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下乾坤（三）

高鳴問道：「這裡是第二層？」

「對，戰爭開始后大約第四天那些階梯出現，這裡最初只有幾十平米。周圍是黑暗，活著的黑暗，我想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高鳴想起來下來時自己看到黑暗的感覺，不錯，活著的黑暗。用任何燈光也無法照亮，任何感覺都會失去的，可以吞沒一切的黑暗。

「你是說，這裡的空間在擴大？」

「擴張在十年前就停止了，目前第二層大約有四百平方公里。這些果實可以使用，正常人一天吃一個就不會感到饑渴。不過副作用是，這些果實會刺激人的**，導致未成年人早熟。在我們地下，女孩大約五歲就會來月經，七歲就能生孩子。而且懷孕期縮短為三個月。」

高鳴看了看周圍：「這裡似乎不能種糧食。」

盲眼人一直溫和平靜的面孔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那是苦笑。「這裡的溫度永遠是二十八度，沒有白天黑夜，沒有陽光。任何我們知道的植物都無法生長在這裡，對，這裡沒有食物，沒有水，我們必須依靠這些果實生活，依靠這些讓我們覺得自己快不是人類的果實生活。」

「這種果實看來還有其他的作用。」高鳴從盲眼人無奈的口吻中聽出了問題所在。

「你要嘗一個嗎？」

「我想，暫時我不需要。」高鳴堅決的拒絕了，天知道這詭異的地方結出的果子是什麼東西。

「第二層曾經是我們生活的主要地區，尤其是在鼠人佔據了第一層之後。我知道你覺得鼠人不算什麼，但是他們真的就像老鼠一樣，具有可怕的生殖能力。我們三個月可以生一個孩子，但是鼠人三個月可以生一窩孩子。小鼠人成長到獵食只要三天，如果不是鼠人無法承受地面上空氣的濃度，這個地球未來一定會被他們佔據。」

「那麼的話，鼠人的人口應該很快超過地下一層的界限才對，我不覺得地下一層有足夠的食物給他們。他們靠什麼生活？」

「你知道紐約現在的人口嗎？」

「四千萬？」

「比真實數字少了點。紐約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你知道紐約每天產生多少垃圾，而這些垃圾又是怎麼處理的？」

高鳴略微沉思，得出了答案：「鼠人。」

「對，實際上十年前紐約的垃圾處理場的工作就是將垃圾傾倒在地下。鼠人還有其他一些地下生命，都是以紐約的垃圾為生的。鼠人的社會結構會讓他們控制住人口，每當人口接近臨界點，鼠人之間就會產生一次大規模戰爭。將數量消減到可以允許的地步。說起來，據我所知，很多國家對鼠人這種生命很感興趣，畢竟垃圾處理是現在所有都市的大問題。」

「這些傢伙很危險。」

「人類有什麼不危險，核彈？電腦？汽車？麥當勞？」，盲眼人的話令高鳴終於肯定了一些事情。地下人，已經漸漸的將自己視為和人類不同的生物了。

「這裡是第二層，那麼第三層又是什麼樣子？」

「跟我來，人類原有的語言在地下世界是不夠用的。」

高鳴跟在盲眼人身後繼續前行，他對盲眼人的身份感到好奇，索性直接問道：「你在這地下世界算是什麼人？首領？」

「我叫沉思，父親是華人和德國人混血，母親是美國人和越南人混血。在這地下世界，他們叫我導師。」

「導師？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大。」

「我是作為某個財團試驗品長大的，在我還沒有出生，他們就在我大腦中注射了生物病毒，這種病毒可以讓大腦細胞高速進化擴展。擁有很強的記憶力和分析能力。我三歲時就完成了人類大學課程，六歲時就已經負責科研小組。所以年紀對我來說，不是問題。」

「這麼說你是天才了？」

「你也可以說我是怪物。」盲眼人這時候停在一株樹前，這裡的樹都是一樣的高度，一樣的粗細，除了這一株。這裡的高度二十米以上就完全是黑暗，高鳴的視力也無法看到黑暗中的哪怕一點點東西。其他樹的高度都是十二米，一寸不多，一寸不少，而這株樹卻直入黑暗之中，看不到多高。不過至少二十米直徑的樹身看起來卻實在是很有震撼力。

盲眼人敲了敲樹身，樹身上多了一個入口，和一層一樣。樹榦后是通向黑暗的樓梯，孤零零的懸在空中。

「原本我們認為，不同層之間的通道只有這一條。但是今天襲擊你的那個東西告訴了我們我們的判斷是錯誤的。對我們來說，通道只有一層。但是對於下面那些生物來說，通道卻不止一層。」沉思有些擔心。只有他明白下面那些東西有多麼可怕，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的東西。可是對於地下人來說，時間已經不多了。

「拉絲特是怎麼回事？」

「多年前，我在第三層發現了一種特殊金屬，液態記憶金屬。利用這些金屬我製作了一批生化人。拉絲特是其中最完美的，液態金屬骨骼上是改造的人類肌膚，所以她可以到地面上生活。而她的大腦是真正的人腦，只是植入了納米計算機。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拉絲特有了自我靈魂自我意識，她逃離了地下，到了人間生活。直到兩年前，她突然返回。」

「為什麼？」

「因為從兩年前開始，我們發現第二層也開始改變，不，應該說我們在改變，第二層也不適合我們居住。甚至第三層，也漸漸的令我們身體出現狀況。我們必須向更下層移民，否則，地下人全部會死掉。她雖然憎恨我帶給她的命運，但是她終歸是我們地下人的孩子。為了幫助我們，她回來了。」

高鳴揉著鼻子道：「恨你？你這傢伙肯定做了對她很過分的事情。」

「也許吧！」穿過階梯，來到第三層。這一層和第二層截然相反，看不到一顆樹木。黑色的草有半人高，柔軟散發著略帶腥甜的味道。草叢中，銀色的液體在緩緩流動。高鳴近乎本能的閃開腳下的一道液體。

「這東西……？」

沉思做了個讚許的大拇指，高鳴發現自己的話似乎無法響起。沉思走過來在他手上寫道：「這一層語言是沒有作用的，這些草我們叫無音草，會吸收一切聲音。這些液體就是我提煉液態金屬的原料，是活著的金屬，它們行動緩慢，卻極為危險。被它們接觸到，就會燒灼穿皮膚進入人的血管中，吃空人的內臟骨骼。」

高鳴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這些液體金屬是食肉的？」

「是的，由於無音草吸收隔絕一切聲音，剛到第三層的時候，我們有很多人都死在這種液態金屬之下。後來我們發現，這種火精蟲可以驅趕這些金屬，我們才在第三層生活了下來。」

「火精蟲？」高明指著燈籠寫道：「是這個？」

「它們生活在第二層，也是危險的生物，會令接觸到的生物自燃。高先生，在這地下世界生存的艱難，是你們地上人無法想象的。」

「好了，不要裝著可憐，至少你們這裡的房價不會讓人幹上一輩子發現自己只能買個廁所。這世道，在哪裡生活也不容易。」藍色燈光照耀下，那些銀色的液體金屬就像是遇到了可怕的東西，縮在草叢中。

「到了。」草地中央出現了一扇十米高巨大的鐵門，在空曠的草地上異常的突兀。沉思笑道：「很不可思議對嗎？只有門，沒有牆，沒有門前門後。」

高鳴道：「不可思議的事情我見多了，我還活著就是最不可思議的。」

「你和你女友都是奇迹，你的生，她的死。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可以深入地下世界深處，面對那樣未知可怕的東西而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她會死。」指著門上的字，沉思道：「這是你女友兩年前留下的，也許，你可以從這裡找到線索。」

銹痕遍布的鐵門上，用中文寫著一些字。字跡深入鐵門，高鳴自問以現在自己的力量，如果不使用血鐮要在這上面，要刻下這樣的字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個字大約巴掌大小，確實是阿雪的字跡。

「當第七扇門打開之時，星河隕落，霸主的身影將毀滅一切。復甦的英雄們靈魂被怒火支配，火焰席捲天地。未來猶如無根浮萍。生命是奇迹，奇迹不可長久。我以我心祈禱，懇求世界不再相連，懇求英雄永遠沉睡，懇求命運，讓他永遠平靜的生活，讓他永遠不要看到黑暗。我奉獻的我的心臟，我奉獻我的命運，我奉獻我的靈魂，讓小鳴可以平靜幸福的度過這一生。」

「蠢材……蠢材！」高鳴一拳打在鐵門上，一米厚的鐵門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深陷的凹痕。「沒有你的世界，我怎麼可能平靜度過。」