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個搞事的是布條
武裝偵探社是在政府的監督下成立,專門應對疑難問題和危險事物的異能者組織。
在亞佳里跟時音提前打過招呼后,亞佳里的經紀人正式委託了武裝偵探社,拜託偵探社的社員在亞佳里在橫濱跑通告期間保護她的安危——N的主要據點在橫濱,亞佳里在橫濱受到威脅的可能性也成倍增加。時音以偵探社社員的身份主動接受了委託。
全員幾乎都是異能力者的特殊組織武裝偵探社的名號,亞佳里的經紀人小林早紀早就有所耳聞,再加上時音還是那個難以捉摸又獨立自主的亞佳里親自挑選的「保鏢」,因為威脅電話的事情提心弔膽了一段時間的早紀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這口氣松早了。
將今天的晨報拍到了柚木茶几上,早紀欲哭無淚地看著慢條斯理剝桔子的亞佳里,又看了看端著糕點盒慢吞吞享用的時音:「榛名,你知不知道你鬧緋聞了!」
時音低頭瞟了眼桌上的報紙,頭條赫然是「票房女王磨瀬榛名戀情公布!」,附圖身著黑色西裝英姿颯爽的少女將衣著光鮮的亞佳里護在懷裡。
她咬了口軟糯的草莓大福,想了半天才不緊不慢地回答:「唔,那天亞佳里差點摔倒,我拉了她一下。」
「我知道,但是……榛名你能不能別這麼氣定神閑,」早紀焦急地快哭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好多媒體猜你是百合!在新戲開拍前爆出這件事,你知不知道對你的影響有多大?!」
「誒——就憑這麼一張照片也太牽強了,」亞佳里抬頭看了眼,並不慌張,「是小牧桑那邊的小動作吧。」
「嗯?小牧……小牧麻衣?」早紀並不清楚N的事情——亞佳里才不會向身為普通人的經紀人坦白E班還有小律的事。只是因為《雪空》開拍的時間臨近了,早紀下意識地想到了在這個劇本中與亞佳里有著唯一競爭力的那位影后,「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啊……沒什麼,小林小姐不用太擔心,我待會兒發條推解釋一下就好啦。」亞佳里恍然回神,輕描淡寫地轉開了話題,「一會兒就要上綜藝了,小林小姐,我想再核實一下細節。」
「哦,好,」性格單純的早紀就這樣被糊弄過去了,她拿出資料翻了翻,「劇本的話,榛名應該已經背熟了?這次節目的重頭戲是一場需要你配合的魔術表演……」
甜膩的糕點在味蕾間融化,時音有一茬沒一茬地聽著早紀的講述,覺得茅野桑之所以邀請早紀當經紀人,或許是因為她太天真和好操縱了——看似溫柔的亞佳里,其實過於獨立又有些執拗,不喜歡被指手畫腳。
不過,如果作為支柱的亞佳里不在了,身為經紀人的早紀肯定會手足無措吧。
看著兩人配合的身影,時音突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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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在二十分鐘後進行了錄製,抱著甜點盒去了拍攝現場的時音和經紀人早紀一起在外圍的休息區里等候。
這期節目的主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事件」,不少明星都講述了類似於「玩遊戲時多出來的一個人」「廁所里的花子小姐」的經典怪談,亞佳里也是其中的一員。
「神秘」與「魔法」「傳說」之類的離奇詞語總是密不可分,雖然不能讓「魔法」重現,但是節目組特邀了享譽國際的魔術師切斯特上台演出——男人很符合傳統意義上魔術師的形象,他帶著僅遮住眼部的銀白色面具,穿著白色的禮服,溫文爾雅,面具下的微笑如同假面般定格,揮舞魔杖的手在空中靈巧地躍動,他變戲法似地從帽子里變出了鴿子和花,將新鮮欲滴地玫瑰送給了衣著白裙的亞佳里,彬彬有禮地邀請亞佳里協助他進行魔術演出。
——魔術師要表演的是「大變活人」,一個常見的,又無可避免地令人熱血沸騰的項目。
亞佳里伸手接過了花。
她從座位上起身,在攝影鏡頭前,在眾目睽睽下,施施然地踏入了密閉的箱中。
魔術師合上了箱門。
三、二、一。
男人打了個響指,再將箱子打開,亞佳里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一片嘩然。
他抬手下壓,示意嘉賓稍安勿躁,裝模作樣地重新合上了魔術道具,又變了幾個小花樣。
很是突然的,魔術師朝著時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涼薄冰冷,男人無聲地咧了咧嘴,勾勒出了嘲笑的弧度。
他白色的斗篷將自己完全遮掩,低下了頭,緊接著,柔軟的斗篷輕盈飄落,男人也不見了。
目瞪口呆,錯愕駭然。
隨即,全場的人從座位上站起,爆發出了如同雷霆的震撼掌聲。
「厲害!真的太厲害了!」主持人手舞足蹈地誇張讚歎,「不愧是有著『魔術之神』稱呼的男人,切斯特是用了什麼樣的技巧……喂!你,還在拍攝中呢,安保,安保在哪裡?!」
恭維言語戛然停止,因為一個梳著幹練馬尾的黑西裝少女徑直上了台,毫無顧忌地,直直地,往被孤零零留在場地中間的魔術箱子走來。主持人抬手招呼著安保,試圖用言辭阻攔她冒失的行為,少女對此置之不理。
時音將箱門拉開,視線落在了空蕩蕩的魔術道具內部,手直接接觸了箱子的表面,異能力在那一瞬間,完全地解析了道具的材質與結構,安保人員衝上來把時音拽了下去。
「對不起,她是我帶來的人,」亞佳里的經紀人早紀慌慌張張地湧上來,從保安的手裡將她解救了出來,致歉后扣著時音的手腕將她往後台帶去,「白崎桑……你突然間是怎麼了?」
「那個魔術道具里沒有任何的機關,就是一個普通的箱子,」時音說出了她剛才用異能力「解體諸因」了解到的訊息,「亞佳里和那個魔術師真的消失了。」
時音的這番話說得毫無徵兆,極其突然,早紀面色一白,她聽懂了時音說得每一個字,腦袋裡一時間還沒理解言語的含義:「什麼?」
「是空間系的異能力者吧,用能力將亞佳里送走後,那個人還特意表演了些小魔術拖延時間,自己才離開,他的能力使用時應該有間隔時間。」被拉著亦步亦趨地往後台走去的時音摸著下巴自顧自地分析著,不顧小林早紀的一頭霧水,抬起眼的時音已經利落地下達了指令,「節目組的人應該就快就會發現亞佳里他們不見了的事情,到時候還請小林桑穩住節目組,先不要透露亞佳里失蹤了的消息,就說亞佳里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了……我會帶她回來。」
扔下這句話,時音抽出手,轉身就走,早紀雖然是沒有經過任何腥風血雨的普通人,又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並不是笨蛋,時音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如果還不能理解情況,亞佳里也就不會選早紀當她的經紀人了。
——榛名很信任眼前的這個略顯寡言和冷冰冰的少女,早紀很清楚地記得榛名曾對她說過「如果有一天我發生了什麼事,而小林小姐不知道該怎麼做,就聽時音的吧」。
回想起榛名篤定的口吻和溫暖的微笑,她訥訥地看著時音離開時瘦削筆直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吶,你到底是……什麼人?」
「偵探……吧?」時音腳步微頓,沒有回首,遲疑的尾音微微翹起,隨即抬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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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發展果然和時音說得完全一樣——節目組到處都沒有找到因為魔術表演憑空消失了的磨瀬榛名和魔術師切斯特后才慌了手腳,火急火燎地跑來找早紀。
強壓下心中的恐慌不安和想要報警的**,相信著時音……更重要的是信任著自己藝人的早紀手忙腳亂地應付了前來詢問的工作人員,擔心多說多錯,結束了大概后就趁機偷溜出了事務所。
回到家中的時候,小林早紀已經精疲力盡了,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她都不記得自己在屏幕上輸入了多少次報警號碼,再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刪除。
「我回來啦。」用鑰匙擰開了門,早紀滿臉疲憊。
「歡迎回來,姐姐,」坐在電視機前的可愛少年雙手撐在沙發上,抬頭看來,微笑著說,「晚飯已經做好了,姐姐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工作不順利嗎?」
「有點。」早紀單手頭疼地捂住了臉,「啊啊我的藝人不見了,該怎麼辦才好啊,不會發展成什麼刑事案件吧……對了,小林你別擅自說出去了。」
「是,姐姐,」被喚作「小林」的少年乖巧地點了頭,好奇道,「不過姐姐沒有報警嗎?」
「我倒是想報警,但是偵探社那邊派來的人讓我先交給她處理,不行再說吧,」早紀苦著臉嘆氣,「還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擔心如果是綁匪的話,對方知道我報警了會撕票。」
「偵探社……咦,是偵探嗎?」然而小林少年的關注點完全跑偏,「如果是偵探的話,姐姐就不需要擔心啦,偵探肯定會解決問題的,前提是,像是明智君那樣,真正地偵探。」
——當然,如果不能解決的話,也就不配被稱作偵探了呢。
少年毫無惡意地,坦然地,確信著自己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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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再離開了事務所后,用手機聯繫了小律。
——小律的全名是「自律思考固定炮台」,是來自挪威高科技機械暗殺者,並非人類。以宙斯盾級戰艦的AI作為處理器,擁有卓越的分析能力、綜合判斷能力和學習能力,可以通過網路侵入絕大多數地區的電子設備和信息系統中。
時音讓小律調出了事務所附近的監控設備——遺憾的是,並沒有找到亞佳里。
小律只能在有電子設備和網路的區域進行活動,這是機械的一個弊端,八街九陌,旮旮旯旯也有著不少現代機械照顧不到的暗角。想要通過監控找到亞佳里的這條路走到了死角。
於是時音轉變了戰略。
「小律,你上次說,已經查出了N在橫濱的其中一個據點了對吧?」
「是!給茅野桑致威脅電話的時候,對方完全沒有設防,於是我順著通訊線路查了過去,摸到了對方的大致位置,再搜集訊息,分析排除后,鎖定了那片區域的一家事務所,」手機屏幕上的小律用手拉出了一幅地圖,其中的一樁事務所被特別標註了出來,小律偏了偏頭,「白崎桑你要怎麼做呢?」
「踢館。」
時音言簡意賅。
狡兔三窟,作為野心勃勃,更是在橫濱紮根腐爛,產業鏈完備的黑道組織,N在橫濱的據點也不止一處。
小律查出的其中一處據點,是位於鶴見川附近一所高聳入雲的事務所。
夕陽欲頹,如同殘血將默然矗立地事務所吞噬籠罩。
事務所名義上是一家廣告公司,時間是下午的六點二十三分,下班時間,還留在事務所里的人應該不會很多。
雖然號稱「踢館」,但是時音最擅長地就是一臉認真地胡說八道——就算她的異能力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時音也不會笨到一個人就去挑戰整個黑道組織,也不會有人這麼干吧,除非那個人真的是笨蛋。
……時音是去竊取資料的。
她換上便裝,看了眼時間,將裝有小律的手機放入了口袋裡,在暮色漸晚中,進入了事務所。
大樓的內部異常地安靜。若要說是因為大家都下班了,但是這不同尋常地安靜,也讓這個理由委實太過牽強。
壓低鴨舌帽,根據小律提供的訊息,進入了電梯的時音按下了十三樓的按鈕。「叮咚」一聲,電梯門在眼前緩緩打開,不寧靜的氣氛充斥著死寂的空間,她沉吟了一會兒,將軍刀握在手中,她謹慎地推開了離她最近的一間辦公室的大門,透過落地窗夕陽如同鮮血浸透了整個房間,視線豁然開朗中,被切斷刺穿的扭曲屍骸,以不瞑目的怪異姿態,橫七豎八地倒在了桌椅板凳之間。
令人作嘔的腥味撲面而來。
——被搶先了?
時音收回了目光。
「咳……」壓抑窒息的咳嗽聲在背後突兀地響起,宛若修羅驟臨,她聽到了一個平滑無機質的音色,近乎漠然地宣讀,「漏網之魚么。」
黑色的布條,猶如咆哮嘶吼的野獸,又像是鋒利無比的刀刃,驟然切斷了整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