了!

陸佳茵幸災樂禍地小聲嘟囔:「果真是鄉下來的野丫頭!」

陸佳蒲悄悄拽了拽妹妹的手,讓她不要亂說話。陸佳茵則是甩開姐姐的人,轉過頭去不理她。

陸佳蒲在心裡不由嘆了口氣,她知道妹妹連她的氣也生了。

「祖母消消氣。」作為三房這邊最大的一個孩子,陸無砌首先離座走到方瑾枝的位置檢查湯碗,果然見到兩三隻小蟲子飄在湯碗中。他皺著眉瞪了一眼陸家兩個出了名調皮的小少爺。

陸無磯和陸子坤目不斜視,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

十一歲的陸子境起身走到方瑾枝面前蹲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掉方瑾枝眼角的濕潤,「哭鼻子可不漂亮哦。」他又從丫鬟手中接過帕子,蹙著眉仔細去擦方瑾枝袖子上的湯漬。

「謝謝九表哥。」方瑾枝吸了吸鼻子,從陸子境手中拿過來帕子,自己來擦。

陸子境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方瑾枝,似有些意外她居然知道他在陸家中的排行。

五奶奶心裡一急,將兩個小兒子罵了一萬遍。忙吩咐陸子境:「子境,瑾枝怕是嚇著了。你送她回去吧。」

「是。」陸子境捏了捏方瑾枝的鼻子,「瑾枝不怕了。走,哥哥送你回去。」

「好!」方瑾枝抬頭沖著陸子境擺出甜甜的笑臉來,眼中的淚漬已經散下去了。可是她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就這麼把她送走,自然是打算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倘若今日無磯表哥和子坤表哥戲弄的是佳蒲、佳茵或者佳藝,都不會這麼不了了之吧?

不……

無磯和子坤兩位表哥根本不會這麼欺負佳蒲、佳茵和佳藝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無磯表哥和子坤表哥戲弄了。正如方瑾枝第一日來陸家時,兩位小表哥用爛泥蹭到她衣服上的時候就已經口口聲聲說過她是一個「外人」。

外人?

她也不願意做這個陸家的外人。她只盼著自己快一點長大,早早離開陸家。

「表妹當心。」陸子境伸手一攔,擋在方瑾枝身前。方瑾枝一愣,才發現自己剛剛有些失神,差一點被門檻絆倒。

方瑾枝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謝。

一出了門,讓冬日涼涼的風吹了一下,方瑾枝霎時心情好了很多。只因她轉念一想,她本來就著急回去,如今倒是因禍得福。

方瑾枝很快就把眼淚收起來,疾步往回走的樣子,惹得陸子境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等到了自己的小院門口,方瑾枝再三謝過送她回來的子境表哥,然後匆匆趕回去。還好那四個丫鬟一直留在偏廳,沒有亂闖。方瑾枝頓時鬆了口氣。

屏退了下人,方瑾枝將今日帶去垂鞘院的小書箱打開,將裡面的兩隻小小的草螞蚱拿出來。她走到拔步床里,從枕頭下取出鑰匙,將大箱子打開,直到看見兩個妹妹時,她才真的放鬆下來。

「這個是我親手編的,今天剛學會的呢!」方瑾枝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話,一邊將兩隻草螞蚱遞給兩個妹妹。

兩個小姑娘甜甜笑著,望著草螞蚱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著兩個妹妹開心的樣子,方瑾枝便覺得今日受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了。

可是沒過多久,方瑾枝心裡又開始難受起來。過了年,兩個妹妹就三歲了。她們至今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

一想到這裡,方瑾枝的眼圈瞬間紅了。

躺在大箱子里的兩個小姑娘望著一向疼惜她們的姐姐紅了眼眶,她們兩個立刻不顧手裡的新玩具,有些驚慌地望著方瑾枝。

靠外邊的那一個小姑娘努力坐起來,抬著嬌嫩的小手,想要去給姐姐擦眼淚。

她坐起來,就把另外一個小姑娘也拉了起來。

蓋在兩個小姑娘身上的被子滑下來,露出她們兩個緊挨在一起的身體。或者說長在一起的身體。兩個小姑娘,卻只有三條手臂,只因有一條手臂是兩姐妹共用的。

外人都以為方瑾枝的母親是在生產一對雙生女兒時難產,導致一對雙生女兒斃命,而她自己也傷了身子,纏綿病榻兩年多。後來方瑾枝的兄長、父親相繼去世,本來就多病的她緊跟著病逝。

其實那一對雙生女兒並沒有難產夭折,只是註定了永遠不能露於人前。身為父母,他們哪裡捨得將自己親生的女兒溺斃?只好假借難產夭折之名,將這一雙女兒藏匿起來。以免消息走漏,就算是方家的奴僕,知道實情的也沒有幾個。

而方瑾枝的母親之所以卧床不起,一方面是難產的確給她的身子造成了重創,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心病。將自己親生的女兒永生藏在灰暗的箱子里,沒有哪個做母親的會不心疼。

更何況……

阿雲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又因為上次被米寶兒推了一把。此時聽了她這番話,一下子就委屈地哭了出來。她哭得很隱忍,怕不合規格擾了主子,只是低著頭,不停抽動著雙肩。

阿星說話了。

她先有些心疼地望了一眼阿雲,才對方瑾枝說:「表姑娘,奴婢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兒,在我們這些丫鬟中,您肯定是相信從方家帶過來的。她們跟了您很多年,是方家的忠僕。可是奴婢和阿月、阿雲還有阿霧都是國公府里簽了死契的丫鬟。奴婢幾個也是忠心耿耿的呀!說句不太好意思的話,三奶奶將奴婢幾個派過來也是認可了咱們的忠心、能力。」

一旁的阿月接過話,說:「奴婢們對國公府忠心耿耿,您也是國公府的主子啊!自從奴婢幾個被分派過來,就真心實意把您當成一輩子的主子!阿雲和阿霧也是因為過年的緣故,特意採摘了新鮮的臘梅送過來,想讓表姑娘瞧了花心情更好一些。」

之前一直低著頭的阿霧小聲說:「表姑娘,昨天我和阿雲進屋的時候,米寶兒一直在屋子裡的。防賊似地盯著我們,我們又怎麼可能偷東西呢?倒是……倒是米寶兒和阿雲一直不合……」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偷了姑娘的東西冤枉她?」米寶兒狠狠一跺腳。

這四個丫鬟,軟的,硬的,暗示的,還有個哭得梨花帶雨。真是什麼都讓她們說了。反觀自己這邊的人,米寶兒只會大喊大嚷……

方瑾枝吸了吸鼻子,有些驚慌地說:「我、我不知道……」

阿星垂了垂眉眼,原本準備繼續說下去的話也打住了。

「阿雲,你別哭了。」方瑾枝從鼓凳上跳下來,走到阿雲面前,有些猶豫地說:「我又沒說是你偷的。」

「姑娘!難道您真信了她的話,以為是我拿了您的東西?」聽了方瑾枝的話,米寶兒也哭了。她哭起來不像阿雲那麼隱忍,「嗚嗚嗚」地出聲哭,沒幾聲呢,就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了。

「別哭了,別哭了……」還在梳張台上翻翻找找的鹽寶兒急忙趕過來安慰她。

方瑾枝不高興了。她摔了手中的空盒子,十分生氣地說:「好哇!明明是我丟了東西,你們兩個還在給我添煩!我都沒哭,你們就哭哭哭!」

她說完,直接轉身爬上鼓凳,伏在梳妝台上啼哭。

「哎呀呀,姑娘別哭,別哭!」衛媽媽急忙過去拍著方瑾枝的脊背安慰她。

阿雲先不哭了,可是那樣子還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米寶兒也在鹽寶兒的拉扯下停了哭,可是那豆大的眼淚還是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掉出來。

阿星站起來,對著幾個小丫鬟說:「真是沒規矩的,大年初一就這麼惹表姑娘不痛快,還不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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