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死期
傅殘看著一前一後兩道偉岸的身影,沉默良久,忽然笑出了聲。
他笑得極其洒脫,洒脫中,又不禁帶著幾分悲涼。
曲縱回冷冷道:「你以為還有人來救你?」
「我不這麼認為。」
「那麼?」
「我只是覺得,我傅殘區區宗師,也能讓奇士府出動一位尊者,兩位循道兵解的天王,還真是不枉此生了。」
楚江寒聲道:「你也知道今日是你死期。」
傅殘道:「這個,我也不這麼認為。」
曲縱回大笑道:「你雖然宗師無敵,但面對我們兩位循道兵解,你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楚江淡淡道:「就算他能逃又如何?整個巫城各個方向都被封住,你已是瓮中之鱉,難逃一死。」
傅殘眼中閃著奇光,緩緩道:「傅殘可以死,只是不想死在兩個廢物手中。」
曲縱回乃奇士府四大天王之一,從來高傲無比,豈能忍受這樣的話,厲聲道:「無知井蛙,今日便叫你知道,什麼叫循道兵解!」
他說著話,忽然渾身湧出一股驚天動地的黑氣,手中漆黑的輪迴刀一斬,一道巨大的漩渦已然斬出。
此刻傅殘被內力鎖定,避無可避,只能硬擋!
他退後數步,煞氣與道韻齊出,撞擊在天空之中,一道精緻的大圓朝這道驚天刀芒涌去,擋住這刀芒片刻。
傅殘快到極致,長劍不斷斬出,一道道恐怖的氣息透劍而出,同時默念荒劍殘經百字劍道。在強大的死亡危機壓迫之下,他腦中的黑白人影驟然出現,渾身透發純粹的黑白之氣,剎那間形成一個精緻的太極陰陽圖。
那黑白二色的陰陽太極圖出現在空中,便頓時旋轉起來,散發著一股股恐怖的氣息,一股莫名的威壓忽然出現在小巷之中。
「這、這是......」秦廣臉色微變,看著懸在空中的太極圖,一股莫名的寒意涌在心頭。
他想起了幼時師傅時常叮囑的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個人能用內力結出太極圖,便千萬不要和他作對,因為能結出太極圖這樣完美的圓,必是能夠領悟大道之人。」
他滿眼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額頭已然滿是汗水,這、師傅說的那句話,竟然真的應驗了。
傅殘大吼一聲,太極圖驟然升空,瘋狂漲大,朝那道驚天動地的黑色刀芒撞擊而去。
只聽一聲滔天巨響傳出,小巷周圍頹圮的籬牆在剎那間被強大的內力餘波推翻老遠。
傅殘低吼一聲:「要領死就來!」
他說著話,身影頓時朝左而去,曲縱回厲吼一聲,道:「垂死掙扎!」
他一道斬斷傅殘去路,頓時欺身而上,長刀橫出,直接刺向傅殘喉嚨。
竟然敢欺身而上與我拼招式?傅殘獰笑一聲,長劍緩緩朝後刺去,只見那長劍只是緩緩刺出,卻像是包含了世間萬千變化一般,在不斷扭曲,不斷閃爍。
繞過了曲縱回的刀,繞過了他的手臂與防禦,直直刺進他的身體。
接著,一股強大的內力爆發出來,把傅殘掀飛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傅殘咳出兩口鮮血,緩緩站起,看著曲縱回那不可思議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
而楚江,此刻卻處於一個茫然的狀態。
師傅的話猶在耳邊,他不得不猶豫。
因為師傅一生武藝不高,但通曉《易經》,占卜之術絕倫於世,從未有過失誤。
他的話,不能不聽。
此刻,曲縱回已然震驚到極致,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傅殘那一劍會那麼快,那麼精準,那麼防不勝防。
他不明白,一個宗師中期的武者,為什麼能夠傷到自己。
破風劍仍在滴血,那猩濃的血珠在太陽下猶如一顆顆紅寶石墜落。
那是自己的血!
他死死咬牙,表情逐漸變得扭曲,忽然仰天長嘯,大聲道:「傅殘!我要殺了你!」
傅殘輕輕一笑,緩緩道:「輪迴王好像很不明白。」
「是!」
「不明白我怎麼可能傷到你。」
「是。」
傅殘淡淡道:「因為變化,因為劍道。」
曲縱回咬牙道:「我不想知道原因,我只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不殺你,不能平我心中之怒。」
傅殘面無表情,眼中似有星辰變幻,緩緩道:「曲縱回,你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我傅殘早已今非昔比,並沒有那麼好殺!」
「狂妄!」他大吼一聲,忽然長發散下,瘋狂飄舞,一股強大的氣勢頓時涌將出來。
狂風忽起,大地不斷龜裂,可見那強大的氣勢那恐怖的破壞力。
傅殘眼中沒有懼意,有的只是無盡澎湃的戰意,既然是死,不妨一戰!
看看自己等人跨過這道門,到底達到了什麼樣的水準,到底是宗師巔峰,還是更強!
想到對方是奇士府的四大天王,想到曲縱回乃是循道兵解級別的強者,傅殘就熱血沸騰,全身彷彿都燃了起來。
這個想法一出,那股戰意就幾乎遏制不住,《紫虛內經》自動運轉,強大的內力在經脈之中不斷席捲,驟然噴薄而出。
接著,先天造化功一幅幅畫面湧入腦中,地動山搖,天崩地裂,星辰浮演。
一股股自然之力不斷匯聚而來,一時間,天地變換,風雲失色。
那強大的自然之力伴隨著無盡的道韻,竟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股可撼天地的驚天偉力。
內力巨浪湧上高天,那無盡的道韻連常人都能感覺到,一聲聲道家吟唱彷彿響起,如同有天師在吟道頌祖。
青華墜落,點點滴滴,灑滿大地。
秦廣眼中驚駭無比,喃喃道:「師傅,您、您預言的,難道是真的?」
曲縱回厲吼道:「螢燭之火,竟敢與皓月爭輝!」
他厲吼一聲,全身內里全部席捲而出,輪迴黑刀一指,一股強大的漩渦驟然出現在空中。黑色的內力如同一個黑洞一般,要湮滅萬物,傾軋而來。
「世間能量,不過一個道字。」傅殘緩緩說出,忽然朝前踏出一步,破風長劍緩緩劃出一個完美的大圓。
當那個完美的大圓浮現在空中時,漫天道韻,自然之力,如同收到一股吸力一般,全部湧入大圓之中。
秦廣喘著粗氣,以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緩緩道:「大圓!完美的大圓!他可以做到!」
師傅的另一句話浮現在腦中:「天地間幾乎沒有真正完美的大圓,無論是圓柱、圓環、圓盤,所有的器物,嚴格來說都是不規則的,只可能無限接近於圓。如果有一個人能劃出一個完美的、真正的大圓,那麼說明這個人已然掌握了道。」
在傅殘大圓劃出,道韻和自然之力填充進去之時,一股驚天動地的鋒芒忽然從大圓之中透出,幾乎要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輪迴刀芒攜帶著黑氣旋渦傾軋而來,傅殘的大圓卻忽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天地彷彿都不一樣了,好像成了另一片天地。
只見傅殘緩緩抬頭,看著那驚天徹地的黑色旋渦,忽然仰天長嘯,大聲厲吼道:「破!」
一聲而出,整片天地歸於平靜,那驚天動地的刀芒,就這麼,破了!
如此詭異的一幕,發生在眼前,令兩大循道兵解強者目瞪口呆。
曲縱回臉色劇變,驚駭大吼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傅殘靜靜站在原地,整個人靜如枯松,緩緩道:「一切皆有可能。」
曲縱回大聲道:「妖法!你用了妖法!你到底是誰?」
傅殘輕輕一笑,接著又深深嘆了口氣,仰望著藍天,嘆道:「看來,循道兵解初期的高手,已殺不了我了。」
「不可能!」曲縱回怒吼一聲,一道驚天刀芒再次衝天而起,朝傅殘而來。
傅殘嘆了口氣,右手劃出一道完美的大圓,直直把這道刀芒套住。明明力量完全不對等了兩股內力,卻同時消散在空中。
傅殘雙眼深邃,嘆道:「那道門,我總算是真正跨過來了。」
「你、你說什麼?」秦廣王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傅殘看了一眼一臉難以置信的曲縱回,淡淡道:「想必,你並不知道門的存在吧!」
曲縱回雙眼血紅,低吼道:「每一個循道兵解級別的強者,都已跨過了那麼門!不對,你怎麼知道門?起碼要宗師巔峰才可能感受到。」
傅殘緩緩道:「你的門,是前人的門,而我的門,是自己的門。雖然我現在還不如你,還不到循道兵解,可是,你已然殺不了我了!」
他說話話,剛要轉身,忽然只覺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從腦中傳來,那直擊靈魂的刺痛頓時讓傅殘發出一聲悶哼,身體一下子倒在地上。
靈魂彷彿正在被切割,頭幾乎要裂開,他死死咬牙,汗水直流。接著,口、鼻、耳、眼全部滲出鮮血,模樣可怖至極。
傅殘身體顫抖著,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這種靈魂的劇痛,幾乎不是一個人可以承受的。
看來自己今天真的太大膽了,強行探索門后的未至天地,使用出這麼大的力量,已然傷及了根本。
還好及時收手了,不然現在恐怕已成了白痴了。
曲縱回見他這般模樣,愣神之後,頓時便笑出了聲:「哈哈!你肯定是用了什麼奇怪的禁術,強行接我兩刀,現在反噬了吧!」
傅殘沒有說話,此刻的他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運起先天造化功,吸納最純粹的自然之力,滋養著自己的身體。
曲縱回冷冷道:「無論你怎樣掙扎,今日,都是你的死期!」
他說這話,正要出手,而傅殘卻緩緩站了起來。
他七竅流血,臉色蒼白,猶如自地獄走出的神魔一般,但神色卻很平靜。
他淡淡道:「門,道韻,煞氣,先天造化功,劍道,我好想明白了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