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香柳與他四目相交,不由得被他眼中無偽的關心及急切給感動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真要追究起來,會害他挨這麼多刀的原因,她肯定脫不了關係,他卻只在乎她的傷勢,不管自己都快倒下了。
「我沒有受傷,我身上的血,全是你的。」她只能訥訥地回應,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會有人這麼無私的關心她,不為她的美貌,也不為她的才能,只是純粹地要保護她,他甚至和她還有微妙的對立關係啊。
「那就好了,叫趙青傳我軍令,封鎖京城……」權辰漢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地昏了過去。
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絲記憶,就是趙青與李齊的驚叫,以及香柳從未在他眼前出現過的慌亂眼神。
迷濛之中,權辰漢覺得自己好渴好熱,由骨子裡冒出的熱氣弄得他全身不舒服,口中喘出的氣息幾乎要灼傷他的喉嚨。
不一會兒,突然唇上被滴了幾滴水,他貪婪地吸吮,卻一下就乾涸,正當他氣惱無比,想要發作時,一股清涼柔軟的感覺貼上他的全身,令他全身的燥熱解了不少,滿足地逸出一聲嘆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就是在這種忽冷忽熱的混沌狀態下度過,每當那冰涼的物體在他身旁,他就會感到無比舒適安心,而當它一走,他就又開始燥熱難當,因此當最後一次感受到它要離開時,他便緊抱不放,雙目用力地睜開來,想看清楚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終於,眼前的迷濛漸漸清晰,落在他目光中的,是一張巧笑倩兮又帶了點無奈的嬌容,他看了好久,覺得她好熟悉,突然神志一清,結結巴巴地道:「你……我怎麼會抱著……」
香柳似笑非笑地輕拍了拍他的手,「豆腐你也吃夠了,還不快放開我?」
權辰漢急忙鬆手,卻莫名有股悵然若失,無奈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著自己空虛的懷中,還有她。
「你受傷嚴重,高燒反反覆覆,昨日替你上藥時,或許是我天生體溫低,你竟一把將我擁入懷裡,抱著覺得舒服就不放了……」語氣有些薄嗔,但表情卻是含羞帶怯,看來並不真的那麼怨慰。
權辰漢這才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急忙問道:「你還好嗎?沒受傷嗎?」
「我沒受傷,幸得將軍保護。」她深深地望著他,目光中除了感激,還隱隱存著些愧疚。
聽到她沒事,他鬆了口氣,才有餘力問到正事,「我昏迷了多久?趙青與李齊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李副將去宋府周圍及神機營探聽消息了,趙副將守在房外,將軍可要喚他?」香柳一派溫順,還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和之前總帶了些算計的樣子明顯不同。
權辰漢當然發現了這一點,況且,她明明還有個小婢冉兒,叫婢女來照護他就好,何須她親自服侍,還讓他……嗯,佔了點小便宜?
「你……難得這麼乖巧?」頭腦清醒之後,這一套雖對他很受用,卻也明白看出了不尋常。
她柔柔地望著他,接著輕嘆口氣,「將軍會受傷,香柳也難辭其咎,卻想不到你會受這麼重的傷,因為香柳從一開始,想救的人就只有自己。」
「說清楚些。」他沉下聲。
她幽然道:「一開始會引你至宋宅,一方面是卦象推演,另一方面是我知道將軍的八字與宋宅的位置相衝,必有損傷。而將軍是引發這次五黃煞的關鍵,若將軍的血光之災應驗,五黃大煞的威力也會小一點。」
所以,她被牽連的程度也會降低?權辰漢苦笑。「如今我都快被砍成爛泥,五黃大煞可化解了?」
「哪有這麼容易。」她輕輕地白了他一眼,那種渾然天成的媚態,令人別不開眼。「五黃土星就快與坤位結合,當初我說的期限,如今只剩五日不到了,頂多就是損傷的人數與範圍小一些吧?」
權辰漢沉吟了一會兒,最後定定地望著她,語重心長地道:「我原是不相信你的,但你可記得宋光明帶來的那群黑衣人?原本我就懷疑他們的武功路數有所掩飾,而在危急之時,你扯下了其中一人的面罩,讓我發現,那群人原是毛氏海盜的同夥,我權辰漢的名字也才能震懾他們,否則我們一個都跑不掉。如今看來,宋弘休不讓我們進府,或許早已和海盜有所勾結。」
香柳垂下眼瞼,表情有些哀怨。「如今將軍已然明白一切,會後悔救下香柳嗎?」
「不!」他斷然否決,「是我迫你來此,你會有種種安排也不過是自保,我說過會保護你就是會保護你,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真的?」她眼中微露驚訝,因為她根本不相信有男人會真的如此重承諾,也因此她周旋眾男人間,卻沒人能得到她的真心以待,但他即使被她害了,也不改其諾……似乎和別人有所不同?
老實說,本性冰冷自私的她真的有些感動,望著他的目光,也帶了一些難明的情緒,而真情流露的她是那麼的吸引人、那麼柔美,權辰漢忍不住被她吸引著,好不容易壓下的燥熱似乎又有回升的跡象。
他痴痴的望著她,發現她真的很美,若她曲意奉承,幾可使人瘋狂,難怪她身邊的人都為她傾倒,連他也忍不住想擁有這麼令人心動的女子……
忽而身上的刀傷一痛,他立即發現自己一隻手已快摟上她的纖腰,而毫無防備的她,似乎就像站在那兒等著他垂青、等著他擄獲……
這種心態太危險了!權辰漢硬生生的收回手,逼自己強硬地道:「我既承諾了就不會改變,你不必一再試探,倒是你一直裝得如此委曲求全,不累嗎?」
香柳聞言一怔,隨即噗哺一笑,半嗔半笑地道:「你難道不覺得我是真心的嗎?你利用我的體溫來降溫,我可沒編派你一句輕薄呢!」
她這麼一笑,方才那旖旎曖昧的氣氛全打破了,既然她那麼愛挑逗他,權辰漢索性打蛇隨棍上,「那你可以再替我降溫一次,本將軍是相當隨和的。」
「這可真是輕薄了!」她微赧地啐了一口。
權辰漢沒好氣的道:「只要能保全你自己,你什麼都是真心的。」
他果然了解她。明明是帶著眨意的批評,香柳卻笑得更明艷了,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只會利用男人的心,似乎有了一點變化了。
權辰漢忍不到刀傷完全痊癒,等傷口稍微收口后,他便叫趙青將他的傷用繃帶綁得緊緊的,只要血不流出來礙事,便無損他的武力。
由於宋家牽扯到毛氏海盜,必事關重大,他一方面緊急傳信回宮,另一方面領著官兵及京城西南禁軍直直殺至宋府,欲捉拿宋氏父子。
此時距離十日的期限,只剩四日。
然而一到宋宅,果然一如預期的人去樓空,當時權辰漢在激戰中喊出自己的名號,只是緊急之中欲震退盜匪,讓自己等人有脫身之機,但同時等於讓宋弘休知道,他權辰漢已知宋家與海盜勾結,這要不跑才怪。
幸好他昏迷前還記得叫趙青傳令封鎖京城,一清醒后,也馬上向宮裡回報,如今的京城緊密得像個鐵桶一般,宋家與海盜一伙人肯定還躲在城裡。
如今權辰漢已不住在客棧里,而是帶著香柳主僕搬到西南官邸,雖然如今事實證明西南方必有大事,香柳的預言成真,她已不需再留在這裡,但她心中總覺得不想離開權辰漢,就大大方方地待了下來。
而權辰漢居然也不驅趕她,任她跟前跟後,默許了她繼續留在身邊。
由宋府無功而返后,權辰漢和京軍統領夏邦呈正在研究京師地圖,以期捉拿敵人時,香柳突然敲門,端著熱茶進來。
「你是……」夏邦呈機警地望著她。此女子如此麗色及氣質,絕對不是侍女之流,但又未聽說權辰漢有妻妾,那就一定是外人了。
「小女子香柳,見過統領大人。」香柳微微一禮。
「原來是名聞京師的相命師香柳姑娘,怎麼你會和權將軍在一起呢?」夏邦呈好像嗅到了什麼曖昧的味道,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香柳刻意不答,還笑得很羞澀,她倒要看看權辰漢這強擄民女的事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