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圓滿的結局
像周甲口中這種負心人的故事,許谷作為一個說書人,肚子里的這種事自然不少,一時她也不去辯駁,而是目光溫和靜靜地看著身旁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周鈺。
如果小石頭信她,自然最好。如果不信,她也不怪他。
許小米卻容不得別人說他姐姐半分不好,張口就反駁,「別拿那些人跟我姐姐比,姐姐定不會貪圖富貴權利負了小鈺哥的!你們分明就是想挑撥他們兩人的關係!」
「關係!」周甲怒極反笑,「他們兩人早就沒了任何關係,我周家跟許家的親事更是早已作罷,如今又來攀什麼關係?」
「娘,」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周鈺才開口,語氣平靜的敘述一件讓周甲恨不得把他拉過來狠打一頓的事實,「我騙了你,沒跟許家退婚。」
「你!你——」周甲指著周鈺的手都氣的發抖,一甩袖子便朝身邊的人怒道:「還愣著做什麼!把少爺給我帶回去!今天就是綁,也要把他給我綁回去!」
本來就站在一旁蠢蠢欲動的兩個家丁,此時得到命令自然馬上過來要拉許谷身側的周鈺。
許谷不知道周鈺心底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但看周甲正在氣頭上,也不敢讓周鈺就這麼回去,便出手護著他。
兩個家丁的力氣哪是許谷能抵得過的,一旁的許小米更是拚命地護著姐姐,不讓別人碰她。
那倆家丁對視一眼,立馬默契的分出一個來拉許小米,另一個去對付許谷。何天一看有人要動許小米,皺了皺眉,換上一副不討人厭的笑臉就這麼迎上去擋著那人的手,輕飄飄的化解了那人手上的力道。
許谷到底是食為天的人,陶然不能就這麼空看熱鬧不管,伸手將湯圓拉到一旁不被波及的地方,輕聲對他說道:「我去幫幫許谷,你別過來,免得碰著你。」
陸喃一看那倆家丁都是有功夫的,心頓時揪成一團。他自然願意幫助許家姐弟,可也擔心陶然過去了會受傷。
這種阻止她的話陸喃是一句也說不出口,眼巴巴的看著她轉身要加入混亂之中,情急之下,下意識的伸手扯住她的袖子。
看陶然回頭,陸喃在心底狠狠地譴責自己一番,才一根根鬆開拉著她袖子的手指頭,垂下手臂寬大的袖子遮住他攥緊的拳頭,讓自己說出讓她走的話,「小、小心一點。」
陶然笑著摸了摸他低著的腦袋,嗯了一聲。有了陶然的幫忙,許谷明顯好受多了,至少護著周鈺時不再那麼狼狽。
圍觀的人不少,卻都是些看熱鬧的,真正願意上前幫忙的人沒有一個。一看拉扯起來,這些圍觀的人都撤的遠遠的,生怕一個不注意波及到自己。
人一旦散開,周甲便一眼就看到了阻撓她家丁的何天,心下一陣惱怒,冷聲問道:「何掌柜不在食為天里,怎的來管我家家事?」
何天也一副無奈的神色,苦著一張臉解釋,「你看我也沒辦法呀,這許谷是我食為天里說書的先生,我總不能碰見了不聞不問吧。」
周甲冷哼,「何掌柜管閑事護夥計的時候有沒有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呢?」
這就是變相的威脅了。周甲不管如何那可是陸縣裡的土財主,食為天一個才開沒幾年的小酒樓,要是周甲有意為難,何天哪裡會是她的對手。
「這——」何天看起來猶豫了,周甲更是冷笑。
眼見著兩伙人要這麼僵持下去,衙門裡卻來人了。來的不是別人,竟是縣太爺親自來了!
何天出門前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出,讓人先去衙門裡請了縣太爺。雖說周甲財大氣粗,可究竟是商抵不過官,見著縣太爺還是要給幾分薄面。
這縣太爺要是換了一個人何天都不一定去請,偏偏陸縣裡的這位縣令為官清廉,在百姓中聲譽較好。
縣太爺來了之後便抬手阻止了雙方動手之人,將人都帶去衙門。周甲雖不樂意,卻也不想將這事再鬧的更大,只能臭著臉帶著夫郎跟著往衙門走。
陸喃一看終於不打架了,立馬跑過去拉著陶然的手,細細的將她檢查了一番。剛才看見那虎背熊腰的家丁沖陶然動手,他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差跳出來了。
幾人來到衙門后,縣太爺讓人上了茶,大家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坐在堂里一副來吃茶聊天的狀態。
等了解前因後果之後,縣太爺也皺起了眉。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她也知道自己硬摻和這事不對,可既然碰見了,也不能就這麼放任著不管呀。
縣太爺今年四五十歲的樣子,一臉和氣,開口就苦口婆心的同周甲說話,「我說周甲呀,你也真是,有句話想必你也聽過,莫欺少年窮啊。」
這退婚之事本就自己理虧,周甲自然不接話茬,而是說目前的現實情況,說起來也是一副心酸痛心模樣,「縣太爺您也該體諒我們這些做人母親的心,哪個母親不為子女考慮呢?這許谷一無所有,憑藉著一張嘴就想把我兒子娶走,我怎麼能願意?」
她就周鈺這一個兒子,周家龐大的家產日後無人繼承自然都是這兒子的。周甲尋思著找個她看得上的青年女子,圓滑會經商,願意入贅周家更好,如此這家業才不會旁落。不管那人是誰,總之都不會是滿腦子仁義禮智信只會掉書袋子的許谷!
周家情況和周甲的打算在場的幾乎都能看出來猜的到,頓時對周鈺和許谷兩人的事多了些憂愁。這兩人要如何才能走到一起……
「這——」縣太爺也愁呀,這事果然不好辦,說讓許谷放棄春闈留在周家幫忙打理家業不太可能,讓周甲放手兒子許給許家更是別提,「周鈺,你怎麼看你和許谷的事呢?」
說這縣太爺也真不是一般人,哪裡有人碰到這種婚姻大事時會問孩子想法的,可偏偏她就問了,問的一本正經,彷彿只有周鈺說的,她都會給他辦到。
聽這話語權交到了周鈺身上,所有人的視線也頓時朝他看來。周甲嚴厲的目光,周氏無奈心疼的眼神,許小米的著急,何天陶然的嘆息,種種……只是這些目光中唯獨沒有許谷。
許是她不想讓周鈺這個為人子的為難,此刻竟忍得住不去看他,不給他施加壓力。
縣太爺看罷暗自點了點頭,心裡有了主意。
許谷心底也難受掙扎,此刻的她沒辦法給周家一個保證,沒辦法讓周鈺衣食無憂,可若是說讓她放手,她又怎捨得。
她疼小石頭,不想他因為自己為難,只能默默地忍受,讓他來選擇。
周鈺之前一直在想周甲的話,不得不說一個男子別的不怕,最怕的莫過於最愛的人娶了他人。他可以跟許谷過苦日子,可以不要榮華富貴,但是他不能接受許谷有別人。
可捫心自問他相信許谷嗎?周鈺他信,正是因為信他才會抱著兒時的記憶苦等她十年。
「我願意等她,等她金榜題名回來娶我,」周鈺神色平靜,語氣堅定,「我信她不會對不起我。信她無論考中與否都會回來給我一個交代,娘,我信她。」
「小石頭……」許谷心中猛的一震抬頭看他,一向穩重的她手竟緊張的發抖,聲音都是沙啞的。
「你!你——」周甲聽這話氣的要死,起身就要去揍他,周氏聽著兒子的話本已大受打擊心不在焉,此時一看妻主這架勢,立馬撲過去攔住她,流著眼淚直搖頭,喃喃的勸她,「不要不要。」
「都是你慣的!我今天非要打醒他不可!」周甲嘴上雖是這麼說,然而被周氏抱住腰的她卻沒再有任何動作。
這夫郎無論是貧賤還是富有都陪著她不離不棄,即使生不出女兒,她也沒捨得納侍委屈他,周氏在她心中的分量自是較重,周甲雖惱兒子,卻真不捨得打他一頓,更不捨得自己硬要動手傷了夫郎。
當下只能瞪著周鈺,這兒子什麼地方像她不好,非要在感情這事上學她,認定了就死不回頭。
周鈺起初看周甲要動手便往許谷身後躲,縮著腦袋不敢出頭。
縣太爺趕緊安撫住周甲,說道:「莫生氣,莫生氣,我看這許谷也不是個忘恩負義不要夫郎的人,你這兒子一顆心長在了人家身上,你再氣再急,也沒有法子,倒不如認了這門親罷了。」
周甲此時哪裡聽的進勸,就是對著縣太爺她也擺不出什麼好臉色,雖被周氏拉著坐下來,卻不停地喘著粗氣,明顯是還在氣頭上。
這事全靠別人說也沒用,還得她自己想清楚才行。當下縣太爺也沒再多勸,而是問周鈺,「你就這麼信她,萬一她將來變了心,被京中繁華迷了眼,你可後悔?」
陸縣到底是個小地方,跟京城的繁華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周鈺心中自然明白,當下握住許谷的手,笑著說道:「縣太爺您可能不知,我倆從小青梅竹馬,分開十年,我就等了她十年,如今把她等來了。京城繁華奢靡,我自是知道。可我已經等了她那麼久,大不了再等個十年就是了。」
他張口輕飄飄的就是一句十年,而一個男子的這十年是最風華正茂的年齡,怎能捨得耽誤……
周甲聽這話已是不想再罵,而是疲憊的閉上眼睛。她這兒子,算是徹底毀在許谷身上了。
縣太爺聞言不再言語,莫說許谷,在場的人都被周鈺言語所感,何天似是突然想起什麼,朝一旁的陶然湯圓看了一眼,隨後移開視線沉默不語。
許谷再多的話都比不過周鈺對自己的情意,她也不會說,她只會做給所有人看,讓自己配得上他的信任。
許谷緊緊的握住周鈺的手,許小米更是抬起下巴沖周甲說道:「你且放寬心,我還在這裡呢,我姐姐定不會連我這弟弟都不要的。」
周甲還能說什麼,她什麼都說不了,如今這麼一鬧,加上縣太爺摻和進來,她更是別想把兒子許給別人了,當下只能冷聲對許穀道:「我只給你半年時間,如果你不能金榜題名亦或是有所作為,我就是把周鈺打斷腿關一輩子,也不會嫁給你!」
許谷自是應好。眾人離開之時縣太爺讓許谷落後幾步隨口考了她幾句,聽了她的回答后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眼見著春闈將近,縣太爺讓許谷儘快啟程去京城,並寫了封親筆書信讓她在京中的好友幫忙照料她生活一二。
對於縣太爺的善行和援手,許家姐弟是謝了又謝。
出了衙門,周鈺不得不鬆開許谷的手,跟著周氏一步三回頭的上了自家馬車。
才剛落座,周甲就抬手要打兒子,被周氏攔下來后只能作罷,臉上一副恨周鈺不爭氣的模樣,指著他道:「你將來非後悔不可!」
周鈺縮在周氏身後,小聲辯駁,「那娘您後悔了嗎?娶我爹,你後悔嗎?」
「我怎會後悔!」周甲瞪眼,「說你的事,你扯你爹做什麼?」
「那我也不會後悔,您認定我爹,有錢都沒納侍,許姐姐跟您一樣,一定不會負我。」看著兒子眼中一片堅持信任,周氏竟笑了,伸手指著他的鼻尖笑罵道:「小冤家,就會跟你娘頂嘴。不過你這樣子,倒是像極了我當年呢。」
周甲冷哼,「許谷怎麼能跟你娘我比,我當年可是……」
聽著周甲又開始長篇大論的說她那發家史周鈺與周氏對視一眼,眼中是滿滿的笑意,爺倆嘴上一起誇獎她。
周鈺許谷這事,總算是取得了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