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籠中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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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扶手,走得吃力,薄熒伸手去扶他,卻被他看也不看地甩開,他的視線一直盯著一個方向,薄熒隨他的目光看去,卻只看見隱沒在走廊盡頭的一片黑暗。
傅沛令終於走上二樓,他步伐踉蹌地向著越往裡走光線越昏暗的走廊走去,薄熒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將走廊盡頭兩扇緊閉的玻璃大門向兩邊拉去。
夜風一下子灌入了屋內,薄熒聞到了夜露的濕潤氣息,以及被夜風稀釋、混入一絲傅沛令身上雪松香氣的淡淡酒味。
傅沛令快走幾步,走到了屋頂花園邊緣的扶欄前,他抓著扶欄,向黑黝黝的山道盡頭看去。
「你還記得聖誕夜那晚看到的夜景嗎?」薄熒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傅沛令忽然問道。
薄熒還沒有開口回答,他就已經把一個圓圓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裡。
傅沛令說:「今天我要請你看,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夜景。」
在傅沛令鼓勵的目光下,薄熒按下了像是車鑰匙一樣的按鈕。
剎那之間,黑黝黝的山路變成了夢幻的樂園,成千上萬掛在枝椏上的彩燈一齊照亮了這條寂靜的蜿蜒長路,光帶一直延續到薄熒腳下的私人花園,星星樣式的彩燈在護欄外的樹枝上隨風微動。
傅沛令突然伸手去摘那顆星星狀的彩燈,薄熒下意識地正要阻擋,傅沛令的手中途一轉,忽然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
「真以為我那麼傻?」傅沛令笑著說。
薄熒從來沒有見過傅沛令笑,所以驟然看到他的笑容,她不可避免地怔住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從她心中一閃而過。
「這是你讓人布置的?」薄熒問。
問完以後她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因為傅沛令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是別人送的。」傅沛令望著燦爛的光路,平聲說道:「小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只要有了這條光路,不管多晚、多黑,我都能一眼見到他們回來的身影。」傅沛令頓了一下,收緊了握著欄杆的雙手:「……可是我寧願這條路一直黑著。這樣就能欺騙自己,他們不回家是因為山路太黑——」
而不是他們不愛他。
「如果我不是傅沛令,你還會在我身邊嗎?」他忽然轉過頭來,直直地看著薄熒。
「……什麼意思?」薄熒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下意識地問道。
「如果我不是明鍾集團和匯力集團的繼承人……你還會在我身邊,像現在一樣嗎?」傅沛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在滿樹美麗夢幻的彩燈下,他黑沉沉的雙眼似乎也住進了星光。
「……會。」薄熒說:「即使你不是集團繼承人了,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要當你的朋友。」傅沛令忽然傾身上前,在薄熒嘴唇留下一個羽毛般的輕吻,他退回原地,一雙明亮炙熱的黑色眼眸定定地注視著薄熒:「……你愛我嗎?」
鬼使神差地,薄熒答道:「愛。」
傅沛令再次吻了上來,他冰涼的手穿過薄熒的黑髮,扶在她的腦後,好讓他能肆無忌憚地加深這個極具侵略性的吻。
「……我也愛你。」傅沛令低聲喃喃。
兩天後是星期一,也是正式開學的第一天。
傅沛令和薄熒正式交往的消息有如一陣八級颶風刮過平靜的順璟,在僅僅半天的時間裡就傳得人盡皆知。
有人黯然傷神,有人嫉妒得快咬碎一口銀牙,也有人因為誰該直播吃\屎的問題而爭得面紅耳赤。
不管外界如何流言紛揚,傅沛令和薄熒作為當事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該幹什麼幹什麼。
孟上秋的新電影上映,褒貶不一,票房卻十分可觀,新聞報道上都在議論這是否會是孟上秋從文藝片導演轉型商業片導演的開端。孟上秋因為這些報道心情很差,接連兩個月都窩在家裡流水似地看電影,偶爾也和電影公司的人一起吃個飯,陳冕也來了家裡幾回,在《地獄與玫瑰》的幫助下,他成功躋身一線電影演員的行列,今年初還在金馬獎上拿了一個影帝獎盃,這位新晉影帝和孟上秋的感情還是一樣好,時不時拿一個劇本來向孟上秋討教。
薄熒對這位新晉影帝時不時就出現在她家已經習慣了,偶爾她時間充裕,還會坐下來聽陳冕聊一聊娛樂圈最近發生的趣事。
這一天,她放學回家,剛剛開門就聽見了陳冕的說話聲:「上次我帶給你的那些劇本怎麼樣?還是沒有一部看得上的?」
「全是商業電影,看著就心煩。」孟上秋的聲音。
薄熒換上室內拖鞋,走進了客廳。
「孟叔叔,陳叔叔。」薄熒乖巧地微笑問好。
「薄熒回來了啊,來來來,我這次去義大利拍戲,給你帶了許多好吃的。」陳冕親切熱情地拿起玻璃茶桌上的口袋之一,遞給薄熒。
「謝謝陳叔叔。」薄熒笑著接過。
薄熒和陳冕寒暄幾句后,上了樓,身後又響起了陳冕對孟上秋的說話聲。
「我都盡量給你挑文藝片了……你到底想拍一部什麼樣的?」
「不知道……還在考慮。」
「你也別拖太久了,你身上還有合約呢。」陳冕說。
談話一時陷入了沉默,薄熒沒有再聽下去,走進了自己房間。
九月開學沒多久,十月國慶長假就來了,長假過後就是十一月,為了十二月的模擬考試,薄熒停掉了鋼琴練習,全身心投入到學習當中。
直到公布模擬考試成績那天,薄熒站在公告欄下看到自己的名字位列第一,才松下了這個月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
傅沛令每天上課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放學后又三天兩頭的和鄭風他們去球場或酒吧玩樂,就這麼一個每天學習時間不超過三小時的人,這次成績依然排在前五,讓薄熒不得不感嘆世界上就是有這麼這樣天資聰穎的人。
公布成績的這天,一直被霧霾籠罩的上京市一反常態的是個艷陽天,大冬天的太陽不好遇,特別是在上京市這樣一個時不時就發布霧霾警告的地方,薄熒很少被天氣影響,但是在陽光和年級第一寶冠的雙重影響下,她的心情也難免像這天氣一樣充滿陽光。
回家后,薄熒看到坐落在窗前的三角鋼琴,忽然心癢起來,她想起自己上一次練習還是在上個周末,距離今天已經整整五天了,不由走了過去,揭起琴蓋,坐了下來。
陽光灑在薄熒的手指上,給白色的琴鍵落下漂亮纖細的陰影,在這一刻,浮現在薄熒心中的是李斯特的《愛之夢》,她沒有猶豫,手指落下琴鍵,流暢優美的琴聲立即響了起來。
這一曲薄熒彈得異常順暢,近四分鐘的演奏,沒有出現一處錯誤,當她心滿意足地落下最後一個琴鍵,抬起頭準備離開鋼琴時,卻看見不知什麼站到了客廳的孟上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鋼琴前的薄熒,神色間有種莫名的激動和興奮。
「孟叔叔,原來您在家呀,您吃過晚飯了嗎?」薄熒被他看得有點不安,連忙揚起笑臉,從琴凳上站了起來。
「我知道要拍什麼了……」孟上秋卻自言自語著,馬上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喂,王哥,我想好要拍什麼了……文藝片,你不用管,給我安排人手就好了,不,最少的人手,越快越好,或許能趕上十一月的威尼斯電影節。」
聽到孟上秋說王哥,薄熒就知道他打電話的對象是他現在的東家,槐樹影業的老總,薄熒的戶口搬遷到上京之前,入讀順璟的事就是他幫忙搞定的,投桃報李,孟上秋在眾多橄欖枝中選擇了槐樹影業這家實力並不是頂尖的電影公司。
「不,不去影視城,出國拍攝,具體在什麼地方,我再考慮一下。」孟上秋原地走了兩步,難掩興奮神色。
掛斷電話后,他神色暢快地對薄熒說:「多虧你讓我有了靈感,我已經知道下一部電影要拍什麼了,你準備一下,等劇組拉好以後,我們就馬上出國開始拍攝。」
薄熒愣了愣:「……我也是演員之一嗎?」
「不,」孟上秋馬上回答:「你是唯一的主演,這部電影為你而生。」
「難道你不知道,上天從來不會眷顧你嗎?」
「……我應該怎麼做?」薄熒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你明明知道答案,只是希望我能肯定你的做法,肯定你的身不由己。可是我不會說的。」X的目光看穿了薄熒心中的一切,她俯在薄熒耳邊,用溫柔的聲音殘酷地說:「從白手套死亡的那天起,純潔無垢的薄熒就跟著一起死了。你可以在外裝作一個好人,但是我永遠知道你真正的樣子。」
薄熒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她睜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目光黯淡。
X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不知又過了多久,薄熒突然在安靜的醫務室中聽到了鄭風的聲音。
「我來看我的朋友,她在這裡嗎?」
薄熒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穿上鞋走了出去,鄭風正提著一個塑料口袋朝這裡而來,看見薄熒,他立馬加快腳步走到了薄熒面前。
「……你怎麼來了?」薄熒問。
「你不是沒去餐廳么,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來。」鄭風耳朵尖往外露著紅色,他的目光也有些游移,不敢直視薄熒。
薄熒看著他,淡淡一笑:「謝謝你。我正好餓了。」
「真的?太好了,我來一趟果然是對的!」見薄熒沒有拒絕,鄭風馬上精神起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薄熒剛剛躺的病床邊的床頭櫃,走過去將塑料口袋裡的零食一袋袋拿了出來。
「謝謝你了,我回教室再拿錢給你。」薄熒微笑著說。
「哎喲——談什麼錢,太見外了。」鄭風耳朵更紅了。薄熒隨手拿了一個不會弄髒地面和病床的麵包,坐在床邊撕開了包裝。鄭風隨意地在她對面的病床上坐下。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都買了點。」鄭風期許地看著薄熒,薄熒沒說話,抿著嘴微微笑了笑,鄭風不大自在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我準備報籃球社了,你要不要去籃球社當經理?」
薄熒說:「我打算去鋼琴社。」
鄭風沒顯得吃驚,習以為常地點點頭:「哦,你也學鋼琴啊。女孩好像都學那個。」
薄熒在心裡想北樹鎮就沒幾個女孩學鋼琴,學鋼琴太貴了,不說買鋼琴的費用,單就學費就能讓大多數人望而止步。
薄熒對鋼琴的憧憬來自電視和書籍,在她的認知中,鋼琴總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的專利,她對鋼琴這一技藝本身倒沒有多大的興趣,僅僅只是覺得學了鋼琴,她就能離夢想中的那種人近一點。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要問什麼?」
薄熒沒想到他期期艾艾一會,問出的竟然是:「我聽說你的入學成績是全校第一?」
薄熒從鄭風被安排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就知道他的成績在1班一定是倒數了,她盡量選了一個委婉的說法告訴他答案:「那天我的運氣比較好,很多題都是見過的。」
「你太厲害了。」鄭風聳聳肩:「以後的成績榜上估計就是你壓頭我壓尾了。」
薄熒忍不住笑了起來。
鄭風被她的笑容晃得痴了,心跳如鼓,猛地從病床上站了起來:「我……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好了再回教室吧。」
鄭風留下一袋子的食物落荒而逃后,薄熒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她神色平靜地咬下一口麵包,椰蓉的甜味在她口中擴散,最後被她吞下。
薄熒回到教室的時候,午休時間正好結束,學生們都在陸陸續續地回教室,前面的一群女生正在嘰嘰喳喳地熱絡聊天,從中間為首的女生身上掉出了一個手機鏈,薄熒在後面撿了起來,然後走了上去叫住了中間的女生。女生們都停了下來,看著薄熒的目光中帶著不解和疑惑,以及一點小小的防備。
「陳昕,你的手機鏈掉了。」薄熒淡淡笑著遞出手機鏈。
中間的女生愣了愣,然後接了過來:「……謝謝。」
薄熒笑了笑,越過她們朝前走去。
「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字耶。」
「你認識她嗎?」
女生們壓低的議論聲從身後傳來,薄熒頭也沒回。
當天下午放學后,薄熒去了第三教學樓,在地下室的眾多樂器社團中找到了鋼琴社,薄熒走進鋼琴社的時候,裡面的人都是一愣,薄熒已經習慣了第一次見到她的人的反應,神色不變地微笑著說出了自己想要入社的想法。
負責新人入社事宜的女生正要說話,一名長發的女生走了過來:「我們很歡迎你加入社團,但是因為樂器有限……」
女生疑惑地看了長發女生一眼。
「所以滿員了是嗎?」薄熒問。
「社員的位置我們還有的,就是要麻煩你練琴的時候去第二教學樓的舊琴室了——當然,如果有什麼活動,我們會通知你的。」
薄熒看了她片刻,笑道:「好。」
薄熒走後,最開始的女生疑惑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們的鋼琴很緊俏嗎?」
「你傻啊,你願意和她一起練琴,我可不願意。我男朋友還要來看我呢。」長發女生翻了個白眼,坐回鋼琴琴凳上繼續塗起了她的手指。
女生吐了吐舌頭,將薄熒的入社申請放入了社員檔案盒。
回到家后,戚容已經準備好了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孟上秋則因為《地獄和玫瑰》在香港和台灣的首映會而趕去了這兩個地方。
兩人和樂融融地吃完晚飯,薄熒還是老樣子幫戚容洗了碗,又說了些學校里的事逗她開心。她畢竟不是戚容親生的,不像親生孩子那樣什麼都不做就會有母親滿滿的愛,薄熒獲得的好感,都是一點一滴從平時的生活中積累起來的。
做完家務后,薄熒練習了半小時的鋼琴,這時候已經八點,她回到樓上自己的卧室,做起了作業,做完后又開始了功課的複習,卧室里的燈光直到凌晨一點才終於熄滅。
早上五點半,鬧鐘響起,薄熒穿好衣服下樓做了個水煮蛋,回到二樓動作迅速地洗漱,然後下樓把煮好的雞蛋拿出放涼,再次回到二樓卧室,在書桌前背了十五分鐘單詞,接著預習今天一天要上的課程,在七點鐘的時候拿著冰箱里的一盒牛奶和已經溫熱的水煮蛋出門搭乘校車。
校車來的時候薄熒正好把雞蛋和牛奶吃完,薄熒上車的時候幾個坐在前排昏昏欲睡的男生被同伴用激動的拳頭捅醒,薄熒視若未見,她往後排走去,發現同班的吳悅,坐在她課桌前面的女生也在車上,對方看見薄熒愣了愣,薄熒在短暫的猶豫后帶著微笑走了過去,隔著一個過道坐在了她身旁。
「早上好。」薄熒微笑著低聲問好。
「早上好。」吳悅頓了頓,猶豫地回答。
還算一個不錯的開始,薄熒在心中想。
從這裡到學校一共有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按照薄熒的原計劃,此時她應該拿出耳機聽手機里下載的英文散文鍛煉聽力,但是現在她臨時改變計劃,決定將這二十分鐘花在人際交往上。
「你一定起的很早吧。」在斟酌之後,薄熒選了一句看似隨意的話作為開場。
「對啊,我六點就起床了,你怎麼知道?」吳悅好奇疑惑地看了薄熒一眼。
「你盤的頭髮很漂亮,如果是我的話,一個小時也盤不出來。」薄熒微微笑著,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她的盤發。
「這也沒什麼,很簡單的,我一開始也是怎麼都盤不好,練習了好久才會的。」吳悅臉上出現了笑意,神情也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