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吃「福」餃
因為晚上有積雪怕路滑,陶然和陸喃兩個人走的本來就慢,即使這樣,湯圓還總是落後陶然一步。
陸喃低著頭走在後面,陶然時不時的放慢腳步等他。跟他說話時也總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想事情。
陶然疑惑不已,心想難不成是因為他的工錢太少了受打擊了?她覺得要是湯圓想要多點工錢,那她的給他就是了。
眼見著就要走到家門口了,陶然想回去就把錢給他,讓湯圓來持家,她賺錢。這麼一想,又覺得兩個人這樣的分工就像小妻夫一樣,陶然心底瞬間因為自己的腦補盪起陣陣漣漪。
陶然看到家門口了,就邊從袖子里掏鑰匙邊上台階。然而她才剛抬起腳,就覺得有人輕輕的從後面扯了扯她腰側的衣服,「嗯?」
陶然回頭看著站在台階下微微仰著腦袋看她的人,問道:「怎麼了?」
陸喃有些緊張,微微伸舌頭濕潤了一下乾澀的嘴唇,眼睛盯著陶然的衣襟不好意思去看她的眼睛,將自己緊緊攥了一路的右手抬起來遞到她面前,軟糯甜蜜的聲音此時說出來的話有些結巴,「給,給你。」
說著鬆開緊攥著的五根手指頭,露出躺在手心中的那一兩碎銀子,小聲道:「都、都給你。我、我以後會好好乾活,努力賺錢的。」
「……」陶然腦子一時微微有些發懵,低頭看著他固執的遞向自己的銀子,默默吞了口唾沫壓壓驚,聲音有些發飄,「怎、怎麼都給我了?」
好嘛,她都被湯圓帶的有些結巴了……
陶然輕咳一聲,將他手推了回去,笑道:「你賺的當然要自己收好了,以後可以買些想吃的。」
「可我想給你。」陸喃低頭看著手心裡的碎銀子,想了想才有些失落的問她,「你是不是嫌棄它太少了……」
「當然不是!」陶然嘆息一聲,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我知道我收留你你想感謝我,但這銀子是你自己賺的第一份工錢,意義非凡。所以你自己把這錢收好,要是想謝我,那下個月的工錢再給我怎麼樣?」
意義非凡才更想給你。
陸喃低著頭抿著嘴就是不吭聲,左手蔥白似得手指在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右手手心裡的碎銀子。
陶然知道湯圓看起來性子軟糯好揉捏,但一旦他要固執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你覺得怎麼樣才好?」陶然妥協了,不然他要是固執的在這兒站一晚上怎麼辦。
陸喃聽她鬆口,手指頓了頓,抿了抿嘴唇又把手裡的銀子遞給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掛在門檻兩旁的燈籠早已點亮,微弱的橘黃燭光映在他有些稚氣青澀的臉上彷彿添了一抹暖色,像是要將他臉上的稚氣化開一般。
陶然總說何天喜歡許小米是老牛吃嫩草,然而她喜歡湯圓又何嘗不是呢?前世的她二十七八歲,如今的這個她也都二十歲了,而湯圓看起來不過才十三四歲,無論哪一個年齡的她要是娶湯圓都是老牛吃嫩草……
陶然心底無奈嘆息,不知不覺中自己都這麼「老」了。
低頭看湯圓還固執的朝她抬著手,陶然笑了笑,將他手上的銀子捏過來,攥在手心裡。本來該涼冰冰的碎銀塊此時握在手心裡卻是微熱的。
陶然心裡一動,不動聲色的牽起湯圓的手。果然,那右手手心裡是一片濕熱。這傻瓜,就為了送她銀子,竟攥著錢想了一路的理由,最後磕磕巴巴的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她收了銀子陸喃心底可高興了,比自己拿著錢買東西吃還滿足,就連晚上洗腳時嘴角都是咧開的。
小貓找了好幾天都沒人來認領,所以是確定要留下來了,陸喃撓著腦袋看著它想了一會兒今天才給它起了個名字,「酥餅。」
陶然一聽就樂了,說他是個吃貨。可不是嗎,這貓頭上背上都是黃毛,就肚皮和四隻爪子是白色,看起來可不像極了那撒了白芝麻的焦黃酥餅嘛。
陸喃聽了也不狡辯,抿著彎彎的嘴角,手邊呼嚕著貓背邊小聲喊它酥餅。
酥餅還小,再說貓本身就喜歡爬床鑽被窩,所以陶然就允許它跟著湯圓睡了。看著跟在湯圓腳邊喵喵喵的小貓仔,陶然還是叮囑他睡覺時看著點,別把酥餅壓「扁」了。
等爬上床吹了燈,陸喃鑽進被窩裡,將給自己捂熱了一塊地方的小貓抱在懷裡,聽著貓睡熟時發出的輕微呼嚕聲,小聲的在它耳邊問道:「酥餅你知道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嗎?」
貓已經開始打呼嚕了,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陸喃便自言自語的說道:「因為我第一次見陶然的時候,就是因為酥餅。」
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心事,抿著嘴唇就樂了,忍不住的蹭了蹭貓暖乎乎毛茸茸的身子。
酥餅被蹭的不耐其煩,嫌棄的朝著他的臉蹬了兩腳,又威脅似得喵嗚了兩聲,看他消停了才作罷。
今天大年三十過年,陶然難得的也睡了個懶覺。昨個下午兩人就把春聯什麼的都貼好了,今天何天買菜,到時候一起做飯過年,晚上再包頓餃子。
過年大家都喜歡炸些年貨,陶然起初沒有意識到這些,直到鄰居家給湯圓送來了一包自己家炸的果子,她才知道自己忽略了這項習俗。
說到底大夥炸的都是些零嘴吃食類的,留自家孩子沒事時吃點。
陶然想既然這樣,不如做些零嘴吧。說到閑暇時的零嘴,莫過於酒鬼花生米了。陶然說做就做,想辦法找來了一袋花生米,昨個下午拉著湯圓坐在院子里剝花生殼。
湯圓對於這項工作非常樂意,剝一顆往嘴裡塞一顆。一旦陶然側頭看他,他就睜大兩隻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嘴巴一動不動,然而她一旦轉頭,他就跟只倉鼠一樣拚命的動著腮幫子。
有一次陶然抓他個現行,正好看見他把花生往嘴裡塞。陸喃捏著花生米,紅著臉,弱弱的沖她伸出一根食指,小聲道:「就一顆?」
陶然看的想笑,伸手一戳他腮幫子就感覺裡面硬邦邦的,她挑眉問他,「嗯?就一顆?」
陸喃立馬沖她張大嘴,嘴裡的確什麼都沒有。
「那剛才什麼硬邦邦的?你吞進去了?」
陶然剛說完,湯圓就一臉委屈的看著她,兩隻黑白分明乾淨澄澈的大眼睛里寫滿了糾結,最後才小聲的說出事實,「……你戳的是我的牙。」
「……」
從那開始,他想吃多少陶然都沒再吭過聲。不過陸喃也沒吃多少,而是認真的幫她剝花生,除非碰到長得不飽滿有些乾癟的花生,他捨不得丟掉才塞嘴巴里。
花生剝了殼后,再把它外面的一層紅衣搓掉。最後陶然把它們放在鐵盆里,悶在外面晚上會結冰的缸里放了一夜。
今天早上陶然起來就是為了弄這個花生。
陶然算著時間,等她花生炒好了,屋裡的湯圓和酥餅都醒了。她之前買了餅和粥,現在湯圓洗漱好了就坐在桌子邊等吃飯了。
花生里放了花椒,鹽和糖。吃起來咸中帶了絲淡淡的甜味,花生入口不僅香脆,還微微有些麻辣。
湯圓吃了不少,陶然給他留了很多,又送了一些給鄰居,最後還包了一份帶去食為天。
陶然的這個花生得到食為天上下一致的好評,何天甚至表示以後下午客人來聽書時就用這個來代替普通的瓜子花生了。
對於何天的這個提議陶然自然是沒有一絲異議,表示只要給漲工錢,要多少,她做多少。何天給的反應就是呵呵兩聲當作沒聽見。
因為一整天都會待在食為天,陸喃中午去的時候就把酥餅也帶去了,免得它自己在家裡挨餓。這小傢伙也不怕人,來哪裡它都是那副喵喵喵的好奇模樣。引得許小米都多看了兩眼,最後忍不住伸手摸了幾把,用臉蹭了蹭。
何天看許小米又在摸貓,忍了又忍,最後才一臉幽怨的沖陶然道:「你說整個陸縣除了我,你還能找到哪家掌柜的不僅養你還幫你養夫郎孩子的!」
夫郎孩子?
陶然疑惑的看著她。何天立馬朝抱著酥餅跟抱孩子一樣捨不得放手的湯圓努了努嘴。眼神又剮了一眼他懷裡的貓。
重點不是她的「夫郎孩子」吧,而是她「孩子」把許小米的魂兒也勾走了。
陶然反應平淡,只說了四個字就讓何天瞬間不再對她發牢騷抱怨。她伸手指了指湯圓懷裡的黃色毛糰子,說道:「它是公的。」
何天本來怨夫一樣陰雲密布的臉,瞬間春暖花開起來。說怎麼看酥餅怎麼覺得順眼。
午飯後,幾人就留在大廳里聚在一起包餃子。不管會不會包的好不好看,反正都是自己人吃的,也不嫌棄。
何天想到什麼,從櫃檯後面摸出一小把銅板,洗乾淨之後放在碗里,說待會兒把它們都包在餃子里,誰吃到就意味著誰下一年的福氣最好。
為了讓自己有福氣,許小米偷偷作弊,把餃子包的奇形怪狀,爭取出鍋后他能一眼找到。
湯圓倒是抿著小嘴一臉認真的在跟她學,雖然包出來的有點像包子,但好歹皮薄餡大。
晚上吃飯的時候,陶然怕許小米說她偏心湯圓幫他作弊,就讓各自來盛各自的飯。
許小米一邊注意著不把餃子弄爛,一邊滿鍋的找著自己的「福」餃子。
何天一共拿了十個銅板,許小米吃到三個,許谷吃到三個,何天吃到了一個,湯圓目前吃出來的有兩個,最後還剩一個未知。
作為一個銅板都還沒吃到面對眾人嘲笑的陶然,雖然嘴硬的說還有一個銅板呢,最差她也跟何天一樣吃著一個,然而心底卻微微有些失落,因為她知道,鍋里剩下的餃子中沒有銅板。
正想著自己這碗里還有沒有最後一個之時,就感覺到桌子下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轉頭就看見湯圓在沖她使眼色。
相處了一段時間,陶然一眼就看出來他想幹什麼。果然,湯圓避開眾人的視線,朝她吐了吐舌頭,粉色的舌尖上正躺著一枚銅板。
他彎著眼睛沖她笑了笑,悄悄的吐出銅板,不容分說的一把塞在她手裡,然後低頭接著吃飯。
陶然臉上雖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心底卻是微微發熱。表面上看是湯圓不想讓她吃不著銅板被何天嘲笑,然而對於很相信吃「福氣」的他來說是把自己到嘴的福氣給了她。
為了不辜負湯圓的一番心意,陶然扯了扯嘴角,再抬頭時已經是滿臉的笑意,將手裡的銅板放在桌面上,「看,我就說我有『福』吧。」
她說的不是我吃到了,而是我有福。因為湯圓就是她最大的福。
聽到最後一個銅板在陶然這裡,眾人才放下筷子。何天本來還拚命吃餃子說不給陶然任何吃到銅板的機會,然而現在只能作罷。
陶然扭頭看了一眼湯圓,他嘴裡正叼著一隻餃子,對上她的視線立馬彎了彎眼睛。
吃罷晚飯是要出去放天燈逛夜市然後回來守歲的。
因為周鈺下午讓人悄悄捎來口信說晚上在橋下等許谷,因此何天以她發善心怕許小米孤單一個沒人陪為理由帶著許小米出去玩了。陶然沒見識過傳統春節夜晚的熱鬧,自然是帶上湯圓出去長長見識了。
誰知道這一晚,熱鬧的同時湯圓還鬧出一件啼笑皆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