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邀月望著他不自然的神色,又低頭瞧了瞧那個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劍穗,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謝謝燕大哥。」她非常冷靜地道謝,也沒有表現出對這玩意兒的嫌棄。
這反應已經叫燕南天相當慶幸了,當即撓著腦袋道:「不用不用,等我過段日子再做個好看點的!」
葉孤城送她的那把碧血照丹青那麼好看,的確是該配一個漂亮的劍穗的。
「快幫小月把穗子繫上,系好了咱們就吃飯。」沈璧君忽然開口。
「噢,好。」燕南天點了點頭,又上前一步,拿過邀月的劍鞘把那個銀綠色得劍穗系了上去,為防它掉還特地多纏了好幾圈。
沈璧君看在眼裡非常欣慰,覺得天天有糖吃的日子指日可待!
三個人一道吃了飯後,燕南天和邀月就如以往一般跟著她跑到後面去看葉雲間了。
葉雲間前幾天剛學會喊娘,現在不光見到沈璧君會激動地嚷著娘,見到采月啊,奶娘啊,甚至燕南天和邀月也是一樣,叫人哭笑不得。
沈璧君耐心地抱著他教他喊姐姐和哥哥,結果這小子根本不買賬,不停扭來扭去不說,還試圖去抓邀月劍鞘上的那個穗子。
「這個是姐姐的,不要亂抓。」沈璧君忙去掰他的手。
結果邀月卻彷彿一點都不在意一樣,直接把劍鞘取了下來遞了過去,「沒關係,給弟弟玩。」
燕南天:「……」
原來妹妹還是嫌棄那個穗子的啊……
沈璧君看他一臉糾結幾乎要忍不住笑,決定還是安慰他一下:「阿雲倒是一直很喜歡抓別人的劍,以前也抓著小燕的不放。」
邀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弟弟將來一定也能成為葉叔那樣的劍客。」
沈璧君低頭看了一眼正在拉扯劍穗的兒子,心想那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可愛吧。
要真的長成另一個葉孤城,她就要擔心兒子會不會沉迷練劍娶不到老婆了!
燕南天那個劍穗雖然打得歪歪扭扭,但居然還挺結實,被葉雲間這麼扯著玩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有散,就是最後還到邀月手裡的時候看上去好像更歪了一點。
「以後還是別給他玩了,畢竟是小燕送你的。」沈璧君發自內心地這樣建議道。
邀月搖搖頭,一派大方地表示沒關係。
燕南天見狀也只能跟著一起擺手:「沒事沒事,弟弟喜歡就讓他玩嘛,反正我還會給妹妹打新的!」
邀月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而他吃不準這一眼究竟是什麼意思,又開始抓耳撓腮地好奇了。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種狀態會一直持續到邀月離開南海回去繼承綉玉谷。
……
七月底。
京城。
葉孤城一路上都在打聽雷純和連.城璧的婚禮一事,然中原武林這邊的消息也並不比他知道的多多少,所以抵達京城之後,他也沒有立即上神侯府去找人,生怕貿貿然過去了會打草驚蛇。
無垢山莊和六分半堂的聯姻在京城中自然引起了不少波瀾,畢竟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那個婚約是如何從有到無的也才過去不久而已。
葉孤城在客棧茶館里坐著的時候,已能聽到不少好事人議論起了這樁婚事究竟能不能成,其間不乏對連.城璧的羨慕和嫉妒,聽得他十分無言。
但一直這樣乾等著也不是個事,所以在抵達京城的第三晚,他就趁半夜換了一身輕簡的衣衫往神侯府過去了。
神侯府看上去和他上回來京城時並無二致,就連守衛換班的時間都沒有什麼變動,他潛入得很輕鬆,卻也不敢放鬆警惕。
那會兒鐵手曾經邀請過他來神侯府喝酒,所以他進了神侯府後稍作猶豫就循著記憶朝鐵手的住處找了過去。
夜已經很深了,偌大的神侯府內僅有幾個房間還亮著燈火。
他一路從房樑上輕掠而過,借著月色辨認出了自己要尋的方位,正要凝神運氣之時,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聲響。
他一回頭,只看見一道黑色的虛影從身後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地朝著神侯府外而去。
是誰?!葉孤城本能地覺得不太對勁,當機立斷地跟上,追著這個黑影飛過高牆穿過長街,直至一間有點眼熟的糕點鋪前才總算停下。
而那人竟也在此時忽然回頭朝他招了招手,隔了幾丈遠葉孤城也能看清他眼神里的催促之意,略一沉吟就走上前去了。
「進來說話。」黑衣人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閣下是?」葉孤城一邊問,一邊已跟著他走了進去。
門關上之後,那人也拉下了臉上的面罩。
可葉孤城還是很確定自己並未見過這個人,正要再開口時,又聽到他說:「我是陸小鳳的朋友,鐵二爺和他都在裡面等你。」
這聲音比他方才刻意壓低之時要顯得年輕很多,葉孤城覺得有點耳熟,再想到他的輕功和自稱,心裡也算是有了底。
「偷王之王?」
司空摘星走在他前面,聽到他這麼快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有點驚訝,但還是朝他點了點頭,勾起唇角道:「葉城主好眼力。」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門前,司空摘星抬手敲了三下后便直接一推走了進去。
鐵手和陸小鳳果真在門內等著,見他二人進來俱是大鬆一口氣。
「葉兄。」鐵手站了起來,「事出有因,只能用這種方法請葉兄來,還望葉兄見諒。」
「無妨。」葉孤城本就是因為擔心他才來的京城,所以並不在意這些細節,走過去同他們倆都打了個招呼便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究竟發生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葉兄先坐吧。」鐵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才坐下,「我押著連.城璧和割鹿刀進京后,還沒來得及見到我世叔,就被太平王的人馬給攔下了。」
「太平王?」
「葉兄可還記得當初讓我師弟身負重傷的那個高手?」鐵手頓了頓,「他雖以殺手身份在南海潛伏多年,但真正的身份其實是太平王世子。」
割鹿刀一事雖然出自連.城璧的手筆,但後來也因為種種意外叫神侯府發現了無名島的存在,他怕事態會超出控制,就乾脆讓自己的手下去攔截神侯府的人了。
要打壓神侯府並不簡單,官場上諸葛神侯可能會因為太平王的身份有諸多顧忌,但綠林中的事就沒那麼多限制了,所以他們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同雷純的六分半堂合作了。
處處受到牽制的神侯府一開始還沒想到太平王世子真正的意圖,直到忽然收到一道收了諸葛神侯官爵的聖旨才明白過來,這太平王世子根本就是另一個南王世子啊。
而且宮九不比南王世子那樣需要依靠絕世高手來幫他解決皇帝,他本身就擁有輕而易舉潛入皇宮殺了皇帝的本事!
除此之外,他還打算借無垢山莊和六分半堂的聯姻一舉殺掉許多收到邀請趕來京城的武林正道高手,作為給六分半堂的好處。
與金風細雨樓一條船的神侯府自然首當其衝,要不是時機還未到,恐怕現在鐵手都沒有時間坐在這和葉孤城講話。
但葉孤城還是有點不解:「太平王世子既然是想篡位,那緣何要拖到下個月,以他的武功,直接動手再登基豈不是更方便?」
「最開始是因為還需陛下親自下旨,後來則是因我世叔直接抗旨進了宮。」鐵手嘆氣,「世叔說,左右他現在無官無職,只是個普通江湖人,若是太平王世子真的動手殺了陛下,他也可直接動手,不讓他有活下來的機會。」
葉孤城知道諸葛神侯的武功的確能做得到這一點,而宮九也一定和他一樣清楚,所以至今都沒有真正敢動手。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願意把龍椅上的東珠送給他的慷慨皇帝也未免太慘了一些,這些個同輩的皇室宗親竟一個個的都在盤算著造反奪他皇位?!
這麼一想,自己當時那隻求一顆珠子的要求還真可謂相當之低了。
「所以我送到京城的信你也無法回?」
「事實上我連見都沒有見到。」鐵手看著他,唇畔的笑意有些苦澀,「神侯府內現如今只有我大師兄在,他吩咐過我們,千萬不要回去,只托他的這兩位朋友來傳遞消息,他說葉兄寫給我的信是在神侯府外被太平王的人截走的,我猜葉兄應當是得知了一些消息想問我,也知葉兄一定會來,所以才讓司空少俠近日每晚去神侯府候著。」
葉孤城方才夜探神侯府時就見識了司空摘星那鬼神莫測的輕功,甚至也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司空摘星有意要自己發現他而後追上去的話,他可能都無法察覺這位偷王之王的蹤跡。
當真不愧是盜帥之後天下最厲害的輕功高手。
這樣的人用來傳信,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
「原來如此。」葉孤城了解了一下原委之後,又接著問道,「那鐵兄與神侯府現打算如何行事?」
「我師弟說,太平王世子有一種怪病,但究竟何時發作並不確定。」鐵手皺了皺眉,「他武功太高,雖不及我世叔,但正常情況下若要拚死一搏,極有可也直接魚死網破殺害陛下,所以我們只能等。」
等他什麼時候犯了病,才能在不傷到皇帝的前提下一舉將他拿下。
只要拿下了挾持著皇帝的宮九,太平王麾下的其餘人馬處理起來便容易多了,至於雷純和連.城璧,未免再節外生枝,目前也只能讓他們先蹦躂著做會兒將整個武林都踩在腳下的春秋大夢了。
「鐵兄可知那太平王世子所患的究竟是何種怪病?」葉孤城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廻光用金絲縛教訓宮九的畫面,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我師弟只說他發病時會變得極弱,一身武功也會跟著用不了,當初在無名島,他便是依靠這一點才從太平王世子手上逃脫的。」鐵手答,「至於究竟是何種怪病,其實我也不太明白。」
葉孤城看著他一派正直的神色,心想那還是別明白比較好吧。
否則真是很難想象會有多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