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而我們克里斯劍術,」他手一翻,將木劍抗在肩上,這是克里斯劍舞的起手式「講究的是連貫,流暢。」
說著,劍就被舞了起來。長長的劍鋒在半空中舞出了一個又一個月圓,那迅疾的速度卻又像一層又一層的波浪一般氣勢磅礴,道道劍影在約克身邊不停綻放,恍惚如維吉亞傳說中開在雪山之巔而久開不謝的神花一般。舞了兩輪以後,約克收招站好,講解道「我父親曾經說過,一個優秀的克里斯劍士,只要他的劍還在揮舞,那就是無敵的。」
艾索娜點點頭,剛才那一套劍舞,的確稱得上毫無破綻。
「我們的理念和伯倫劍術正好相反,」約克將木劍拄在地上,繼續說道「伯倫講究人控制劍,而克里斯則認為是劍控制人。」
「劍控制人?」公主殿下有些驚訝。
「嗯,這麼說的確不太貼切,準確的說是人去適應劍,跟隨劍的舞動,引導劍的方向,以此發揮出劍最大的威力。」
「你的意思是,」艾索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在克里斯劍舞中,佔主導地位的是劍,而不是劍士?」
「差不多,」約克讚許地點點頭,「克里斯劍士與劍的關係更像是舵手之於戰艦,而不像是領主與封臣。」
「如果是這樣的話,克里斯劍舞就有一個很大的破綻,不是嗎?」艾索娜若有所思,「既然劍為主導,那麼只要讓劍舞不起來,那克里斯劍士不就輸定了嗎?」
「的確是這樣,在那場御前的決鬥中,我父親就是在第五百一十三招時被海德先生一記挑擊打斷了劍舞,然後就一直被壓制,直至落敗。」約克再次點頭承認,「所以,如何讓劍舞不中斷,就是克里斯劍士該思索的了。」
「打斷劍舞應該不是件難事兒,」艾索娜又道,「比如盾牌,不是能輕而易舉地擋下攻擊嗎?」
「擋下攻擊可不代表著打斷劍舞,」大劍士自信地一笑,「不過,這個用嘴可不好解釋,您可以找個盾牌技術比較精通的戰士,我來演示給您看。」
「盾技精通么。。。」艾索娜想了想,扭過頭,看向守在門邊的近衛,笑道「馬蒂爾德姐,你不是總抱怨骨頭快生鏽了么,願不願意來活動一下?」沒錯,要說起盾牌技術,沒人比諾德人更在行了。
馬蒂爾德也是眼睛一亮,神態一下子變得狂熱起來。她拔出腰間的斧頭,舔舔嘴唇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嘿,」艾索娜見此,趕緊攔住這個嗜戰的諾德女人,扔過去一柄沒有開刃的訓練用斧頭,「又不是決鬥,用這個就好。」
馬蒂爾德接過訓練斧頭,只剩一隻的獨眼裡不免有些掃興,不過還是興沖沖地挺起盾牌,死死地盯著約克,「那麼,我要上了。」
「請。」約克很禮貌的躬了躬身子。
趁著約克頭還沒有完全抬起來,馬蒂爾德身體前傾,腳下一用力,整個人頓時就衝到了約克的面前。諾德人可不懂什麼卑鄙不卑鄙,殺死敵人才是最重要的,而此時,約克的大劍此時甚至都沒有擺好起手式。不過約克也不是等閑之輩,只見原本拄在地上的大劍繞著手腕迅速轉了一圈,竟是斜斜地削向馬蒂爾德。馬蒂爾德立馬止步,舉起盾牌,準備迎接大劍的挑擊。可是,艾索娜就看見約克右手飛快地改握為推,劍鋒就這樣一擺,貼著盾牌面劃了過去,並未受到阻礙,接著,約克後撤一步,側過身體,讓開劍鋒,大劍在他的手上迅速地轉了一圈,竟是向馬蒂爾德的下盤掃去。這一下,圓盾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想要防禦下肢,圓盾顯得太短了點。馬蒂爾德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不僅沒有後退,乾脆一蹲身,頂起盾牌打算攔截這次斬擊,可是約克微微一笑,右手下壓,劍刃在還沒砍到盾牌上呢,劍風突變,向下的斬擊突然轉化為一記挑擊,再次從盾面上掃過,而約克,則以一輪劍舞扭轉劍勢,再次向著馬蒂爾德劈去。
女戰士趁著劍舞打算搶攻,可是不知道是約克有意還是無心,毫無徵兆地,一道劍風突然掃向她的面頰,猝不及防之下,手上根本難以應對,她不得不止住進攻的腳步,然而約克的劈擊如約而至,她再次舉起盾牌,只是依然只是在盾面劃過,而下一道劍鋒再次斬向下盤,馬蒂爾德不得不再次防禦。
約克的劍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讓馬蒂爾德疲於奔命,而且,這些劍招全是大威力劈,掃,斬,哪怕挑擊也是掃的形式完成,讓她根本找不到欺進的空間,更不要說反擊了,約克的長長的大劍把她短短的手斧吃的死死的。馬蒂爾德左支右突,可是卻完全無法突破約克的劍圍,從來沒有後退過的女戰士只覺得這架打的無比憋屈。
「您看,就像這樣。」打了一陣以後,約克重新將劍拄在地上,示意停戰,馬蒂爾德也一臉不甘地收回了斧頭。
「這就是克里斯劍術的第二個訣竅,充分利用武器的長度優勢,避實擊虛,不與敵人硬碰硬。」
艾索娜點點頭,表示理解。有些事情馬蒂爾德不太懂,可她一清二楚。剛才的劍斗中,有幾處很明顯的機會,只要加上兩記刺擊就能輕而易舉地砍到女戰士的身體,看樣子約克也不想拂了未來同僚的面子。
「可是,如果敵人的武器比你長怎麼辦,比如長矛。」
「嗯,長矛的攻擊距離的確比大劍長,不過,他們刺擊的速度並不快,我們可以通過步伐或者鎧甲拉近距離。」約克聳聳肩,笑道「不過,這是後面課程的內容,公主殿下,我們繼續揮劍練習吧。」
。。。
黃昏時分,澳芒多男爵哼著小調,背著獵弩,扛著長矛愉快地走進城內,長矛上挑著的野雞,野兔之類的獵物被穿成一串,隨著兇手的步伐一跳一跳地,完全不理會身邊口水直流的傭兵們。這位男爵在伊斯特瑞奇國王繼位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騎士了,後來跟隨著自己的領主在烏克斯豪爾打了幾仗,積攢了不少功勛,終於,在他即將退役的時候被擢升為男爵,算是真正進入了斯瓦迪亞的貴族階級。只可惜因為早年四處征戰,三十多才得了一個女兒,而為了生下這個女兒,他的妻子失去了性命。
也許為了寄託對妻子的哀思還是這麼著,澳芒多爵士不僅沒有再續弦,而且特別寵愛這個女兒,簡直把她當成了公主再培養。後來,他的女兒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並且從父親手裡接過所有的家務,代替去世的母親把家裡操持地有模有樣,並且野心勃勃地與各種商人接觸,醉心於一點點擴大著的家產。
這位父親看著女兒忙碌的樣子,滿心都是溫馨的感覺,這場景,簡直和妻子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當然,他的確很想幫忙,可是他自己只是個武夫而已,什麼都不懂,只有當女兒需要他頭銜的時候,才樂呵呵地跑過去撐場子。所以,窮極無聊的他很快就拾起了一個在當騎士時養成的老愛好,狩獵。既然不能幫上忙,那弄點野味補貼家用也不錯,至少澳芒多是這麼想的。
不過,聽說最近女兒在和羅登-羅斯的人談生意,好像是個大商行來著,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吃虧。。。就這麼一邊開心,一邊擔心著,家門已經在眼前了。他掏出鑰匙,一邊開著鎖,一邊喊道「卡妮娜,我回來了,今天運氣不錯,打到了好些松雞,我這就給你燉。。。」
咔噠,大門打開,可是屋子裡黑黢黢的一片,別說壁爐了,連蠟燭都沒點起來。
「奇怪。。。」澳芒多將獵物放了下來,在屋裡轉了一圈,真的是一個人人都沒有,連女兒雇傭的老管家都不在。
「真是奇了怪了啊。。。」澳芒多納悶地摸了摸下巴,「怎麼還沒回來?」
漢莫斯覺得,老頭子絕對是瘋了,連騎士老爺都不敢貿然進入羅多克的叢林,他竟然帶著自己一股腦地鑽了進去,斯瓦迪亞或者說卡拉德大軍第一次在羅多克的土地上的敗北就是在森林裡,然後在之後的數十年裡,這頭兇惡的猛獸已經吞噬了成千上萬的芮爾典人的生命,直到現在,斯瓦迪亞的士兵們依然談「林」色變。
而這個老東西居然直挺挺地走了進去,還專朝有亮光的地方走,那輕鬆的樣子與其說是進入死地,不如說更像是郊遊踏青。他們身上穿的是羅多克人的衣服不假,可是要走的路也不短,只要中間出了一點紕漏,他們就死的挺挺的了,而且,漢莫斯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因為,他他娘的不會羅多克語!
「喂,老頭子。。。」漢莫斯緊緊地跟在老頭子的背後,戰戰兢兢地問「你確定不會有事兒嗎?噗。。。」
「閉嘴吧,小子,你特么都問了幾十遍了。」老頭子一肘子頂在漢莫斯的肚子上,看樣子是煩透了,「老子現在正式警告你,接下來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不許開口,明白嗎?」
「明。。。」
「嗯?」
漢莫斯趕忙雙手捂住嘴巴,沉默地點點頭。
隨著老兵步伐逐漸加快,眼前的光點越來越明亮,最終勾勒出一團篝火的樣子。漢莫斯屏住呼吸,緊張地握了握手中的矛刃,會在半夜的森林中點篝火的,只有羅多克人。
「站住。」果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喊住了他們,漢莫斯四下看了看,卻找不到那個人的聲影。很快,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們是誰!」
聽不懂,是羅多克語,漢莫斯咽了口唾沫,卻依然遵照老兵的指示沒有作聲。不過,他覺得,現在嗓子里乾的厲害,就算能開口,估計也說不出什麼來。
「別打,自己人。」
聞聲,漢莫斯驚訝地將視線投向前方,他怎麼也想象不到,一口倍兒溜的帶著方言口音的羅多克語從老頭子嘴裡蹦了出來,「俺是莫蘭村的奧多姆,背後那憨貨是我手下的大頭兵,都是南方軍的。」
「南方的?」估計是聽到了南羅多克口音放下了戒心,漢莫斯左邊的樹叢一陣窸窣之後,鑽出來一個矮小,但是精壯的漢子。
矮小漢子盤問道「南方軍?你們不是在亞倫打芮爾典佬嗎,怎麼跑這兒來了?」不過,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了警惕和敵意,反而帶上了點好奇。
「有條大魚跑出來咧,殺了俺三個人,俺這不帶著剩下的人追殺過來了嘛。」說著,他拿大拇指向後指了指漢莫斯,「哦,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到他。」
「好漢子。」那矮小男人贊了一句,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們沒看到芮爾典人,不過他應該往北跑了,雖然艱難,但只要翻過山,就是他們的地盤。」
「好滴,謝謝,俺這就去追。」說著,老兵便轉身準備離開,而漢莫斯也鬆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等下。」兩人拔腿欲走,那矮小漢子的聲音有傳來過來,漢莫斯好不容易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溜到嗓子眼。
「有事嘛?」依然是倍兒溜的南羅多克語。
「追這麼遠,挺辛苦吧,」那漢子兩步追了上來,「來,我這兒有點乾糧你們帶上,爭取把那條大魚抓回來。」
「感激不盡。」老兵躬躬身子,接過矮小漢子手上的軍糧,很有老大派頭的抗在漢莫斯身上,沖著篝火揮揮手,這才轉身離去。兩人一路無言地悶著頭往前走,直到那點篝火再也看不見了,漢莫斯才靠著一顆大樹溜到地上。
「握草,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還以為死定了。。。」
「戚,慫得跟個娘們似得,」老頭子嗤笑一聲,「趕緊的,手底下摸摸,撿幾根乾柴來。」
漢莫斯不想動,真就伸手摸了摸,掰了兩根樹枝順著老頭子的聲音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