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平靜
簡單的一句話,許泠卻覺得有如千斤重的鎚子砸在心上!
趙顯見她不說話,手上不自覺又加大了力度。
許泠疼的直皺眉!
還是許沁先反應過來,她看見氣氛有些不對勁,只能跪下行禮,「多謝攝政王相救!」
隨著她的動作,街上的百姓也意識到了這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是誰,他們惶恐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激動,他們竟然有幸見到了傳說中的攝政王!他們齊刷刷的下跪叩首,問安聲打斷了無聲對峙的兩個人,
趙顯儼然是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他仍是死死的盯著許泠,似乎想透過她看到什麼。
這動靜卻驚醒了許泠!看見趙顯的那一刻,她腿都軟了。不知為何,她對他有著一種天然的畏懼,這種畏懼的感情在重生之前從來沒有過,重生之後,她再想起他,就滿是驚恐!
她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偽裝的這樣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卻可以為了不知名的目的暗中勾結皇子,謀權篡位。偏生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宦官還十分擁戴他,以為他是個仁愛有能的善才。只有她知道他是多麼的嗜血無情!
是以,她以這樣近的距離跟他接觸,第一反應就是畏懼驚恐。她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莫不是認出了她?這樣想著,她就更加慌亂,腦子也變得一片空白,甚至,也忘了怎麼呼吸。
但是許沁的話把她拉到了現實,她突然就意識到她現在是許家三姑娘,與以前那個永安有著天壤之別,不管是身世還是相貌,她們都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他怎麼可能就認得出!再說了,那個永安已經死了!是他親手安葬的!
能讓他這麼激動的,應該只是那個名字...這樣想著,許泠心中大定,卻又藏著一抹淡淡的苦澀。
她推開身前的人,看著那人眼裡乍放的深情漸漸消退,一點點冷漠下去。她心口微疼的同時,還有一絲解脫與釋然。
「多謝王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她隨著眾人一起行禮,聲音已經是慣常的平淡。
趙顯看著她隨著下跪叩首的姿勢而露出的皓腕,那上面帶著一串成色極好的沉香珠子,把她細白的手腕襯的更加粉妝玉砌...趙顯眸色更深了,以前的她也有一串這樣的手串兒,還是他親手做的。當年他知道她喜沉香,特地命人找了良久,才在一個呂宋商人手中換得一塊成色不錯的,他不懂雕刻,卻為了她拜了一個市井老人做師傅,學了整整七天,才在她生辰那天親手為她戴上那串手串...
許泠覺得頭頂的目光依然灼人,似乎時刻都能讓她遁形!她只能咬牙堅持著。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傳來,「都平身吧!」
那聲音聽起來平靜了不少,許泠卻從中聽出幾分落寞!她隨著眾人慢慢站起,卻一直低著頭,她不想再面對他,也不想再受他的影響,她現在是許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他負手而立,彷彿剛才那個激動失措的人與他毫無干係!身後早有著了青綠色便服的護衛撿起地上濕透的玄色錦袍,小心翼翼地護在手裡。又有護衛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件深紫色的錦袍,為趙顯披上。
許泠知道那些穿青綠色便服的都是他的親衛,平時都是著四品官服的青衣軍,這次應該是隨趙顯一起便裝辦事。許泠攥緊了拳頭,她知道那些看起來普通無比的青衣軍有多冷血無情,他們都是趙顯私下培養的死士,在篡位逼宮的時候可起了不少功勞呢!當年,也是他們,親手將還是幼童的五皇子生生折磨死,半分憐憫也無!
那個賣剔尖的漢子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他沒想到他無意中的行為會差點傷了權勢滔天的攝政王!他會不會被拖走,然後被亂棍打死……他只能跪趴在地上,不斷的磕頭求饒。
趙顯沒有理他,只一個冰冷至極的眼神掃過去,那漢子就立馬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你可知你這樣會傷了多少人?方才你鋪子對面有多少人你知道嗎,你那一鍋熱湯潑過去,至少有七八個人都要負傷,這裡面還有五六位姑娘,若是被你這樣毀了她們的容貌,她們將來還怎樣說親嫁人,你這樣就是毀了她們的一生!」
這話不是趙顯說的,是他身邊的那個青衣侍衛說的,句句誅心,把那個賣剔尖的漢子嚇地跪地不起。
能近身跟在趙顯身邊的都是有些手段的,也個個精明,有時候趙顯不說話,他們就能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不願說話的時候,他們代口也是常有的事。他們主子是什麼人物,那是英明神武的攝政王!哪能隨意開尊口!
「王爺饒命,草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只想著救我家娘子,這才沒有注意街上如何。若是注意了,給草民十個膽子草民也不敢呀......」
他媳婦兒也哭得梨花帶雨的跪下,「求王爺饒命,我家相公只是憐惜我,還請王爺不要怪罪於他,若是要罰,罰我就好了...」
有幾個人已經看不過去了,他們已經忘了方才差點將他們燙傷的人就是眼前的那個可憐兮兮的人,此刻看到他們夫妻這樣有情有義,也都議論紛紛,話里不外乎是為他們感到惋惜之類的。
趙顯擰了眉頭,他最看不慣那些轉眼就能忘記曾經傷痛的人,莫非他們的心是沙子做的,被人傷過之後還能一撫就平?
他把目光放在許氏姐妹身上。
許沁雖恨那對夫妻差點傷到了自家妹妹,但好在沒有發生實質性的傷害,她也不願隨意去責罰別人,她向來心善...
趙顯最善觀察人心,是以,無需許沁開口,趙顯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又去看許泠。那個小姑娘還低著頭,跟個鵪鶉似的,只有微微顫動的眼睫暴露了她的不安。
趙顯揮揮手,「罷了,看在你們伉儷情深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們!」
他說完,一個親衛就牽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馬過來,趙顯飛身上馬,手執了馬鞭,輕拍一下,那匹汗血寶馬就飛馳而去。
十幾個親衛也跟緊緊跟上。
直到那些鮮衣怒馬的身影消失在街口良久,眾人的目光似乎還不能收回。
許沁把許泠攙到馬車上,四個丫頭也跟剛回神似的開始抹淚。她們都是面色灰白,想想就后怕,若是方才真的傷到了兩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位,她們怕是都要被杖斃的!現在事情雖然過去了,但單單護主不力這一條就夠她們受的!
許泠心思已經飛了,所以她的面容看起來有些呆愣。許沁卻以為她是嚇壞了,內疚的同時,更多的還是感動。再想起方才那幕,她還是覺得膽戰心驚!若是沒有攝政王的相救,那結果,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把許泠緊緊摟在懷裡,她聲音有些哽咽,「永安,謝謝你...」
許泠回了神,替許沁拂了拂衣角的灰塵,「姐姐無事就好。」
許沁摟得更緊,她已經泣不成聲:「永安,是姐姐不好,不僅沒保護好你,還要你來保護我...姐姐不該對你這樣冷淡,不該因為眾人的目光去看待你,你明明還是那個最單純可愛的小姑娘,一直都是!」
等兩人平靜之後,許沁才想起來問:「永安,你與那攝政王可是認識的?」
直覺告訴許沁,事情一定不簡單。從昨天見到攝政王開始,妹妹就開始不太正常,又是頭疼又是難受的,還打聽了好些朝廷要事,這若放在以前,斷不是她的風格!
但許沁和許泠自小就一起長大,許泠身上發生的任何事她都了如指掌,連許泠換牙時掉的第一顆牙是哪顆她都知道。許沁心知許泠沒有任何時間和機會結識攝政王,然而她終究是疑惑重重。
許泠聞言渾身一僵,片刻之後她就自若如初:「姐姐為何這樣說?我一直在深閨中,怎麼有可能認識攝政王!再說了,昨日在楊府,你我不都是第一次見他嗎?我當時頭疼,連他的模樣都沒有看清,今日要不是姐姐先開了口問安,我估計都認不出來呢!」
許沁垂眸,既然妹妹不願意說,那她就不問了。雖然她心中仍是懷疑,但只要對妹妹無害,她不介意。
馬車微晃,剛才費了好些心神體力的許泠已經昏昏欲睡。
許沁攬著許泠,給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為她披上車上備的小披風。
看著許泠不一會兒就睡熟了,許沁不由覺得好笑,她伸手把許泠額上的碎發攬到耳後,心中感嘆,到底還是十歲的孩子,總是貪睡些。
想到方才攝政王的舉動,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審視。
許泠因為害怕沒看到,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剛喊完「永安」,就看到隔壁茶樓里的二樓臨窗處飛下一個人,那人就是攝政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攝政王就脫下了錦袍,並用錦袍裹住了潑過來的熱湯,那口鍋被他反身一踢,踢落在一處無人的地兒。
只是一息之間,攝政王就做完了這些動作。或許別人看不見,但許沁離得近,她看見他的手背不可避免的濺上了幾滴熱湯,他卻看也不看,連皺眉都沒有,只緊緊地抱著妹妹.....
回到許府,許泠倒頭就睡,連午膳都沒有用,一口氣睡到了申時。
她剛睡醒,就聽到白礬竊喜的聲音,「三姑娘,聽說二姑娘被夫人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