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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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方瑾枝果真天天下午跑去釣魚。
米寶兒和鹽寶兒每天都在接受著入茶的「教導」,衛媽媽又要留在院子里照料兩個妹妹。所以方瑾枝如今出門時,總是帶著阿星和阿月。畢竟讓她們兩個跟在身邊總比將她們兩個放在院子里更放心。
「要不然……奴婢幫您?」阿星試探著說。
「不用!」方瑾枝堅定地搖頭,她一雙發酸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握緊手裡的魚竿。她一定要將親手釣到的魚送給三哥哥!
可是要不了多久,她的一雙手就要握不住手裡的魚竿了。一雙小短腿也發酸得厲害。偏巧一陣冬日的寒風吹過,將她已經凍得通紅的臉頰又添幾分冰冷。方瑾枝不由打了個寒顫。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方瑾枝頭也不回地說:「說了不要你幫忙!我要親自釣魚給三哥哥!」
「我不吃魚。」
方瑾枝愣了一下,驚訝地轉過頭去。陸無硯裹著極厚的裘衣站在她身後,正望著她。
「三哥哥……」
手中的魚竿忽然動了一下,方瑾枝驚呼:「三哥哥一過來,小魚兒就上鉤啦!」
她來不及和陸無硯說話,使勁拽著手裡的魚竿。一條鮮紅的小鯉魚被她扯出來,正在魚竿那一頭拚命掙扎呢。
「魚缸!魚缸!」方瑾枝大喊。
阿星和阿月急忙捧著魚缸過去,又幫她拉著魚竿,將那一尾小魚兒放在青瓷點金的魚缸里。
方瑾枝蹲在魚缸邊兒,看著那一條不到她小手掌長的小魚兒在青瓷魚缸里游來游去,「嘿嘿」傻笑著。
陸無硯好奇地蹲在她身邊,她笑著望著魚,他卻目光溫柔地望著她。
「這麼開心?」陸無硯探手摸了一下方瑾枝的臉頰,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冰涼冰涼的。
「嗯!」方瑾枝重重點頭,「三哥哥,這魚不是給你吃的,是送給你放在魚缸里養著的!三哥哥無聊的時候看看小魚兒在魚缸里游來游去,就不會無聊啦!」
「所以你最近天天下午跑到這裡來釣魚就是為了送給我解悶?」
「是呀!可是一直都釣不上來,早知道三哥哥一靠近池塘就可以把魚兒釣上來,早就求著三哥哥過來『鎮壓』啦!」
「是我不好,最近幾天都陪著母親,沒來看你。謝謝你的魚。」
方瑾枝拚命搖頭,「陪母親才是大事呀!瑾枝不用三哥哥陪著的!唔……只是可惜才釣上來一條魚。三哥哥你等會兒再走,繼續在這兒『鎮壓』著,我再去釣一條和它作伴!」
方瑾枝說著就起身去拿魚竿,可是這一次陸無硯的「鎮壓」並沒有什麼作用。她抬著小臂舉著魚竿好半天都沒動靜。
「三哥哥你別急,再『鎮壓』一會會兒就好!」
她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池面,連一陣風吹過,將她的兜帽吹落都沒有發現。
陸無硯將兜帽替她戴好,有些心疼地說:「我幫你?」
方瑾枝皺著眉,有些猶豫地說:「我親手釣上來的小魚兒送給三哥哥才有誠意。哪能用你釣的魚再送給你……」
「可是你已經釣上來一條送給我了,就讓我抓一條和它作伴吧。」
「那、那好吧……」方瑾枝嘟著嘴,將手裡的魚竿遞給陸無硯。
陸無硯接了她遞過來的魚竿只是隨手放在一旁,吩咐入烹:「去拿魚食和魚兜。」
方瑾枝眨眨眼,不是釣魚嗎?
不多時,入烹就將魚食和魚兜帶了過來。陸無硯將裝滿魚食的黑瓷小碗遞給方瑾枝,道:「來,餵魚。」
「哦……」方瑾枝白嫩的小手抓了一把魚食,撒在近處的池水裡。
「沒有魚呀。」方瑾枝話音剛落,就猛地睜大眼睛,驚愕地望著一條又一條紅鯉魚涌過來,並且數量越來越多,很快就鮮紅一大片覆蓋了近處的池面,爭相搶奪著魚食。
「不搶、不搶,還有呢!」方瑾枝忙又接連抓了好幾捧魚食撒在池子里。魚食還沒有落下,紅鯉魚們高高躍起,在冬日傍晚的餘暉里劃過一道道彎彎的弧度。
「好、好多魚……」
陸無硯側首望著她驚喜的樣子,不由抿了一下唇。他從入烹手裡拿過魚兜,隨意一撈,撈出一兜活蹦亂跳的紅鯉魚。
「來挑一條。」陸無硯將魚兜稍微靠近方瑾枝一些。
「就它!」方瑾枝指著其中最大的一條。
陸無硯含笑問:「確定了?」
「唔……」方瑾枝看了眼魚缸里的那一條小魚兒。她搖了搖頭,「不不不,它太大了,會欺負小魚的!要……要那一條!」
方瑾枝手指頭一指,指向魚兜里最小的一尾魚。
「好。」陸無硯將魚兜遞給入烹。入烹急忙用一個很小的魚兜將方瑾枝說的那條小鯉魚撈出來,放在魚缸里。兩條小魚兒在圓圓的青瓷魚缸里,優哉游哉地轉了兩圈。
陸無硯望著這兩條魚,說:「謝謝瑾枝的禮物。」
下一刻,他就聽見「砰」的一聲落水聲。
「瑾枝!」
陸無硯一驚,急忙大步跨向池塘,看見方瑾枝整個人落在水裡。她雙手抓著池子邊兒,一雙大眼睛里摻雜了幾許驚慌。
幸好池子邊兒的水並不深。
「把手給我。」陸無硯抓著她的手,將她拉上來。顧不得她一身髒水,將她抱在懷裡,大步走向垂鞘院。
阿星回去給她找乾淨的衣服,阿月抱著魚缸,和入烹一起小跑著追上去。
陸無硯直接將她抱進凈室,將她放在長椅上。「瑾枝,嚇著了?」
方瑾枝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的臉。
陸無硯忙將她的手拿開,仔細查看著。她的臉頰宛若白瓷般光滑細膩,並不見任何傷口。陸無硯仍舊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疼嗎?是不是磕著碰著了?」
方瑾枝搖搖頭,說:「剛剛有魚親我的臉,就是這裡!好滑好滑啊……還……癢!」
陸無硯一愣,過了好半天才有些無奈地問:「是不是冷了?」
「不冷,那水是溫的!」方瑾枝沒撒謊,那池子里的水本來就是溫泉水,所以才不會結冰。可是縱使水是溫的,外頭也是冷的。陸無硯還是擔心她著涼。
「去洗個澡,把自己拾弄乾凈了。」陸無硯有些嫌棄地從她的肩膀扯下來一根綠油油的水草。
「哦……」方瑾枝從長椅上蹦下來,低著頭往屏風后。陸無硯起身,他走出凈室吩咐正好趕過來的入烹進去伺候。他自己則是去了另外一間凈室洗了個澡,又從頭到尾換了身乾淨衣服。
等到他收拾整齊,方瑾枝還沒出來。他便在閣樓一樓的正廳里席地而坐,在身前擺一張矮桌,他一邊左手跟右手下棋,一邊等方瑾枝。
等他下完了一盤棋,方瑾枝才光著一雙粉嘟嘟的小腳丫跑進來。
「魚,我的魚呢!」
陸無硯指了指窗口的高腳桌。
方瑾枝急忙過去,踮著腳望上看。可是她真的太矮了……
跟進來的入烹忙搬了一把玫瑰小椅,讓她踩著。
「我的魚真好看!我抓的比三哥哥抓的好看!」方瑾枝開心地笑。
陸無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凝望著她,笑道:「我怎麼看這兩條魚長得一樣,根本分不清。」
「怎麼會!根本不一樣!三哥哥你看,我抓的那一條尾巴尖有一條淺淺的黑紋,而你抓的那條……」方瑾枝轉過頭來望向陸無硯。
她愣了一下,氣鼓鼓地說:「三哥哥你在看我,根本沒看魚!」
「記住了,瑾枝抓的那一條魚尾巴尖兒上有黑紋。」陸無硯笑著將她抱起來,抱到矮桌對面。
「瑾枝很久沒陪我下棋了。」
「好,我陪三哥哥下棋!」方瑾枝將棋面收拾好了,她用白子,陸無硯用黑子。兩個人開始下棋。
方瑾枝黑亮的眸子轉了一圈,她「咦」了一聲,驚奇地說:「三哥哥,他們都說你從來不去學堂讀書。那你是跟誰學會下棋的?唔,還有插花、點茶、雕刻、吹塤奏琴、古玩鑒賞……三哥哥的字也可漂亮可漂亮啦!還知道好多事兒……」
方瑾枝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數著自己知道的,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陸無硯,說:「三哥哥都是自學的嗎?唔,可真厲害,瑾枝就不會自學,非得有人教不可……」
「不全是自學。」
「哇,那教三哥哥的人肯定可厲害啦!」方瑾枝悄悄打量著陸無硯的臉色。
「想學什麼就直說。」陸無硯將手中的黑子落下。
方瑾枝嘟囔一聲:「又被看穿了……」
她像個大人一樣嘆了口氣,有些泄氣地將手裡的白子放下。
陸無硯抬頭,望著坐在對面的她。她低著小腦袋,從陸無硯的角度,可以看見她濃密的睫毛投下兩彎月牙陰影,一顫一顫的。
方瑾枝忽然眸光一亮,抬起頭來。
陸無硯及時垂眉別開眼,免得她又要蹦出一句「三哥哥你在看我,根本沒有看棋!」
方瑾枝跑過來,拉著陸無硯的袖子,一雙瀲水明眸望著他,說:「所以說……我想學什麼,三哥哥都會教我嗎?是的嗎?是這樣的嗎?真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