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隨著一聲慘叫,最後一名身著紅色袍服騎兵落馬,斯瓦迪亞的平原上,又重歸寧靜。不久,一隊騎兵沿著由屍體排成的路標急追而至,四下望了望,其中一人向頭領彙報道。

「大姐頭,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了,沒一人跑掉。」

「很好,」被稱作大姐頭的領隊拉著馬韁,讓自己的戰馬原地轉了一圈,「回收射出去的箭矢,日子還長著呢。」

「得嘞!」那名騎手在馬上一躬身,帶著幾個手下下了馬,各自尋了一具屍體,踩住腰身,雙手一用力,箭支扯著一塊模糊的血肉被拔了出來。騎手們毫不在意地拈去肉塊,用袍服擦了擦,讓箭頭光亮如新。

這支箭頭並不簡單,是一種很明顯的三棱破甲錐,還帶了倒刺。這種造型讓它的殺傷力倍增,哪怕面對的是盔明甲亮的斯瓦迪亞重騎兵都能一戰,射在這些只著了簡單輕甲的偵騎身上,毫無疑問就是索命的厲鬼。由於其製造工藝複雜,材料要求也極高,一般只有維吉亞神射手部隊才會大規模列裝。但從甲胄服飾來看,這些騎手是清一色的庫吉特人,而庫吉特的工藝水平和材料還製造不出來這麼精良的箭矢,所以,只能是與維吉亞作戰時的戰利品,這對於庫吉特人來說絕對是彌足珍貴的,也是為什麼他們會這麼節約地回收箭矢。

當然,這些騎手也自然而然地順手搜颳了一番,比如鋼劍,鐵盔,甚至連簡單的鏈甲背心都扒下來和自己身上的扎甲比較一番。最後還在極端不情願的情況下,被大姐頭強令將偵騎的弩箭也收到自己的箭囊之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弩箭比起弓矢來說,要短一些,這也意味著搭在弓上射擊時,手感會相當差。不過,現在這情況,也沒辦法挑挑揀揀了。

大姐頭看著戰場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揮手,幾個人迅速上了馬,飛快地消失在無垠的地平線上。

海的另一邊,「獵牙」駐紮地的戰事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這不是說聯軍陷入了僵局,相反,他們的勝利在登島的一刻就已註定。只是,最強部落也有最強部落的尊嚴,不知道海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族人們心中根本沒有一丁點恐懼,反而以「獵牙」的名義死戰到底。再加上他們儲藏的食物與酒水已經被糟蹋了乾淨,就算他們能活下來,最終也難逃餓死的結局,所以,所有還能動彈的「獵牙」族人都鼓起死志,背水一戰,沒有人想,更沒有人願意活下來。

而聯軍這邊,無論是軍力,還是裝備都勝之一籌,剛剛又大破「獵牙」船隊,士氣分外高漲,沒有人絕對會輸,哪怕是面對這一隻尤斗的困獸,雅爾們所顧慮的,只是如何減少手下這幫血氣男兒的死傷。

總之,聯軍這邊一點也不慌,他們包圍了整個駐紮地,甚至擺出了防守的姿態,一點點向前推進。而且,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的聯軍首先控制了礦洞,布下守衛以後,才慢慢向駐紮地推進。為了減少傷亡,他們甚至採取了車輪戰的形式,消磨「獵牙」殘兵的實力。

諾迪殺了個筋疲力盡,被手下替換下來回到貨船休息。老實說,這艘大貨船空間寬闊,行駛平穩,諾迪,諾頓兩兄弟平時也都在這艘船上住,已經隱隱有些取代王船地位的意思。這不,他一上船,就看見沐和他老哥坐在箱子上打牌。不過,牌局的形式貌似相當明顯,畢竟沐坐著的箱子一角,金幣已經堆成了一個小山包,而他老哥那裡,卻是空空如也。

諾迪偏了偏腦袋,走上前去道「哥,我回來了。」

「喔,回來了就好,有什麼先等我贏了這一把再說。」諾頓只是示意了一下,眼睛依然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牌,彷彿他能用眼神打穿紙牌似得。這的確沒有什麼卵用,諾迪湊上前一看,果然,滿盤落索,哪怕手牌再絕妙,也挽不回自己老哥即將敗亡的宿命。

他八成又被沐這個混蛋給坑了。諾迪嘆了口氣,繼續道:「哥,我建議你也上戰場廝殺一番,長期過著安穩的日子,整個人都生鏽了。」

諾頓完全沒有從牌局中出來的意思,隨口應道「放心,我每天都在練習,身手不會有問題的。」

「不只是身手,連靈魂都會生鏽的。」諾迪感嘆道「今天上戰場時,看到女人和小孩居然有點下不了手。。。」

「我靠,」諾頓再次站了起來,一把手牌甩在牌面上,驚叫道「下不了手?這可太糟糕了,我的斧頭呢?」

沐無語地盯著地面上再次亂成一堆的紙牌,嗔怪地瞪了諾迪一眼,不過,最後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好事呢,諾迪。」

「好事,怎麼可能?」諾迪抱著雙臂,一臉不以為然,「不能殺人的諾德人還是諾德人嗎?」

「不不不,不能這麼看,」沐笑著說,「我想說的是,歡迎你加入文明的世界,諾迪雅爾。」

「文明?」聽到這個詞,諾迪來了興緻,「怎麼說?」

沐的笑容變得神秘,不答反問道「你覺得為什麼像芮爾典人吶,羅多克人吶都看不起諾德人,明明他們打不過你們,嗯?」

「為什麼?」

「因為諾德人野蠻,」沐繼續說「你們就像野獸一樣,不知廉恥,毫無道德,哪怕面對自己的同族也和面對畜生一樣,能狠下心將其折磨致死。」

沐說這句話沒有一點掩飾的意思,所以毫無意外地,周圍能聽見的諾德人都露出了不善的表情。

「你說的文明,」諾迪咬著牙狠狠道,「難道就是要像娘們一樣懦弱不成?」

「不不不,」沐趕緊解釋「芮爾典的騎士也會殺人,但人們在平日里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善良與憐憫。但諾德人不同,時時刻刻都是暴虐的,一言不合就會握起斧頭殺人,面對弱者只會嘲諷或是當牲畜一樣宰殺,從來不會嘗試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

「就像現在,」沐指了指殺聲四起的島嶼,「如果不是你們五家的實力相近,能像這樣聯合作戰嗎?」

兩兄弟都沉默著,半晌,諾頓才說「可是,這樣我們就會被他們嘲笑成懦夫。」

「這就得看你們的選擇了。」沐聳聳肩,「維持現狀還是走向文明,就在一念之間。務必要慎重。」

諾迪點點頭,不過突然轉口問道「既然其他人都是這麼看,那麼你呢?」

沐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當然也一樣。」

「那你還願意跟我們做生意?」

「我一直認為,哪怕是狼,只要餵飽了肉骨頭也能為我所用,」沐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更何況是能交流的人呢?」

兄弟兩對視一眼,情緒複雜

「就你這不積德的嘴,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和你打上交道的。」

「因為我說的都是實話,」沐繼續溫溫地笑著,「況且,合作從來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的,感情只是錦上添花,不是么?」另一半戰場,另外幾家的雅爾也沒有在戰場上廝殺,反而聚集在斯科爾的王船上,圍坐在一起,大眼瞪著小眼。

最終,還是充作老大的斯科爾發話了,「你們說,不知火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都一頭霧水,倒是加比特皺著眉頭猜測道「或許,『霜燕』有一位出色的薩滿?」

蘇菲娜嗤笑一聲,道「要是『霜燕』的薩滿有這麼強大,他們早就統一黑海了,哪還會和我們分這塊肥肉?我覺得,這肯定是那個芮爾典人的巫術,他們那裡巫師,鍊金術士之類的傢伙不是不少么?」

「這並不重要,」阿蘭搖搖頭道,「最主要的是,生意還做不做。」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又是斯科爾開口,「老爺子,你是我們中間最聰明的,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阿蘭思忖了片刻,答道「再怎麼說,我們還是盟友,起碼現在是。等會如果他按照約定付了報酬,那繼續合作也無妨,但如果他賴賬。。。撕破臉皮也不好,大家好聚好散就是了,畢竟,這一仗我們的收益也不小。」

這種做法,讓其他的雅爾們皺起眉頭,畢竟對諾德人來說,被得罪了之後,去屠了那個不開眼的傢伙全家才是理所當然的做派,阿蘭這種行為,明顯是打算認慫了。不過,他們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畢竟,那個芮爾典人掌握著他們不知道的力量。而且,要是一不小心栽了,那可不是死幾個人那麼簡單。

島上的戰鬥很快就進入了尾聲,而五個雅爾和一個芮爾典人再次坐到了一起。

「好了,沐老闆,」斯科爾大大咧咧道「我們的事兒已經完成了,你的貨物呢?」

「糧食還在船上,正在往這邊運,畢竟那麼大的運輸船隊我可不敢就這樣讓他們在戰區中穿行。」沐聳聳肩道「不過,現在倒是可以把傷亡的賠償金先結算一下。」

雅爾們互望一眼,各自遞上了一卷羊皮紙,明顯,他們也不想讓這些暫時的夥伴摸清楚自己的底細。

沐依次展開,看了一眼。老實說,這些數據肯定有水分,不過大致還算靠譜,所以也不計較,讓雅米拉拖出一項金幣,開始分別結算。

「當然,如果各位覺得第納爾不好用,我這裡也有其他的貨物,包括上次吃的香料。」結算之前,沐神秘地說道,然後又遞上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下至糧食,上至香料,天鵝絨的價格。諾迪是懂行的,他掃一眼就知道,這價格普遍偏高,要是兌換貨物,肯定是沐佔便宜,不過黑海的物資的確也匱乏,別說沒錢了,有錢估計都買不到。突然有一大筆錢了,又碰到一大批好東西,這不剁剁手怎麼好意思嘛。

於是,賓主盡歡地完成了交易。

「那麼,沐老闆。」蘇菲娜買的心滿意足,再加上確實收到了報酬,心情好的不得了「接下來的生意怎麼做呢?」

其他的雅爾也很感興趣。

沐笑了笑,「諸位考慮清楚了?這可是要和大陸上最強大的王國作戰。」

斯科爾撇撇嘴,不屑道「一幫旱鴨子。」

加比特和阿蘭沒說話,但冷哼聲貌似也表達了這個意思。

「好吧,說來也簡單,」沐的笑容也更加燦爛

「燒掉斯瓦迪亞的運輸船。」

艾伯倫,原本只是斯瓦迪亞內部的一個普通小鎮,因為出產大量森林中的藥材,皮毛,木料等物資以及商業的繁榮而小有名氣。而誰都沒有想到,自從德赫瑞姆淪陷以後,這個普普通通小鎮突然成了斯瓦迪亞的邊陲要塞,重要到哈勞斯國王派遣了他手下的一位德高望重老將,瑞伊斯伯爵鎮守這裡。

這位老將論輩分,那是和王權派的重臣,前元帥克拉格斯伯爵相當,浸淫軍事數十年,在戰爭上也造詣頗高。只是,在「芮爾典軍神」克拉格斯的一次次輝煌勝利或者力挽狂瀾掩蓋了這位老將的光輝,也讓他的聲名逐漸被埋沒。

然而哈勞斯看的很明白,所以,在伊斯特瑞奇國王大張旗鼓地為克拉格斯擺酒慶功的同時,他並沒有花費多少工夫就成功地招攬了這位一直渴望出人頭地的老將軍,而這位伯爵也並沒有讓他失望,哈勞斯的大多數行動,包括兩年前的「政變」中都能看到這位老將的影子,而將他派駐到艾伯倫,也足以證明國王對這個小鎮的重視。

而艾伯倫受到重視的原因,自然也是因為其地理位置。白松森林橫貫整個斯瓦迪亞,只有艾伯倫這裡最薄。於是,在這座小鎮鎮民幾百年的努力下,艾伯倫附近的一小片森林被採伐一空,形成了一道可供軍隊通行的豁口。從德赫瑞姆出發,如果想要抵達斯瓦迪亞腹地,如果不通過艾伯倫,要麼,就必須一直向南,沿著葉河河畔一路西行,要麼,就要通過塔爾博力亞,順著傑爾博格山脈抵達瑞泊萊特堡。道路難走還是其次,這兩條路線明顯大大增加了路程。所以,艾伯倫的重要地位一下子就凸顯出來了。

考慮到當今局勢,德赫瑞姆被諾德人攻佔,凱爾瑞丹堡被庫吉特人拿下,艾伯倫瞬間從一座中心小村變成了邊塞重鎮。所以,瑞伊斯伯爵一到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築柵欄牆,將領主的住宅改建為中心堡壘。如果戰事久久不能平息,這柵欄牆還有可能被改建成城牆。

當然,現在正逢斯瓦迪亞和羅多克開戰,而諾德因為內部原因,沒有動彈,但這並不意味著老將軍能夠放鬆下來。因為森林的緣故,依林達哈丘陵以北的軍隊無法大規模行軍至葉河,所以,他們只能通過艾伯倫向烏克斯豪爾運動,所以,哈倫哥斯的後備軍力幾乎全壓在瑞伊斯身上了。

所以現在,瑞伊斯伯爵相當頭痛。

他頭痛倒不是因為整編後備兵所帶來的壓力,畢竟常年帶兵,整軍備戰這種事兒對他來說簡直家常便飯。但是,這些天,他收到了很多緊急報告,內容大致是偵察兵,傳令兵,補給隊,甚至整編好的新兵隊在前往烏克斯豪爾的路上被庫吉特人的騎兵襲擊了。

這隊騎兵三十人不到,但個個都是騎射的好手。新兵隊和補給隊還好,人多嘛,中間還配備了一些老兵鎮場子,除了死幾個人之外,並無大礙。但偵騎和傳令兵就遭殃了,為了保證速度,他們的甲胄只能說聊勝於無,再加上傳令或者偵查的隊伍不可能太龐大,所以,碰上這幫庫吉特人之後往往會全軍覆沒。

當然,幾次交鋒也並非毫無所得,瑞伊斯伯爵很快分析出了這支騎兵的歸屬,雖然他們很小心地沒有打出自己的旗幟,但從倖存者的口供中得知,他們身上的袍服邊緣,或多或少有一些半紅半黃的圓形花紋,這和凱爾瑞丹堡城頭上的旗幟十分相似,也就是說,他們是駐守凱爾瑞丹堡的那顏伊迷扎的族人。

於是,伯爵陷入沉思,那顏伊迷扎也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將,他不可能做出一些毫無意義的舉動,而派騎兵騷擾本身,就是個不能再明顯的信號:庫吉特人不甘寂寞了。這是一種庫吉特人常用的戰術,是一種試探進攻,同時,也能截殺敵人的偵察兵,以獲得情報不對稱的優勢,更加有利於庫吉特遊騎兵的機動作戰。只是,他也的確拿這些遊騎兵沒什麼辦法,或者說,斯瓦迪亞的騎士們一直拿這些遊騎兵沒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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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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