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在叢中笑
「該死的田老頭。」林秋生拿著掃帚,整個胖臉都是怨念,「田老頭、田老頭、田老頭......」
「這裡是落梅峰的山道,你在這兒罵田長老,他也聽不到。」林擇依舊一絲不苟地掃著地。
「哼哼,你就知道掃地、掃地、掃地!」林秋生一屁股坐了下來,「要是田老頭聽得到的話,我就不罵他了,我又不傻。」
「我說你就不能歇歇么?這麼喜歡掃地?」林秋生伸了伸懶腰,對林擇翻了翻白眼。
「那還不是你!」林擇停下手中的動作,臉上流露出一絲憤懣,「掃劍道也就罷了,我還能體悟體悟劍道上隱藏的劍氣,這掃山道,算什麼?純粹的懲罰啊!」
「不就是抱怨了幾句嘛。」林秋生滿是不爽,「罰掃都掃到落梅峰來了。」
「哼哼。」林擇也是一肚子怨念,「你要是再嘮叨,掃完落梅峰就還得再去掃落松峰!到時你我可就丟臉丟大發了!」
林秋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默默開始掃地。
掃著掃著,林秋生看著林擇,心裡充滿了不平衡:「為什麼你這個小子掃地都能掃到蘊靈二重圓滿之境?」
林擇想也沒想:「厚積薄發罷了,在這關卡上卡了好久呢。」
「難道你掃劍道就沒有些許體會?」林擇想了想反問道,「那些掌門留下的劍氣,對我們的修行還是很有幫助的。」
「哼哼。」林秋生一張胖臉抖了抖,「時時刻刻提防著田老頭的偷襲,我哪有時間參悟這些玩意。」
「可我看你最近也挺有收穫的。」林擇措了措辭,「想來在打熬根基上還是挺有進展的。」
林秋生抖了抖眉毛,一臉得意:「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你看著好像有點瘦了。」
「......」林秋生默默不說話。
兩人沉默著掃著地。
清秀又不失峻峭的山峰,還有蜿蜒的小道。
銀白的飛雪飄飄,一方天地都披上了白袍。
山間臘梅一簇一點,不僅有芬香,紅的梅更是映襯了白的雪,白的雪也襯託了紅的梅。
向山峰掃去,梅林間不僅有飛雪飄空,也有一朵朵淡梅落下,煞是好看,零零散散的劍光也時不時從林間濺射而出,想來是峰中的師姐師妹們正在練劍。
落梅峰是供給外山一眾女性弟子修鍊居住的場所,峰中長老姓梅。
灰白練劍服,端著掃帚,還是兩位男弟子。
越往山上行去,林擇與林秋生越發顯得注目。
落梅峰的師姐師妹們都是一襲粉色衣衫,外罩一件白色絨毛袍子,就像雪中的梅花一般,白中透紅,顯得格外好看。
都說愛美是女性的天性,由此看來,落梅峰的衣服的確比其餘諸峰好看得多了。
峰中弟子有長有幼,年長者不過十幾歲,年幼者也就與二人一般大小。
林秋生的胖臉漲的紅紅的,也不知道是見到一群師姐師妹們們三三兩兩躲在梅花間看著自己而覺得害羞,還是因為被寒風颳得小臉通紅。
他悄悄跟林擇說:「我看這差事也不錯,在咱們那山頭哪有這麼多女孩子。」
林擇點了點頭,他的臉也紅紅的,從小到大,哪見過這麼多女孩子?
「只可惜我那件鵝黃金絲大袍沒有穿來,不然憑藉大哥我的丰神俊朗......」林秋生嘿嘿地笑了笑,顯得極其滑稽。
林擇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秋生時候他穿的那件大黃袍子,欲言又止,還是不打算告訴林秋生他的看法。
其實在林擇看來,秋生穿著那件大黃袍,就像一個蒸得發發的玉米面饅頭。
至於那些師姐師妹們,峰中雖然不似雲霞峰一般對男性弟子進出極為嚴苛,但由於梅長老的管教,平時也見不到外面的人。
今日卻有兩名奇怪的男弟子拿著掃帚在峰中清掃山道,這又是何故?
林秋生此時的作態落在他們眼中,卻是顯得偷偷摸摸,不懷好意?
一干小女孩們臉皮薄,更不知二人底細,只好年長的差遣年幼的去找峰中執事稟告,然後一群小女孩們確是偷偷摸摸地跟在二人身邊。
有的跟在後邊,有的躲在梅花間,更多的是三三倆倆地議論紛紛。
「兩位師弟何處而來?」一個稍長的師姐猶豫著前來問話,看後面一乾女孩子們推推搡搡,看來是被選舉出來的代表,「我們落梅峰平時里也少有男性弟子進出,不知二位師弟可有稟告?」
這女子出來后也顯得落落大方,也有一份氣度。
林擇剛想回話,卻不料林秋生一個箭步上前笑道:「這位師姐有禮了。師弟名叫林秋生,家父乃是齊國青徐二州掌控漕運的靖海幫總舵主林若海。」
林秋生驕傲地揚起了腦袋,一張胖臉紅紅的。
而對面那位小師姐,顯然被林秋生一番話說得懵了。
這師姐也不過十一二歲,林擇想來這麼點大的女孩子哪知道什漕運,什麼總舵主。齊國或許倒是知道呢。
林擇撫了撫額,上前拱手道:「師姐有禮,我等二人乃是落竹峰弟子,今日犯錯被本峰田長老略施小懲,來到落梅峰清掃山道,此事已與山門執事報備,還請各位師姐師妹給個方便。」
這位小師姐看著個頭比林秋生小多了的林擇,覺得這師弟年紀雖小,卻禮數周到,言語分明,不由點了點頭。
林秋生略有不滿地看了看林擇:這小子,沒看到大哥我正在辦正經兒事嗎?
林秋生咧開大嘴笑了笑,露出一副大板牙:「師姐,小弟林秋生,不知師姐如何稱呼啊,我看此地風景如此好,不如師姐帶著小弟遊玩一番可好?」
那師姐一愣神,小臉猛然一紅,氣惱地一跺腳:「登徒子!」
隨即轉身離去。
留下林秋生一個人咧著張大嘴傻乎乎笑著。
林秋拍了拍林秋生的肩膀:「別傻笑了,人家已經被你嚇跑了。」
林秋生反手就把林擇的巴掌拍開,辯駁道:「胡扯,這位小師姐明明就是害羞了。沒看到人家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么?」
林擇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一乾落梅峰弟子,在得到了峰中執事的回復后,也漸漸對這二位前來受罰的落竹峰弟子沒了好奇,也就慢慢散去了。
「咦,咦,怎麼都散去了啊。」林秋生胖臉上滿是怨念,「都是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害的。」
林擇面對林秋生的無端指責,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也不再廢話,提起掃帚,繼續往山上掃去。
林秋生一邊嘀咕著什麼,一邊持著掃帚打掃,倒也不敢馬虎。
想來也是在清掃劍道的過程中受了怕,那時候,要是偷懶了,田老頭可不管不顧,先劈下一道劍光讓你嘗嘗心驚肉跳的滋味。
於是,林秋生對於打掃,也是不敢馬虎,反而掃得也是蠻仔細的。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林秋生突然老氣橫秋地來著這麼一句。
「唉!」林秋生落寞地看著那位小師姐離去的方面,入眼的儘是一片雪色兼著臘梅。
「太白終年披雪,此時又是臘梅盛開的季節。」林擇接過話茬,「哪來的桃花和春風?」
林秋生從鼻孔吹出兩道氣流,顯得極為不屑:「平時叫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
「我說的是詩意,詩意你懂嗎?」林秋生搖頭晃腦,「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哎。」
「雖然我也感覺奇奇怪怪的。」林秋生心裡琢磨道,「管他呢,大爺我喜歡這麼用,哼!」
「哎!哎!」林秋生看著林擇竟是一個人已經遠遠地走開了,立馬追了上去。
「前面有分岔口,我走這邊,你走那邊。」林擇也不回頭,「切莫偷懶了。」
「喂,林小子,咱們倆換換,你那道省力!」林秋生高聲喊道。
「你要多鍛煉!」林擇回復。
林秋生頓時眼睛有些紅了,不是生氣,而是有些莫名地,嗯,有一種好哥們夠講義氣、對自己夠好的感動。
林擇選的是一條看著就不好走的小道,崎嶇、狹隘、蜿蜒、陡峭。
林擇慢慢地走著,慢慢地掃著。走一步,掃完一步,再走一步。
這路走不快,需全神貫注,更小心翼翼。
「全當練功了。」林擇看著這崎嶇陡峭的山路,雪覆蓋了山路,使得更為行路難。
林擇故作打趣:「若是讓秋生這胖娃來,定是過不去的。」
山路盤旋著山峰,沿著山勢蜿蜒而上,隱去山麓深處。
峭壁上也叢叢長著一簇簇臘梅,隱約飄來的芳香使得這一片靜謐之處,更顯悠然之美。
「已是懸崖百丈冰,唯有花枝俏。」林擇嘴裡突然蹦出了一句詞。
「哎。」語音剛落,林擇便有點茫然,「剛剛我在念叨些什麼?」
自己剛剛迷迷糊糊念了句什麼東西?
「是陸大詞人的《卜運算元.詠梅》。」一個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傳來。
林擇隨著聲音望去,看見一株梅樹,一簇梅花,梅花上還沾染了銀白飛雪,就像那個藏身花叢中的姑娘——她穿著粉色衣衫,罩著白絨的袍子,小臉蛋紅撲撲的,就像她周邊的梅花帶雪。
清麗、嬌憨、可愛。
「她在叢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