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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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一樣......年裡八角的事你忘了?如果她心善一點,乖巧一點,八角也不會被賣了!」白礬瞪眼。

辛夷心裡暗罵白礬蠢,現在又多了一條編排主子的罪狀。再說了,八角被賣的時候姑娘還沒醒,正昏著呢,怎麼可能有法子為她求情!

「自從那次之後,主子醒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再沒有以前的嬌蠻任性了,反是溫婉許多,我瞧著呀,倒是比以前多了許多氣度。上次白英失手打翻茶盞,茶水全灑在姑娘小襖上,你看姑娘斥責白英一句了嗎?」辛夷放低聲音提醒她。

白礬突然想起來了,姑娘當時並沒有罰白英,不但沒有責罰,還柔聲問白英有沒有被燙到,然後才起身去內室更衣。她記得當時姑娘穿的還是那件她最喜歡的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那件小襖當時就染上了茶漬......

白礬絞緊了手中的帕子。辛夷見白礬低頭沉思,才放心離開。

主僕幾人穿過抄手游廊,穿過一片梅園,就來到了夫人的白梅院。

老爺是從四品的都轉鹽運使司運同,這幾年屬於外放,宅院的配置雖需按著四品官員的制來,卻是極為精緻的,一路上的風景倒也不錯。

院子里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見三姑娘來了,忙請安。許泠看了白英一眼,就徑直走向遠香堂。白英意會,示意小丫頭們起身,又緊緊跟了上去。

遠香堂是夫人院子里的正堂,平時見人議事都在這裡。剛走進遠香堂,就見門旁侯著的大丫頭芸香湊上來行禮。

「今個兒三姑娘來得早,夫人剛兒還說起您呢!」芸香說著就掀開簾籠,見三姑娘露出一個芙蓉般的笑臉,她心裡說不出的滿意。這位三姑娘越發出落的好看,年前還是個孩子般的身形,翻了年就開始抽條,氣質也越發不一般,沒了以前的嬌縱小氣不說,舉止都是說不出的優雅大方。

許泠進了正堂。只見玫瑰椅上端坐著一個容貌極盛的婦人,她身著對襟羽綢衣裳,裙子是暗花細絲褶緞裙,顯的風姿綽綽,腰身裊裊娜娜。頭上只斜戴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只略施粉黛,紅唇如櫻,肌膚如玉似雪。

美婦人正一手托腮,秀眉微蹙地看著賬簿,此刻見許泠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面上也放鬆許多,帶著幾分寵溺。

「永安,這麼早就起了呀,好孩子!昨兒睡得如何?今早吃的什麼?我讓人煮的牛乳你可曾喝了?」美婦人把許泠攬在身邊,細細的問,神色中滿是關切。

許泠聽到「永安」這個名字的時候,身形有些僵硬,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她緩了緩,才一一答了,聲音是軟軟甜甜的,叫人一聽就喜歡。

「回母親,借您新撥給我的香的光,女兒昨夜睡得很踏實,今早吃的是珍珠翡翠湯圓,又食了些珍珠翡翠湯圓並幾個蝦餃,您讓喝的牛乳我著人加了蜂蜜,滋味甚好,那一碗被我喝的精光。」

堂上坐著的婦人就是正主的母親,名顧如素,是京城顧家的嫡出女兒,也是太常寺卿顧海林的掌上明珠。

當年她心高氣傲,又仗著容貌出眾,及笄之後就左挑右撿,直到十八歲還沒有挑的滿意的。顧海林急了,才把她嫁給許桐做繼室。

好在許桐尚年輕有為,長相俊美,又聽說他是個重情義的,但妻子生長女的時候難產去了,家裡只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童,顧如素這才滿意。

顧如素摸摸女兒柔軟的頭髮,又吩咐身邊的襲香把小廚房剛做好的糕點端上來,親眼看著女兒小口吃了一塊雲片糕,才抿唇一笑。

她這女兒終於長大了,一顰一笑都帶著幾分氣質,矜貴又優雅!

許泠剛被顧氏摸頭的時候,神色一頓,眨眼間又自若的吃起糖蒸酥酪。顧氏自然是沒有發現。

許泠在心中暗罵自己:「都兩個月了!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嗎?盛永安,你給我記住了,你現在是許泠!」

母女二人正說話間,聽到門口的芸香的聲音:「二姑娘!」

顧氏斂了神色,低頭掀開茶盞,由許泠伺候著喝了口香茗。一時間,室內的聲音都小了些,連正在看茶的慧香都放低了聲兒。

屏息間,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走了進來。她一襲蘇綉月華錦衫,只袖口用青絲線綉了幾叢蘭花草,越發顯得身姿如柳,氣質如水。她眉目清秀,面容秀美,只在發上插上兩支簡單的簪釵,一支鏤空蘭花珠釵,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簡單的裝飾在髮髻上,卻帶著一絲獨特的美感。

來人正是許二姑娘,許沁。她一進正堂,就先向顧氏問安。聲音乾乾淨淨,輕易就流入眾人的心。

顧氏淡聲「嗯」了一聲,讓襲香給她看了座。

許沁坐下之後就不再說話,只低頭品茗。

顧氏看著下首神色淡淡的少女,只覺得有一根刺卡在嗓子里。如鯁在喉!

想想也真是嘲諷,當年她看中許桐就是看中了他重情義,現在卻恨他的重情義,恨他只對原配及她的女兒重情義,卻對她這個繼室情意淡淡,連帶著,讓她的女兒也不受重視。

想到這裡,顧氏看許沁的眼神也更加不耐。

顧氏又看看坐在紅撒花椅上的女兒,見她生的眉目如畫,皮膚賽雪,隨了自己三分,卻隱隱有種比自己容貌還要吸引人的感覺。這幾個月又長開了點,任誰一看,都會贊她是個小美人!一點都不輸於任何人!想到這裡,她舒了一口氣,心裡滿意極了。

對於顧氏的目光,許沁毫不在意。

一炷香的時間都過去了,許泠發現許沁從來到現在,竟然沒有正眼看許泠一眼,或者說,連個眼風都沒給許泠!

許泠毫不驚訝,從她醒過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她見這位二姐的次數屈指可數。

剛醒來她就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那段時間許沁去看過她兩次,但她還陷入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臆想中,還沒有接受重生的事實,自然也沒有精力去招待她。後來她漸漸清醒過來,許沁卻被她姨母接去小住了一段時間,這兩天才剛回來。她又見了她兩次,都是來給母親請安的時候。

昨天許沁還跟她說了句話,說她已經著人把禮物送到了芳蕪館。許泠回去一看,果然如此,那些禮物雖然不多,卻可以看出來,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

一時之間,許泠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這個二姐。

她正神遊著,忽的被什麼東西撞了腿,她只覺得鑽心的疼痛,痛覺從小腿,順著脊樑、神經一下子傳到腦袋裡,讓她有那麼一瞬,忘記了思考,只記得腦中一片空白。

她低頭一看,只見一個唇紅齒白的五六歲男童,手裡護著一方硯台,剛從地上爬起,正立在她旁邊,見她看過去,還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掃視到她的小腿,才臉色一白地收回視線。

沒過幾瞬,一個身著暗青色比甲的媽媽就跟進來。她一進來看了小主子一眼,就知道他又闖禍了,當即跪下。

「夫人恕罪,三姑娘恕罪,奴婢只是去給四少爺摘了支花,誰知道一轉頭四少爺就不見了蹤跡……

顧氏氣極,也沒空理她,就把她涼著,自己趕緊起身去看女兒。她可沒看錯,兒子拿了一方硯台跑過來,一跤摔在地上,手裡的硯台剛巧砸在了靠近門邊的女兒的腿上!作孽呦!這讓她先看顧哪個好呀!

她知道女兒傷的重,而兒子跟沒事兒人一般,她也沒猶豫,就朝女兒撲過去。

「娘的永安呦!讓娘看看,來,這得多疼呀!」她又瞪了兒子一眼,還要伸手去掀開女兒的裙子。

許泠用手捂住傷處,不讓顧氏碰。見她看過來才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沒事,母親,永安不疼!」

顧氏看著女兒故作堅強的模樣,心裡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砸在許泠的繡鞋上,氳濕一片!

把許湛嚇了一跳,他偷空瞄了一眼一向親近的二姐,見她也是眉頭緊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也「撲通」一聲跪下。

許泠笑著為顧氏拭去淚水,「娘,永安真的不疼!別讓弟弟跪著了,他也是無心之舉。」

這一聲「娘」她叫的格外真心。從醒過來到現在,她一直都是喊顧氏「母親」,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暫時接受不了母親的存在。

上一世,她母親因為生她難產去世,父親就再也沒有娶妻生子,只守著她,盼著把她好好養大,不辜負亡妻的交待。因為這樣,府里連個姨娘都沒有。她的母親也沒有什麼姐妹,最疼愛她的女人除了太后就是皇后,但是皇后也從未像顧氏這樣親近、似把她看做珍寶一般呵護......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母愛是什麼。

而今天,看見顧氏因為心疼她而落下的淚,她的心無疑是震撼的!加上先前聽奶娘沈媽媽說:她剛出生的時候身體羸弱,大夫都說養不活。顧氏卻不信,冒大不韙給女兒起了個與當朝郡主一樣的小名,只敢私下裡喊,永安,永世平安。許桐見她愛女心切也沒阻止,沒想到,女兒竟一天天健康起來,這小名兒也叫順口了。

剛聽沈媽媽說的時候,她心中苦澀......原來,這裡也有一個永安郡主。

或許,可以說,直到這一刻,她才接受了許泠的身份,接受了這樣一個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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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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