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半旬
見自家主子還有心開玩笑,她們就放下了心。
沒一會兒許泠就躺在了拔步床上睡得香甜。
卻說許桐和顧氏並沒有放下心。
許桐把事跟顧氏一說,顧氏那心就后怕的不行,一直砰砰的跳個不停...差點就見不到她可愛嬌貴的女兒了!
這讓顧氏怎麼接受的了!
好在許桐一直安慰她,顧氏才紅著眼眶恨恨道,「那老爺可知道是誰人慾害我家永安?」
許桐握著顧氏的柔夷,聲音放的有點低,「聽說是於副將家的女兒。」
顧氏眸色一深,任她是誰,敢害她家女兒,她定不會放過!
......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這日,許泠正坐在綉墩上發獃,眼見白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葯進來,她又苦了臉。
白英扯出一個笑臉,「三姑娘,這是最後一碗了,喝了這一碗,您以後再也不用喝這葯了!」
許泠偷偷地翻了個白眼,白英上次也是這樣說,結果不還是又喝了三天!
這白眼恰好被沈媽媽看見,她抹了一把老淚,「三姑娘還是把葯吃了吧,不吃藥怎麼能好呢?姑娘身上病著,老奴心裡疼著,您還沒好利落,這葯斷是不能停的......」
許泠最不能看到沈媽媽哭,只能無奈的端起葯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辛夷立馬端了蜜餞進來,又給許泠餵了兩顆梅子,許泠才鬆了眉頭。
見她喝了,沈媽媽立刻止了淚,臉上綻放了一個菊花一般的笑臉。
降香在那裡偷笑,「依奴婢看呀,咱們三姑娘最聽沈媽媽的話,以後等三姑娘喝葯的時候,就讓沈媽媽在旁邊看著。反正我是發現了,姑娘誰的話也不聽,只有沈媽媽的話奏效。」
許泠擦了嘴,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白英抿唇,「今日一大早夫人就派人去請了大夫,估摸著現在應是到了!」
許泠眼睛一亮,她都連吃大半個月的葯了,再吃下去,都要成藥罐子了!她早就好全了,只是礙於顧氏的關心,她才不得不勉強喝下那些葯!
好在大夫是個可心的,他診脈之後就說許泠已經好全乎了,無須再用藥了。
幾個丫頭都開始歡騰,主子吃藥吃的辛苦,她們伺候的也辛苦。這廂終於不用再整日里煎藥,不用每天苦口婆心的勸三姑娘,她們心裡別提多舒暢了!
沈媽媽也很高興,不知是她年紀大了,還是近日操勞過度的緣故,她一激動,竟是腦子一昏,差點栽倒。
還好被她旁邊的辛夷扶了一把。
許泠被嚇的不輕,她忙扶著沈媽媽,讓她在東側間的床上躺了,還不忘吩咐人去請大夫,「白礬,快趁著那大夫還沒走遠,把他再請回來!」
白礬得了吩咐,點頭就走。她現在有點開竅了,懂得主子的信任多用才是她最大的儀仗,所以,辦起事來比之前利落不少,芳蕪館里的小丫頭們也不敢輕視她了。
許泠先前沒有離沈媽媽這麼近,但這次這般接觸頓覺有些異樣,似乎有一種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這香味很奇特,有點清甜,又不像尋常用的頭油脂粉一般香的膩人,聞著就叫人覺得舒心。
許泠眉頭微皺,這香味,她似乎在哪裡聞過?但是一時竟想不起來!
眼下這光景也沒空讓她細想,她索性把這事拋到腦後,一心想著沈媽媽。
「媽媽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坦?你年齡大了,合該好生休息,卻還要為我日夜熬藥看護,讓我怎麼過意的去!」許泠說的真心實意,這半個月來沈媽媽的辛勞她都是看在眼裡的。
「三姑娘您可折煞老奴了!能為主子做事,是奴婢的本分,也是老奴的榮幸!老奴的身體如何,我心裡有數,不過是有些睏倦罷了,姑娘不必擔心!又何必去請大夫?老奴賤命一條,怎可勞煩大夫問診,我自行去醫館拿幾副葯煎了吃也就是了。」
沈媽媽不敢受,她心知三姑娘心地好,愛護她們這些下人,心裡感動。但特請了大夫給她一個下人看病,到底不合規矩。
許泠板了臉,「沈媽媽莫不是不把我當主子?」
沈媽媽哪曾見過自家主子這般模樣,趕忙撐起身子解釋,「老奴不是這個意思,三姑娘您是再金貴不過的...」
許泠扶著沈媽媽躺下,「我雖是你的主子,可你也是我的奶娘,往大了說,便是半個娘親也是當得的,請人給你看病又有何不可?」
沈媽媽雙眼噙淚,感動的心都要化了,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她握著許泠的手,「姑娘這般說,真是讓老奴消受不起...」
話沒說完,就見白礬已經把之前那大夫帶了回來。
沈媽媽再也不好推拒了,流著淚讓大夫看病。
她這幾日身上確實不大爽利,做活兒時總覺得昏昏沉沉的,白日里也睏倦的不行。但她每日歇息的早,夜裡睡得也香甜,又沒幹過重活,沒受風寒也沒吃不該吃的,怎麼就得了這個毛病?
眼下早已不是犯春困的時節,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那大夫對剛走不遠又被請回來沒有半分不滿。
診脈之後,他神色開始嚴肅起來。他本以為只是平常慣見的傷風,沒想到情況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他打開診箱拿了一根細長的銀針,挽起袖邊,把銀針放在燭火上來回燎了幾下。隨後,他執著沈媽媽的手,在她的十指指腹處各扎了幾下放血。
做完這些,他又讓葯童磨墨,他才擰著眉提筆開了張方子。
許泠這才敢開口詢問,之前她看大夫在忙碌,也不敢打攪,只跟一群丫頭一起屏息凝神的等待。
「敢問大夫,不知我家奶娘得了什麼病,又該怎樣調養?」
「這位大娘是否精神不濟,時常睏倦,日漸消瘦?」大夫細問。
「正是這樣!」許泠知道這個大夫有幾分真功夫,因為他說的與沈媽媽的癥狀絲毫不差!
大夫聞言看了許泠一眼。他本來以為還是要為這位小姑娘請脈,沒想到卻是為了這個一副下人打扮的婆子看病。
這婆子打扮的很利落,從她周身的氣派與穿著衣飾來看,她定是個得寵的奴才。
不過,她是小姑娘的奶娘,就沖著小姑娘對奶娘的維護之心,他也得高看小姑娘幾分...這大官家的女兒就是不一般,教養都是別處沒得比的!
他是整個太原府數一數二的大夫,出入過不少大戶人家。然而,雖然那些人家表面上功夫做的都不錯,但內宅混亂不堪,甚至有的人家連未出閣的姑娘都給養歪了。
到底是底蘊不一樣......聽說這許運同是徐州許家的嫡系!果然,家中風氣好不說,連女兒都教養的極好,氣度好,氣質好,走出去能把全晉北的姑娘家比下去!
其實許桐不過是從四品的官,在滿是高官勛貴的京城,他只能算是個小官。但在太原府可不一樣,除去那些將軍不說,這裡最大的文官就是正四品的知府,論起來只比他大半級,他在百姓們眼裡可不就是大官嗎!
「這本不是什麼病,但若長久下去只怕更不好過。我已開了方子,讓這位大娘按照方子拿葯,一天喝三次,約莫著不出半月就好了。」大夫繼續道。
許泠謝過大夫,又讓白英將他送出了芳蕪館,才進側間看沈媽媽。
她坐在床邊,輕聲吩咐,「媽媽這幾日就好生將養著,橫豎我這裡有白英白礬,辛夷和降香也都得用,等你好全了,再來服侍我也不差。」
沈媽媽嘆一口氣,也只能這樣了,她心裡暗自打氣,要快好起來,不能給姑娘添亂!
「她們幾個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過活的,脾性我也知道,本是,沒什麼不放心的,但就怕她們閱歷太淺,遇事的時候就無措了...」沈媽媽還是有些擔憂。
許泠笑了,「那媽媽快點好起來不就成了!」
又過了幾日,到了楊家二姑娘楊彩蘭的發嫁之日。
這日連顧氏都盛裝打扮,要帶許沁和許泠以及許湛去赴喜宴。
許泠本來不想去,她總覺得她最近運氣有些背,一出門准沒有好事!所以她想盡量呆在家裡,沒事的時候堅決不出去,是以連程香送帖子邀她去西山莊子里吃櫻桃她也沒去。
可是這次顧氏鐵了心要帶她去。
名義上許家與楊家算是姻親,顧氏又是個繼室,這禮數更是不能缺的。實際上,顧氏還有她的打算。
半旬之前女兒落了水,還被人說是被拍花子的帶走了,雖然後來證明是攝政王救的了,但名聲到底不好了...保不齊就有哪些個嘴碎的小姑娘們跟家中長輩說了,太原府的圈子並不大,這半月下來,圈子裡的大半人家都該知道了。
顧氏咬咬牙,她家女兒分明好好地,怎能平白被人玷污?
她看了女兒一眼,見她臉蛋紅潤潤的,這些天的進補讓她比落水前看起來氣色還要好,哪裡有失意落魄的樣子!顧氏狠下決心:這番一定要在那些貴婦人面前好好證明一下,她的女兒,清白著呢!
所以,許泠沒有半分拒絕的餘地,就被顧氏帶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