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尾蜂蠆 十八 踏雲
鳳九天說道:「我們有備用馬匹。你們只管往北而去,不要回頭,也不必擔心黑暗中的狼群,我們自然會有辦法將狼群引開。」
鳳九天仰天一聲長嘯,嘯聲直衝長空,延綿而婉轉,猶如一隻飛鳳在九空展翅逸翔。在長嘯聲中,向花燦他們傳遞著只有他們才能知道意思。
聽到了鳳九天的嘯聲,根有將踏雲從邊掛上解下來,輕輕地拍了拍馬背,踏雲一昂頭,向著嘯聲方向奔去。
花燦望著快要沒入黑暗中的踏雲揚起的馬尾,雙手攏在嘴邊,連續的吹了幾個怪異的呼哨,呼哨聲剛落,三條黑影,幾乎是悄無聲息地隨著踏雲,消失在月夜裡。
花燦伸手將趕屍鉤從後背抽了出來。馬車已經在緩緩地向前移動起來,而且是必須要移動起來。剛剛還似手指頭大的屍尾蜂蠆,此時的體型,又增加近乎一倍,巨大的腹部,在磷光和月光的揮灑中,已經顯現出一條淡黑色條紋,從上部一直貫長至尾部。
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花燦知道,待得那根黑線,從上腹部漸漸地往下生長到下腹部的尾勾處時,尾勾處會整個變成黑灰色,那時,便是屍尾蜂蠆的蠆勾形成之時。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等了。
「二胖,加升水的溫度。」花燦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他在提醒沈預和根有的同時,也將屍尾蜂蠆蠆勾即將形成的信息,傳達給了遠處的鳳九天。
夜已深。初春的深夜還是依舊的寒冷。在和外面的寒冷僅僅一層木之隔的車內,究竟是什麼,可以讓車內的水溫升高呢?莫非車裡有火?這一路走來車裡連一根草也沒有,哪來的火呢?
車廂里,沈二胖子已經離開了他一直坐著的水缸。水缸里的水,正在從缸底絲絲的向上冒著氣泡,那些小泡泡從水底升到水面,然後躍出水面,變成淡淡的水霧,在車廂里越聚越多,隨著大車行走的晃動而輕輕縈繞。
車內的溫度居然在慢慢地升高,沈二胖子的額頭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沈二胖子取過一塊長布裹在腰間,在他離開水缸后,他的左屁股上,已經敷上了一層厚厚的草藥。沈二胖子伸手握住了蛇遜索。
黑暗中,幾匹狼已經盯上了,正向包圍圈裡衝過來的踏雲。在動物之間,捕食者和被捕食者自然知道各自的角色。而這群狼正真的本意,就是在它們的包圍圈裡,那匹扣在轅車上的馬。那匹轅車上的轅馬,自然也是知道,狼的終極目的就是它自己,所以它才產生焦煩、恐懼、猶豫,想走卻又不敢走的不安。
它知道,它如果掙脫韁繩離去,必定會引起狼群的圍攻,而留在包圍圈裡,是因為它還有對人的依賴,還對人有信任,生存的信任。
在狼群包圍圈裡的中年人,卻不知其中的道理,他只知道如果失去馬,他們就等於失去了雙腿。他們認為一旦馬跑了,或者被狼群咬食了,下一步狼的目標就是他們了。所以他升起一堆火,一邊安撫著馬,一邊警戒著狼群的下一個可能的動作,雖然他根本不知到狼群的下一個動作。
鳳九天聽到了踏雲奔跑的蹄聲,以及遠遠傳來花燦對沈二胖子的說話聲,知道屍尾蜂蠆的蠆勾隨時都有可能形成。他往前一個弓步,跨在三丈七身邊說道:請小姐快些上馬,狼群馬上就要合圍進攻,此時再不離開,等會想離開也是無能為力了。
那中年男子,似乎也從空氣中,瀰漫著的氣味里聞出、看出了形勢的嚴峻,說道:「女兒,還是聽這位小兄弟的話快快的上馬吧,我們在此久留可能,也是對這位小兄弟造成了一種累贅和負擔。」說完,深深地對著施了個大禮接著說道,「小兄弟,哦不,恩公,大恩不是一句謝謝就可以表示的,但是此時此刻,在下也只能說一句「謝謝」了。如有機緣,必將感謝大恩。」說完,中年男子已將那匹扣在轅車上的馬解下,翻身而上,身手倒也矯健。
那名女扮男裝的少女,見到父親神色凝重,同時,她也從空氣里瀰漫的異腥味中,感覺到狼群已經在慢慢地靠近,圈子已經越縮越小,一種攝人心魄的殺機,就像滿天下壓的雲層,只等一聲雷響便傾注瀉下。
鳳九天見那少女望了望三丈七,便雙手一疊,掌心朝上,放在自己半蹲的膝上。這種情況下少女也不再故作矜持,左足便踏上了鳳九天的掌心。鳳九天手掌輕輕一握,已將少女的左足握在手中,只覺手中一片柔軟,似乎隔著布鞋,也能感觸到溫潤如玉的纖足。
鳳九天一握一捏,只是為了上托少女騎上馬背而全無他意,但是在不經意一握之下,心中便無法控制的一盪,連連暗罵自己下流。他雙掌向上一托,少女借力已翻身上馬,姿勢優美的就如凌空巧翅的飛燕。
鳳九天暗想,此少女的應變能力絕非普通少女可比。原來,鳳九天從剛才她開始踏上自己雙掌時,就知道她,絕非平日里,只在家繡花織絲的閨秀。
鳳九天又說道:「你們只管往前走,不要管任何事情,不要回頭,無論看見什麼,都不要停下來,一切危險,自有我為你們掃除。」
踏雲已經馳入狼群的陣中。正要準備進攻的狼群,被它一衝,似乎也有點意料之外的一時恍惚。狼群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馬衝進包圍圈。它們的包圍圈裡,從來只有拚命出逃的獵物,沒有象這笨匹一樣跑進來送死的笨馬。
狼群自古以來就遵守著自然法則,它們從不貪心,它們從來不會在吃飽后貪心,但是,在飢餓的時候,它們就是貪婪了,比貪心還要墜落的貪婪。
有獵物自己送上門來,狼群在瞬間的疑惑后,立刻就恢復了它們兇殘的本性。
一隻灰色的大狼,從左邊,張開幾日沒有見到血汁的利齒,直撲向馬的后腹部。那裡對它來說最安全,也是獵物防守最薄弱、最嫩的部位。在那個地方,只要它們的利齒一掛上去,必定會將馬的腹部撕開。
這是狼的天生殺手本能,也是它這類殺手所必備的殘忍、冷靜的特質,和凝結千萬年的自然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