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MD,一個懶鬼。」老頭子一邊嘟嘟囔囔地咒罵著,一邊撿拾著地面的落葉。他小心翼翼地將他們用手掌捧成堆,然後將手伸進戰袍去掏什麼東西,然後,漢莫斯就聽到石頭相撞的聲音,然後老頭的雙手間隨著撞擊聲突然暴起一蓬火花,火花落入了葉子之中,迅速騰起一小團橘黃色的火苗。老頭子將這堆葉子捧在手裡,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看到火苗逐漸變得旺盛,才把它重新放回地上,然後,又往裡面添了一點葉子,讓火苗變成真正的火焰,然後,這才將漢莫斯扔過來的樹枝推到火焰底部。
愣愣地看完老頭子做完這一切,漢莫斯發出第一聲感慨,「老頭子,你的裝備還真齊全。」
老頭子白了他一眼,沒說話,從四周搜羅了一些枯枝落葉填進火里,然後才緩緩開口道「聽好了,小子,在野外生存,火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叢林里。」看著越燒越旺的火焰,他從不遠處的灌木上撇下兩根帶叉的樹枝,插在火堆旁邊,然後解下腦袋上的鍋盔,將固定用的繫繩系在一根比較直的樹枝上,然後倒吊在火堆上面,然後沖漢莫斯招招手,「小子,那個羅多克人給的糧食呢?」
第一次發現頭盔還能這麼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在這呢。」
他從肩膀上解下軍糧袋子,隔著篝火扔了過去。老兵一把接住,打開袋子口瞅了瞅,不是麥子,而是一種沒見過的糧食。他抓了一把,然後緩緩鬆開手,讓穀粒慢慢灑下,就著篝火的光芒,穀子也散發出一種誘人的金色,老兵看清楚了,這是一種奇特的,三角形的果實,不過早年種田的經驗告訴他,這東西們應該和麥子一樣,是一種糧食,既然和麥子一樣,那吃法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麥粥么,誰都會煮。
老兵朝漢莫斯揮揮手,「水帶。」
噗,一個皮囊子被扔了過來,老兵一伸手,穩穩接住,費力拔去軟木塞,往鍋盔里倒了些水,然後抓了兩把不知名的穀子一同扔了進去,接著撿起一根剛掰的樹枝,將斷口湊在鼻子下聞了聞,確認無毒以後,快速地剝去樹皮,然後塞到不知名的粥里攪和起來。
如果是麥子的話,隨著不停的攪拌,穀粒會逐漸分解,而粥變得粘稠,一鍋好粥的要點就在於這個攪拌,攪拌的時間和速度要敲到好處,讓穀粒充分融入水中,讓粥變得厚實,而穀粒又不能太散,保證粥有一定的嚼頭。
可是,不知道是水加少了還是怎麼著,鍋盔里的水都要燒乾了,而那種新糧食還沒有一點融化的意思。不過,煮了以後的穀粒顯得更加飽滿,金黃的色澤不由得讓人食指大動。
漢莫斯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著頭盔裡頭,雖然他走之前吃了塊半生不熟的馬肉,但見到食物,肚子不爭氣地又雷鳴一般響了起來。
「MD,饞鬼。」老兵又白了他一眼,伸手在鍋里抓了一小撮,放進嘴裡細細咀嚼起來。嗯,的確是糧食,跟麥子差別很大,不過糯糯的,蠻有嚼頭,嚼著嚼著還有一種清甜散發出來,不錯,好東西。
看著火光下老兵享受的表情,漢莫斯小心翼翼地問,「老頭子,怎麼樣?」
老兵睜開眼睛,點點頭「好糧食,吃吧。要是以後還有機會種田,這種糧食我一定要多種一點。」
「有這麼好吃?」漢莫斯半信半疑地也抓了一把塞進嘴裡,嚼了嚼,然後毫不猶豫又抓了一大把。
「MD,混球,給老子留點!」
戰爭的初衷,往往就是為了生存,而生存的必要條件就是食物。這一場因為一頭盔糧食引起的戰爭,最終以老兵在漢莫斯腦袋上狠狠抽了兩下才算告終,而為此,他又不得不多付出了一把糧食。
好不容易解決了肚子問題,漢莫斯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靠著一刻大樹意猶未盡地咂著嘴,而現在,他也有功夫想點別的事情。
「哎,老頭子,你的羅多克話挺6啊,跟誰學的?」
「一個羅多克俘虜,」老兵在頭盔里燒了些熱水,現在正一點點地喝著,「老子以前年輕力壯的時候當過一段時間的獄卒,每天我多給那傢伙半片麵包,他就教我羅多克話。噢,那人的名字就是奧多姆,來自南羅多克的莫蘭村。」
「所以,你就頂著這個名字騙了羅多克人幾十年?」漢莫斯有些明白這個老頭子怎麼活下來的了,不過,他很快又擔心起來,「你騙了這麼久了,會不會暴露啊。」
「放心,這個名字還是蠻講究的。」老兵嘿嘿一笑「莫蘭村我問過,據說是南羅多克那邊山裡頭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幾戶人而已,本國都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村子,至於奧多姆這個名字。。。」他拉了拉領口,想要放鬆一下,「每十個羅多克人里,就有一個叫這名兒,真特么沒創意。不過,配上我這地道的口音,還有似是而非的身份,倒是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我。有一次我混進一個領主的部隊十多天,都沒人識破。」說到這裡,老兵就像是吹噓自己英勇戰績的將軍一樣,驕傲地挺挺胸。
「啊,那太好了。」漢莫斯總算是放心了,眼珠子一轉,道「要不,老頭子,你也教我兩句?」
「行啊,」老頭子拍拍大腿,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來,我們先從最基本的音節開始,把舌頭捲起來,發啊。。。。」距離繼位大典還有一個星期時間,按照斯瓦迪亞加冕儀式的流程,在典禮之前,國王的繼承人必須帶著騎士們巡視自己的王國一圈,就像獅子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象徵著對這片土地的合法統治。一般情況下,這段旅程長達一年,而且,對王位有異議的叛逆都會藉此機會進行刺殺,所以,對於繼承人來說,這也是一趟武力宣誓之旅,更是一段豁出性命的考驗。
不過,考慮道現在情況特殊,而且,艾索娜的王國總共也就烏克斯豪爾,諾瑪,溫科德堡以及葉瑞閣四片領地而已,還都在一塊,再怎麼磨蹭四五也該走完了。再加上最近沐在城外的告示牌上發布了一大堆掃蕩流寇的任務,以至於烏克斯豪爾周邊只要每一個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清掃地寸草不生,要不是商人下重手懲治了幾個打算渾水摸魚的小傭兵團,估計他們連普通平民都不會放過。所以,此時的烏克斯豪爾及周邊地區治安環境空前良好,對於艾索娜來說,這段巡遊和和飯後的溜腿區別也不大。
當艾索娜接到安排以後,深深地嘆了口氣。在她的想象中,繼位之前的巡遊將會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每到一個城市,都會碰到成群結對的刺客刺殺,受到異議貴族的刁難,在路上,還會碰到兇殘嗜血的劫匪,順便牽連出一個叛國陰謀之類的,啊,光想象就熱血沸騰啊。當她向沐抱怨時,卻是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握草,這國王得有多不得人心才能把巡遊搞成這個鬼樣子!」
不過,話是這麼說啦,但是因為巡遊和大典帶來的工作確一點都沒少,整個市政廳都忙的團團轉,法提斯等指揮官們全都帶著部隊出動了,前往各個領地鎮守,雅米拉作為使者去了羅多克,就連剛剛招募的卡妮娜也帶著侍從去聯繫商隊,準備宴會的資材。她將目光投向窗外,約克剛好帶著一隊人馬全副武裝的地跑過去,他們正在做武裝拉練,不過這個武裝已經不是之前的鏈甲了,而是更加沉重的無袖板甲。而她的另一支近衛軍公主軍,作為跟隨公主出巡的衛隊,正在城外艱苦地練習著馬,作為騎士之國的近衛軍,不會騎馬又怎麼行?不過,公主殿下也親自到現場去看過,只是,那畫面實在是太美,她不打算看第二次。
所有人都在辛勤的工作著,匆匆而過的官員,扯著嗓子叫賣的小販,還有喧囂不停的傭兵,這都讓公主殿下再次感受到了活力。只是,在如此和諧的場景中,卻總有一個混蛋顯得格格不入,她那個該死的輔政官,這都日上三竿了,居然還沒來上班!
她憤憤然丟下羽毛筆,這種懶惰的風氣決不能助長,必須把他揪過來履行職責!
走出辦公室,上到三層,這裡原本是城堡里的客房,現在改造成高級官員的宿舍。她氣沖沖地走到沐的方面邊上,還沒來得及拿門板撒氣,就聽見門內傳來沐高談闊論的聲音,「聽著,這件事兒必須萬無一失,哪怕損失點利潤也在所不惜。在一個星期內,我要你們散布到全斯瓦迪亞的酒館,一個月內,我要所有的芮爾典人都知道這個事情,半年之內,這個話題要火遍維吉亞與薩蘭德的大街小巷,一年之內,我要讓整個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明白,嘿嘿,」門內又傳來一個狡詐的笑聲,「我們辦事兒,請您放心。況且,這東西可是咱發大財的機會,就算你不吩咐,我們也會把它傳到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不過,您說真的,以後還有?」
「放心,肯定的。」
聞言,艾索娜急了,一腳踹開房門,正好看到沐將一場面一度十分尷尬,沐看了看怒氣沖沖的公主殿下,又看了看手中的冊子,恍然大悟,趕忙道「公主殿下,我想這是一個誤會。」
「誤會什麼,難得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艾索娜憤怒地劈手奪過兩人之間的冊子,「說吧,你是誰的手下,哈勞斯?不不,你是葛瑞福斯的人對不對?」
沐苦笑著嘆了口氣,「您真的誤會了,」說著,指了指公主手中的冊子「不信,你打開看看就知道。」
「正好,」艾索娜氣鼓鼓地翻開書頁「我也看看你到底打算偷出去什麼情報。」
不過只看了一眼,她的臉就通紅成了一片,「這。。。這是什麼啊?」因為,在冊子的扉頁上,寫著一行大大的標題,《公主復仇記(十四)》,當然,雖然她這麼問了,但其實不用翻就知道這裡面寫了什麼。
沐輕咳了兩聲,有些尷尬地解釋道,「為了宣傳您統治的合法性,同時提升您的威望,公主殿下。」
相信我,閱讀以自己為主角的故事,絕對不是什麼美妙的體驗,尤其是作者將你打扮得面目全非的時候。艾索娜輕輕咽了口唾沫,忍著強烈的尷尬感覺,開始閱讀這本書,只不過一小冊還沒讀完,她就捧著臉蹲在了地上。天哪,那個女人真的是我嗎?容貌秀美身材挺拔就不說了,她覺得自己還當得起,可是這個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三句話不離職責,五句話不離義務,開口正義,閉口國家,善良賢淑,光輝照人,似乎每一天不做點好事就心裡不痛快似得女人怎麼那麼陌生呢?
你看看,這本冊子寫的是烏克斯豪爾攻城戰的事兒。文中自己就是一個正直的統帥,每一次攻城都差點成功,但每次傭兵們都貪婪地加價,加價,再加價,導致公主精心策劃的大好局勢付諸東流,不僅如此,他們一個二個還和大爺一樣,不停地羞辱公主,但為了顧全大局,公主一再忍讓,最終,在忍無可忍之際爆發,將那些邪惡的傭兵驅逐了出去,而自己,在第二天,懷著必勝的決心,帶著最後追隨自己的騎士,向那高不可攀的城牆發動了進攻。她堅毅的精神感動了城牆上的守軍,紛紛倒戈卸甲來降,天塹就此化為坦途,最終將偽王的將軍格魯恩沃德伯爵堵在了內城裡面。沒錯,就是格魯恩沃德,完全不顧此時他已遠在格魯恩沃德堡的事實。當然,仁慈的公主殿下在格魯恩沃德狼狽地讓出內城以後放了他和他的部下一馬,從而避免了更多的殺戮。
「這。。。這真的是我指揮的烏克斯豪爾戰役?」
「毫無疑問。」沐回答道。
「可是,好像不是這樣的吧,」至於那極度羞恥的台詞她已經不想再理會了「明明是你設計讓那群傭兵白白送死,怎麼這裡他們就成惡棍了?奧特蘭芝和烽灰也是你之前就策反的,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吧?還有,格魯恩沃德也不再城內不是嗎,更何況也不是他們主動投降,而是被我的書信勸降的。」
「這都是小事情,小事情。」沐無所謂地揮揮手,從公主手中拿過那本冊子,遞到那個老頭手上,「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老闆,我辦事兒可從來沒出過岔子,與其擔心我,不如多擔心一下剛入行的那幫年輕人吧。」那老頭也是人精,很快就明白過來,老闆這是下逐客令了,於是分別向沐和艾索娜躬身行禮,抓過放在牆角的一件琴一樣的物事,恭敬地退了出去。
「這位。。。老先生是誰?」艾索娜看著那個猥瑣的背影,好奇地問道。
「吟遊詩人,」沐解釋道「羅登-羅斯雇傭的,以前專門給我們的產品打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