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贈了邀月那把碧血照丹青之後,葉孤城又從自己的藏品之中尋了一把長劍給燕南天。
「我知你珍惜你祖父留給你的這把劍,但其實你用不太合適。」葉孤城說,「試試這柄吧、」
他將手中那柄泛著凜冽寒光的長劍遞過去,看燕南天接過後又做了個試一下的眼色。
燕南天點點頭,當即閉上雙眼運氣凝神,再睜開時抬手往窗外竹林用力一斬,帶起一陣勁風。
「呼」的一聲過後,整片的青翠應聲而倒,直直地撞到空地之上,而離劍鋒只有半寸距離的窗框卻是一點痕迹都沒留下,足見他對力勁的控制已堪稱爐火純青。
葉孤城看得滿意,難得露出了些讚許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把劍是李觀魚前輩在作《劍陣》之後所鑄,故而殺氣較一般的劍重了不少,如今你已練完《劍陣》前六篇,定不至被它惑了心神,我便將它贈與你。」
「謝謝葉叔!」燕南天從未用過如此順手的劍,自然十分喜歡,但收下之後又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些糾結地撓著臉問他,「呃……葉叔,妹妹那把碧血照丹青,應該不會被我這把劍打斷吧?」
葉孤城:「……」
所以你為什麼要想著打斷她的劍?
沈璧君也:「……」
剛誇你有點戀愛天賦你就給我來這一句???
「不會了!」邀月忽然出聲喊道,咬著唇眼神堅定,「你不要太小看我!」
「沒有沒有。」燕南天連忙解釋,「妹妹你已經很厲害了真的。」
邀月看著他,沒說話。
燕南天怕她還生氣,糾結了一會兒總算又想出一句解釋:「我只是怕那把劍容易斷而已!」
葉孤城:「……」
你的意思是我會給你們容易斷的劍?
沈璧君看著他一言難盡的臉色差點笑出聲來,未免燕南天再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連忙道:「好了好了,都是好劍,哪那麼容易斷?」
倆小孩都喜歡她,當然給她面子。邀月點點頭,又謝了葉孤城一遍便以練劍為由一個人出門去了。
她大約還在彆扭,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就看不見影了。
沈璧君看燕南天還獃獃地望著邀月出去的方向,推了推他肩膀,道:「你也去呀,讓小月一個人去懸崖我可不放心的。」
「噢對!太危險了!」他一拍腦袋,提著劍追了上去。
「小燕真是太不會討女孩子喜歡了。」沈璧君望著他的背影感慨道。
葉孤城哭笑不得,這才多大的孩子,她怎麼就好像恨不得他們倆現在就成親似的?
對於這個問題,沈璧君當然不能說自己萌CP萌很多年這樣的實話,只能迂迴一點來解釋:「小月又漂亮又可愛,如果能當我侄媳婦我做夢都能笑醒!」
「那也得他們彼此願意才行。」小孩們都去練劍了,親昵一些的動作也不用克制,尾音未落,他已湊過去吻了吻她唇角,「順其自然罷。」
沈璧君真想說不是什麼事都能順其自然的!
就好比她,當初要是順其自然了,現在也許就已經在被迫以連夫人的身份和蕭十一郎一起流浪江湖了,不說名聲會變成啥樣,連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下來,哪還能在白雲城吃香喝辣!
不過可能也就是因為她最近這段日子實在是過得太順心了一點,物極必反,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給她來了點添堵的事——
她收到了雷純婚禮的請帖。
講真,雷純成親要請她她是並不驚訝的,起碼她們倆在明面上仍是好友,這在武林中也不是什麼秘密。
但收到這張請帖后,沈璧君還是沒忍住噴了一口茶。
雷純要嫁的人,竟然是連.城璧?!
「他不是被鐵二爺帶回京城去了嗎?割鹿刀那件事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夠他身敗名裂的吧,雷純怎麼會看上他?!」沈璧君百思不得其解。
葉孤城也很驚訝,鐵手和冷血相繼回京后,他就沒有再關注過割鹿刀一案了,同沈璧君一樣以為此事已了,但現在收到的這份請帖……
他雖不能說有多了解雷純這個女人,但在短暫的接觸力還是對她那種無利不往的性格有相當深刻印象的。
「你打算去?」他問沈璧君。
「……不去了吧。」沈璧君皺著眉道,「但得問問鐵二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孤城點了點頭:「我順便派人再打聽一下。」
白雲城到底是在南海,中原武林的消息傳得再沸沸揚揚,不刻意去打聽的話,傳到這裡來也得有段時間。
帖子上寫的婚期是八月底,離現在還有兩個多月時間。
但江湖上收到邀請的人已有不少,葉孤城從派出去的人那收回消息的時候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奇怪,只能先耐心等著鐵手的回信。
從前為了隱蔽行事,他二人的書信往來不走白雲城和神侯府的信鴿,直接走他養來傳信卻無人知曉的金雕,現在倒是正好方便他更快地打聽其中消息。
可這一回,葉孤城卻是遲遲沒有等到迴音。
如果連.城璧沒有先前那一單事的話,雷純願意與之成親葉孤城是不驚訝的,畢竟無垢山莊的聲名錢財地位都在那,甚至也不比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差,的確是個很好的聯姻對象。
但割鹿刀一案牽涉甚廣,雷純就算敢繼續蹚這個渾水,也不一定有本事能在神侯府手裡保下連.城璧來。
那麼,能阻止神侯府將這件案辦下去的人,究竟是誰呢?
葉孤城覺得事情應當沒那麼簡單,加上一直到六月底都沒能收到鐵手的回信,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京城一趟。
沈璧君倒是能夠理解,畢竟她很清楚這個男人的無情與淡漠只是一層不太容易撕開的外衣罷了,但他若真正將誰當成朋友,也一定會為朋友的事竭盡全力。
「我就不陪你去了。」她說,「我不捨得留雲間一個在白雲城,但若是帶上他,也實在是不太方便。」
「也好。」葉孤城知道她說得不錯,沒有反對,但想到這一來一回也需好幾個月,頓時又有些不舍。
於是他伸手撫了撫她側臉,從耳後到唇角,遲遲不願移開。
沈璧君被他這毫不掩飾的留戀目光搞得有些面紅,但心中卻是和他一樣不舍,最終忍不住主動靠到他懷裡抱住他的腰。
「我等你回來。」她聲音很悶。
「嗯,確認鐵兄無事我便回來。」他把人抱緊了。
時值盛夏,又恰是日落之際,有晚風穿過城樓與街道徐徐吹來,呼吸間盈滿了潮濕的鹹味,但卻蓋不住他身上那股令沈璧君鍾愛不已的冰雪味道。
兩個人誰都沒有什麼別的動作,但卻一個都不想放手,只聽著慢慢重合到一起的心跳聲就好像夠了。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這個擁抱才被書房外傳來的叩門聲給打斷。
是葉昀。
「城主,夫人,燕少爺說讓我尋您二位去吃飯。」
他有點吃不準自家城主和夫人到底在書房裡幹什麼,所以只在門外說了這麼一聲。
沈璧君也是這才發現天都已經快黑了,從窗戶里漏進來的光束已暗得很了,甚至叫她連眼前人的輪廓都看不大清。
她鬆開手,低聲開口:「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葉孤城嗯了一聲,卻沒放開她,反而掐著她的腰將她抱到了她後面的長桌之上,拉過她脖頸吻了上去。
沈璧君一邊覺得他大約是瘋了,葉昀可就在外面啊,一邊又剋制不住自己去回應他。
後來吻至動情處,只能自暴自棄地想著瘋就瘋吧,反正她是真的捨不得他。
只可憐葉昀在門外多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還要在他們出來后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面不改色地同葉孤城繼續說話。
幸好回到後院之後燕南天和邀月沒問他們為何這麼晚才來。
葉孤城就順便同他們說了自己要去京城的事,邀月一聽,眼神頓時有點閃爍。
沈璧君猜想她是也想去,但想到下午葉孤城分析的神侯府現在極有可能面對的險峻形勢,還是拍拍邀月的腦袋,道:「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好帶你一道,等之後空閑一些,咱們再一起去江南尋你師父。」
邀月有點失望,但還是點頭應了句好。
燕南天則是有點驚訝:「葉叔要辦什麼很重要的事啊?」
葉孤城沉吟了片刻,還是沒瞞著他,言簡意賅道:「有位朋友可能遇上了點麻煩。」
能讓他用朋友稱呼的人並不多,所以燕南天也瞬間反應了過來:「是鐵世叔嗎?還是西門前輩?」
「是鐵手。」說完停頓了一下,「我會儘快回來。」
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擔憂什麼,聽完這句后,燕南天就拍著胸脯朝他保證道:「葉叔放心吧,你不在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沈姨和弟弟的!」
「我……我也會。」邀月也一道做了保證。
沈璧君:「……」
我再弱雞也不需要你們兩個孩子照顧啊!
這麼想的時候她完全沒料到,就在葉孤城離開南海的第三天,飛仙島就迎來了一個令她差點炸毛最後還是依靠燕南天才打發走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